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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三第章 五年前


禁卫军?沈妙心底一惊。

        她就是京城人,金吾卫仅仅在她眼里那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威,是天子护卫,是一人可抵得过百人的个中好手。

        他们每日身着金甲铜弓,宵禁后成队在大内与京城的大街小巷来回巡逻。见了不配合宵禁的首先放空弦示警,若对方依然疾走,他们有权将其当场射杀。

        沈妙一直觉着,金吾卫那把弓箭威风凛凛的,不光听起来,看起来也很酷。

        可这商舒如果是曾经官拜金吾卫的话,也是个万里挑一的出众儿郎,绝对不可能先天就有这失心疯的症状。

        不过,贺兰雪既然说他是禁卫军出身,那么刚才他俊俏的身手就好解释了。

        “既是他曾经在京城当值,你们两个又怎么会……”萧恪其实依然对于贺兰雪和商舒二人并不放心。

        尤其是他听说商舒曾经是金吾卫以后,沈妙感受到他戒备警惕的意味更重了。

        “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坐下说。”沈妙一眼瞥到贺兰雪小臂上方才被商舒一口咬中的位置沁出来的若隐若现的血迹。

        “走廊总不是说话的地方。”

        贺兰雪朝着沈妙微微屈膝行礼,点头算作道谢,她引着萧恪和沈妙走到了二层船舱靠里面的一间房。

        这也是她刚才一进船舱就直奔的目标。

        进门以后沈妙就注意到,这里的陈设和刚刚她看到的第一间房的摆设不太一样。虽然家具是一样的,但这里有成套的床单被褥,桌子上有喝水的杯子和简单的吃食。

        明显这个地方的生活气息要浓重一些,而船舱第一间舱室是空着的,没有人住过。

        贺兰雪把商舒扶到靠左边的那张床榻上,沈妙注意到床四脚都分别钉着四个铁钉,铁钉上拴着铁索固定好的铁扣。

        她将商舒的四肢用铁扣锁好,又反向拉了拉铁索,用以确认自己是真的把他锁牢了以后,这才松开手直起腰来叹了口气。

        “坐吧。”贺兰雪回头瞧着跟她进到屋里后就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两人,伸出手示意他们可以坐在对面那张床上。

        “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往来,你们想问什么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自己则坐到了商舒的身边,刚刚凶悍的商舒现在闭着眼睛安静的躺着,似乎还开始梦呓了,温顺的像个孩子。

        沈妙当然不客气,径直坐在了床上,萧恪回手搬了把椅子到床边坐下。

        “这是女子的床,我还是坐这儿吧。”面对贺兰雪和沈妙看向自己的两道目光,萧恪挑眉表示自己还是坐在这椅子上合适一些。

        “要问什么你们尽管问。”贺兰雪莞尔。“在这个二层船舱,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我们。”

        沈妙忽然反应过来,刚刚几人从甲板上跑到二层应当动静不小。楼上萧恪的侍从们是没有得到主子的命令,不会轻举妄动。

        但折腾这么半天了,贺兰商会的人怎么一个也没有来看看他们家主子姑爷有没有事儿的。

        “是我下的命令,告诉他们只要不是我的要求,所有人不许主动进到二层。”贺兰雪道。“舒郎经常犯这个病,我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他这副样子。”

        她轻轻握住商舒的手,侧头望向他,满目具都是心疼和爱意。

        “按朝廷要求,金吾卫具都应该是京城子弟且三代清白忠良,贺兰小姐你是西北人,是怎么同商公子相识的?”既然贺兰雪反复让他们随便提问,萧恪便问的很直接。

        贺兰雪是商人,商舒若真是金吾卫,那就是官。贺兰家虽然有钱,但同商舒比也算是高攀。

        “大概八九年前我同阿爹去京城跑商,那时候在街上钱袋子被人抢了,正巧舒郎路过听见我呼救,就主动施以援手。”提起和商舒过往的快乐回忆,贺兰雪的表情都是快乐和满足。

        “于是就,英雄救美人,一见钟情?”沈妙接过话茬继续说了下去。

        这跟话本子里的内容似的,虽然俗套又无趣,可是若是深究道理,倒是也全无破绽说得过去。

        贺兰雪点点头。“我自问生的不差,沈姑娘,舒郎对我一见钟情,不过分吧?”

