第85章 洞明（3）
“我怎么没察觉到？”
陶缙云有些得意地说：“你才多大啊，见过什么世面？”
“你见过世面，说出此阵名来。我便服你。”
“尚未观阵，怎知阵名？”
要进不进，不进还不知道是什么阵，他怎么这么多事。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俩过来时帮忙的，不是看戏的。”
杨戬话音刚落，就听监牢里传来洞明空洞洞的声音：“来者可是助宋公明攻城破阵的上仙？左辅星君洞明在此恭候多时，请入阵来。”
“他说他是谁？”陶缙云问。
“左辅星君洞明。当年天极殿造反，北斗星君逃窜，天帝把火气都撒在洞明和隐元身上，把他们两个贬了进来。”
“来做什么？”
“不清楚，我只负责押送他们进山河社稷图。”杨戬端详着整座监牢，真的看不出有什么危险。
陶缙云斟酌再三，还是觉得不应该两人都进去：“他们与北斗宫有仇，谨慎为上。我先进去，你在外面等着，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好有个照应。”
杨戬应允后，陶缙云立刻飞身入阵。
夜半时分，监牢还是那个监牢，但却见不到任何囚犯或牢子。他所站之地位于八卦的中心，周围八个牢门挂着一人多高的黄色符咒，在昏暗的火把映衬下熠熠生辉。
“在下陶缙云前来观阵，请问阵主能否赐见？”
他久久得不到回答，于是又问一次：“阵主能否出来一见？”
依旧无人应答。
他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右手掐诀念咒，于二目之前划过，开天眼观瞧，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每一间牢房都塞满了各种鬼魂，他们被符咒束缚着无法逃脱，正挤在一起直勾勾地瞪着陶缙云。
“糟糕，是锁魂阵！”
陶缙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与外界隔绝。他的司命精魂不在自己身上，若是锁魂阵封上，三魂七魄必然离体，他一世英名非毁在这里不可。
然而他脑子转得再快也来不及了，在他还没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时，阵门便已关闭。成群的恶鬼如饿狼般对他虎视眈眈，之前隐元说过，一旦有法力无边的家伙被吞噬，他们这些小虾米就会被替换出去，重获自由。
陶缙云感受到危险在逼近，但他好歹是上古便参与作乱的大魔头，哪怕大祸临头也不能让一群喽啰吓住。他屏息凝神，灰色的护体神光渐渐汇聚起来，层层叠叠，忽地变成霞光万道，当时便让离他最近的几个恶鬼化为齑粉。
鬼魂们畏惧地往后退避，他们看得出满监牢的同伙加起来也不是眼前这大个儿的对手，何必上前自寻死路？只要有耐心，耐心等上一晚，天王老子来了也只能是落个灵躯分离！
陶缙云尝试着用蛮力打破结界，奈何锁魂阵阴毒得很，显然是隐元苦心经营许多年的成果，所有法术碰上结界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虽然打着了，但却毫无反应。
杨戬能察觉他遇到危险了吗？万一察觉不到，明天早晨他就会成为一句无主的尸体，三魂七魄将被锁魂阵吸收，和这些或善或恶的魂魄挤在一起，永远没有重获自由的一天。
外面天仍黑得厉害，街上刮着刺骨的寒风，杨戬等的心焦，不禁埋怨陶缙云思虑不周，里面情况如何他好歹出来打声招呼，如今害得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像傻瓜般站在风口里。
进去看看吧，再不采取行动天都亮了……不行，万一那阵法连他都降住了，自己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正纠结时，城内鸡叫了头遍，一女子幽怨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杨戬，我好冷啊——”
杨戬吓得猛一回头，身后却是三仙女和竹海。
“臭丫头走路没声音，我几乎被你吓死！”
他依旧是语气冷漠，面无表情，一句“臭丫头”却让三仙女感到十分亲切。
“哥哥对我的关心到底是刻在骨子里，哪怕不记得我是谁也记挂着我，不放心我单打独斗，这么晚了还出来寻找，真让人感动。”
“你别误会，我来找你是怕你办事拖沓，耽误我明天的行程。真正担心你的人已经观阵去了。”
“观阵？什么阵？”
“陶缙云说监牢中有人摆阵，而且他感应到你就在这里，所以自己进去观阵，让我在此接应。”
“人呢？”
“还没出来。”
三仙女黑着脸道：“你不是负责接应的嘛，去接应啊。”
“你来的刚刚好，我正不知要怎么做呢。”
