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寡妇难为
远处，万氏看着这对相拥在一起的母子，布满皱纹的脸上有了欣慰的笑容。大女，好象打开了心结，终于对狗娃好一些了。如此甚好，甚好啊。
母子俩抱了一小会儿，寒初夏牵着狗娃的手，替他把脸上，还有手上的脏污泥巴全洗掉后，她皱眉，看着小娃赤着的脚丫儿颇感苦恼。
狗娃却是把脚趾头往外缩，“娘，我现在就去穿鞋子……”
小娃说着，转身拎出一双草编的鞋子。这鞋子穿着和没穿，貌似也不会有太多的区别。显见的，原身穷的连给孩子置办一身衣服鞋子都办不到。
“大妞，吃饭了。”
身后，亲娘万氏的呼叫，让寒初夏慢慢转身。可真的看见那稀的能照到人的野菜粥时，她眼睛再一次黯然。
这个家是真的穷啊。
二天的时间，到也足以让她摸清楚了原身的一些情况。
面前这个妇人是原身的亲娘。至于那个在屋外蹲着吃饭，对她爱理不理的男人，则是她的亲爹。
内屋坑上，还有一个同样病弱的孩子正趴在床榻，院子的另外一边，还有三个丫头，一个半大的小子，正蹲在一圈石头桌边呼呼吸着野菜粥。那享受的表情，真让人怀疑他们在吸食着这世上最美味的美食。可事实，那只是极难下咽的野菜粥。
那四个半大的孩子，正是原身的弟妹们，屋里坑上的，也是原身最弱小的弟弟。
亲娘万氏瘦弱的脸上，布满了病气。这是生产小六之后留下的病气。
而她，则是这一家子难得出嫁了的大闺女。可惜，还是个名声不怎么好的—寡妇。
十五岁的时候，原身和寒家的几个堂姐姐一起进城，哪曾想，进城十天后再回来，原身就慢慢怀孕了。
没出嫁的闺女却怀孕了，这种事情在乡下是很忌讳的。是以，万氏在察觉到女儿的异常后，第一时间就让从小与她订亲的牛家前来娶亲。
然而，时也命也。那牛大前来迎亲的时候，居然要死不死的，愣是被山上的石头滚下来砸死在当场。如此一来，这新娘子没过门便当了—寡妇，那命也就被村里人说道个不停了。
哪怕，原身本来极为漂亮动人，可也被婆家嫌弃到不行。直到，她肚子显怀，婆家人更恼了，当场要拉她去沉塘。
还是万氏好说歹说的，许了自己的嫁妆后，这才生生把寒初夏从牛家那儿讨回一纸休书。
可惜，这种名声不好的—寡妇人家，就算是带回来，村里人也不待见的。
因为村里人和寒家人都不接受寒初夏，在送回小叶村后，原身就被安置在小叶村山拗深处的那个四面漏风的柴禾房里。
这几年来，原身带着娃子在那边一个人孤单地存活，脾气越来越古怪。
脾气好的时候，对自己生的那娃子还过的去。可一旦脾气不好了，就会把娃往死里打。为此，万氏劝说过无数回，可仍然不见效果。
这一次原身之所以会跳河自杀，好象也是因为打了娃子后，万氏说道了她二句，这女人就气冲冲的径直跳了湖。
理清了这些事情后，寒初夏手里的这一碗野菜粥也喝光了。还想再舀，发现锅里早就舀的滴汤不剩。
“吃吃，光知道吃也不干活，家里哪有这么多闲粮养人。”远处，寒堂林怒吼着。虽然没直接吼寒初夏，但那双眼睛却是愤怒无比地瞪着她的。她埋头，无奈地笑了，一个名声不好的—寡妇女儿，在娘家的地位，也是如此的被人嫌弃啊。
把碗清洗后，寒初夏看见万氏面色尴尬地向她走来。
“大妞啊，娘不是不想留着你娘儿俩，只是，你二弟也快要说亲了……这日子都相看好了，我怕人家来瞧着你这一身份……”
寒初夏笑着打断她不好意思后续的话，“娘，我知道的。俺这就带着狗娃回去。这二天给你和我爹添麻烦了。”
万氏更尴尬了，嗫着厚唇，“大妞呢，咱怎么的也是一家人。只是，这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娘就算有心留你，也架不住有心人的说道啊。你二弟，因为咱们家的情况，相看了好几门的亲事，也不知道，这一回能成不。你二弟说不了亲，这后面的，也说不了哇……”乡下人家，老大不说亲，这后面的，也不能说。是以，长的不是很周正的二弟的亲事，也就成了大问题。
说着，她抹起眼泪。在寒家，她一直是个病弱的人，除了能生孩子，也做不了旁的事儿，现在的她，完全就是看寒父的脸色行事。大妞的事儿，她纯粹就是心有余力不足。
寒初夏到是理解她，握住她手，“好了娘，我知道你的难处。放心，女儿会把日子过好的，以后不会再让你这般为难了。”
“嗯，这就好，这就好。过段时间，我，我等你二弟的亲事说定了，再把你娘儿俩接回来呀。”万氏说着，又悄悄瞥一眼四处，快速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红薯强行塞到她怀里，“赶紧带着，这是我这两天好不容易抠出来的一块红薯，你娘俩省着点吃，还能勉强对付一天的。唉……日子苦啊……”
寒初夏惦着手里这一块不到一斤重的红薯，心都在颤抖。
在现代，这样的一块红薯，并不算稀奇的。可在这个缺粮少穿的时代，万氏能省下这样一块红薯来，说明她这些日子是真的熬出来的。
终归是亲生的啊，虽然嫁出去了，名声也不怎么样，但她还是尽自己的所有来帮助她……
鼻子又一次泛酸，眼里有湿热的液体，寒初夏抬头，努力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不断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会过去的。同时内心暗自发誓：以后挣钱了，一定对万氏好。
“好孩子，娘了解你的为人，知道你这些年苦。可是，这苦日子啊，也会熬出头的，你好好带着狗娃，这孩子聪明懂事，以后会孝顺你的。”
万氏还要嘱咐二句，屋外，寒父粗暴的吼叫声再度传来。
“败家娘们，上房让你去喂猪，到现在也不见人影，你个病痨婆娘，还在屋里呆着，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万氏一听到这粗鲁的吼声，吓的全身颤抖，赶紧转身就往外面跑。“大妞啊，娘不送你了，你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目送着亲娘仓惶而逃，大妞转身，牵着瘦弱的小娃，惴着所有的家当——一块红薯。
寒初夏就这样从娘家返回了自己的栖身小巢，小叶山脚下的那处破烂房屋……
看着这一间四面漏网，屋里随便搭了几根木头，铺就一些野草便算是床的地方，寒初夏强烈怀疑，哪怕是叫化子的乞丐庙，恐怕也比这强太多。
就在她心灰意冷，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做时，一个微弱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是……狗儿娘么？”
站在身后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
在看见寒初夏时，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有了些许的笑意，“真的是大妞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狗娃在看见老妪时，到是满面激动，比当初看见寒初夏醒来，还要欢喜的样子。
他往前奔跑二步，“柳奶奶。”
“嗯嗯，狗娃又可以回来陪奶奶了。”
可怜这具身体对于前身的记忆并没有接收，是以她并不知道这老妪是谁。不过，看见不远处还有一间带着围墙的小院时，也就理解为这是自己的邻居了。而事实上，这位姓柳的婆子，还真是这儿的邻居。
也是这一片荒凉之地唯一的两家人。
与柳婆子聊了一会儿后，寒初夏也勉强了解了原身在这儿的情况。柳婆子似乎是村里的孤老婆子，因为村里的地和房产被侄儿侵占，是以不得已之下，只能搬到距离村子稍远的叶子村山脚下度活。
五年前寒初夏到来，俩家就变成了邻居。
在这儿的五年，要不是柳婆子照顾着，狗娃或许早就被失心疯的原身残暴打死。
知道这一些后，寒初夏再一次默然了。
看来，前身还真的有点不做不死，这一次彻底的做死自己。
“婶儿，狗娃就暂时放在你这儿，麻烦你帮忙看护着点，我去这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找一些吃的用的。”
柳婆子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沉重地点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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