“继续守在这里等接应吧。”三仙女对他说不上来是不满还是无奈，既然他始终以陌生的朋友自居，那还是别带他入阵得好，“小海，你也留在阵外，一切按咱们说好的去做。我对杨将军不放心，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我和老陶的命都押给你了。”
杨戬忙问：“监牢中到底有什么阵法，你有把握破阵吗？”
“不知道什么阵法，也没有把我破解。”
“那你……”
“老陶还在里面！”
三仙女狠狠地瞪他一眼，直奔监牢而去。
里面的陶缙云已经坚持不住了，他盘腿坐在阵中太极图上闭目养神，嘴角不断有鲜红的血液溢出。他的护体神光已经黯淡下去，已经有胆大的鬼魂上前试探挑衅。过不了多久，他的魂魄就会被抽出躯体。
“怎么回事，高廉的牢房还带变样儿的，我白天来不是这样的吧。陶缙云——老陶——”
陶缙云猛地睁开双眼，想叫一声“桃桃”，可是刚张开嘴就立刻有血涌上来。
外面传来三仙女喋喋不休的唠叨声：“臭杨戬是不是耍我，哪儿有陶缙云啊……不对，怎么也没有洞明？怕是被什么结界封住了吧！”
她来回又走几趟，扯开嗓子喊道：“老陶，你在哪儿啊！不好好坐你的小破房子里养老非跑来惹麻烦，一把年纪了要等我美人救英雄吗？我的三清教主女娲神，这什么东西！”
困住陶缙云的太极图分裂成两个，他暗叫不好，三仙女也要被吞噬了。
“桃桃，快离开！”
他拼尽全身的力气喊出声，却也知道三仙女根本不会听见。
就在无比绝望的时候，忽听一声凤鸣，三仙女的剑穿过结界飞进来，直插进太极图中。
结界破除，三仙女邀功般对着陶缙云显摆：“我都看见你屁股底下的太极图往外分小的了，猜你就在上头坐着呢。”
“你真棒，带我出去好吗？”
三仙女听出他不对劲，蹲下身子一看，吓得立刻正经了三分。她也不废话，拔出剑来挑断符咒，然后拉上陶缙云就离开了锁魂阵。
外面的小海听见三仙女佩剑出鞘的凤鸣声，立即将右手提着的麻布口袋抛了进去。口袋在监牢上空散开，里面几个鬼魂刚飘出来就被一股蛮力吸进了锁魂阵里。
看到这一幕，杨戬脸上终于有了惊惧之色：“隐元当真能布如此厉害的阵法吗？我不相信，肯定是天帝授意的，她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他能接受替天帝跑跑腿，但不能接受帮他作恶。
陶缙云和三仙女出来后，他一反常态地主动迎上去：“他怎么回事，什么人能把他伤成这样？”
三仙女扶着陶缙云，替他擦了擦脸上的血：“里头没人，是个毒阵。白天我装成高廉他老婆的鬼魂去吓唬他，从他那里套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今晚过来是想用以前手头攒的几个恶鬼换洞明出来，结果先换了这个老不死的。”
陶缙云有气无力地争辩道：“还不都是为了你，要不是你喜欢瞒着别人偷偷行动，我至于跑进渡劫世界送死吗？”
“说来也怪，我和小海竟然没事。你连三清教主都不怕，为什么会被隐元的阵法降住？”
“他们经营锁魂阵至少花费了渡劫世界中几百年的时间，其中囚禁鬼魂无数，大概都是杨戬曾通过山河社稷图输送进来的妖魔鬼神。锁魂阵就像个大肚鬼，先把魂魄囫囵吞掉，然后再慢慢转化成自己的力量……”
三仙女惊道：“这不是你的技能吗？”
“谁说不是呢！”
“难怪，我变成高廉的妻子骗他，说殷氏已经变成鬼魂，三仙女要凑八个会法术的人破阵，她就是其中一位。高廉听了死活不让我去，说什么‘他们想让你当替死鬼，他们想用你换洞明，你可千万不能去，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之类的话。”
阵中又传出几声响动，数道魂魄脱离苦海四散奔逃，三仙女才知高廉没有骗她。
“也不知道出来的是不是洞明，眼下我手里再没别的恶鬼，这办法一时半会儿不能用第二次了。刚才也多亏老陶，若不是他牵制住太极图，我也不能突破结界救他出来。”
“这办法也是高廉教给你的？”
“对啊，他说如果神仙非逼你去破阵，你直接用剑捅太极图，然后挑断符咒，可保一日安生。他还让我留意他的恩师嫣丹，隐元好一阵子不许他们见面，他还想尽孝呢。”
杨戬和陶缙云对视一眼，说：“嫣丹死了，好像不是死于断尾，是死于剧毒。”
“我知道，她的魂魄总跟着我们。”
“哪儿呢？”杨戬并没看见什么魂魄。
“糟糕，装包袱里忘拿出来了。”
杨戬狐疑地看着她，总觉得她是故意的。
“看我干什么，都说是不小心忘了。”
三仙女说着就要搀扶陶缙云离开，不料他突然嘀咕一句“我就说你舍不得我”，气得三仙女当时就把他推给了小海。
“你自己的大哥，自己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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