        现在同刚才的搏斗已经过去许久了,她情绪也算稳定下来,反而含笑反问起沈妙来。

        沈妙没有否认她的话,贺兰雪虽然算不上漂亮,可胜在气质明媚性格开朗。若是她想要和对面的人交朋友,第一面见到她的人是绝对会喜欢上她的。

        “那商舒公子为何会变成这样……”沈妙的眼神落在躺在贺兰雪身旁的商舒身上。此刻他安静下来五官不再狰狞,倒是看得出确实生的有几分颜色。

        “不瞒你说,我懂一点岐黄之术,也知晓他这失心疯的症状绝对不会是先天性的。”

        威风凛凛的金吾卫,变成现在失心疯缠绵病榻人不人鬼不鬼的患者。沈妙自觉一个外人心中都叹他惋惜又可怜,何况贺兰雪是他的妻子呢。

        “不知道。”贺兰雪摇摇头。“还是金吾卫的人通知我去领的人。”

        在沈妙不解的眼神中,贺兰雪缓缓开口解释。因着她也有自家商会的事情要忙,所以两人相识结婚以后,并不是常常在一起住。

        商舒一个人在京城,而她呢跟着自家商队走南闯北地逛,隔一阵子借着贸易的由头去京城和丈夫团聚。

        好日子过了没多久,那次她在南方走贸易,收到沿路官府驿站的信使送来的信,信中说明了商舒在京城的情况,让她作为家眷尽快到京城把商舒带走。

        之后她就依言到了京城,领回了抚恤金和已经半疯魔的丈夫。这些年她一直带着商舒跟在商队中押送货物,监督贸易往来。

        贺兰松作为父亲,当然是不允许也不希望女儿和一个疯子过后半辈子。和离书写了几百次,贺兰雪就是不签字,反倒将商舒时时刻刻带在身边看的更紧了。

        “那你还记得,商公子出事的时候是多久之前吗?”沈妙小心翼翼地试探性问,生怕戳中贺兰雪的痛处。

        金吾卫可同戍边将士不一样,戍边任务艰难危险,自然条件严峻。就算不算上战争损耗,北边苦寒风霜,南边毒蛇虫瘴,每年牺牲的将士也都是非常多的。

        金吾卫巡逻的地方是在京城里,环境优越,待遇良好,有时候运气好,是一年半载都遇不上几起偷盗案的。

        但凡是生死和重大伤病,那她一个一直在京城生活的人,一定是有印象的。

        “五年前。”贺兰雪回答的斩钉截铁,竟一点儿也没有犹豫。

        如果是五年前的话……那自己便是十一二岁的年纪,也应当记事了。沈妙细细回忆着脑海中的记忆,一时间能想起来的大事除了萧鸿宁与萧恪父子离京,居然其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确定是五年前?”萧恪有些一反常态地激动。

        “我确定是五年前。”贺兰雪报以一模一样的肯定语气的回答。“我带舒郎遍访名医,已经五年有余。”

        沈妙越想也觉得头疼,不是那种因为想不明白而感到懊恼的难受,而是太阳穴和后脑传来的非常明显的钝痛。

        她一向身体健康,这是从来未曾有过的。

        随着她有意延长吞吐的呼吸,这种钝痛感居然慢慢的消失了。或许,还是没有休息好吧。

        萧恪轻轻地叹了口气,沈妙有些好奇他想到了什么。难不成因为他当年离京另有隐情?关于萧恪的事情,沈妙是记得清楚的。

        本来开始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她忽然就接到了萧恪要走的消息。那个年纪最好的玩伴要搬家离开,到北疆那么远的地方去住,或许后半生都不会再相见了。

        当时对于年纪不大的沈妙来说,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打击。

        等等,打击?沈妙看了看萧恪,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应该是先自己想到了什么。那年发生的什么事情会对他有这么大的打击呢。

        沈妙忽然间想起来了。

        萧恪离京的那一年,正好是靖国公主刘娥的葬礼。因为皇帝下令丧葬仪式从简,甚至都没有停灵,所以她才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

        ……

        京城,宰相府。

        如果按往常的日子,林七七是不太愿意主动踏足宰相府的。她总是同林月白说,自己不是庙堂之人,宰相府的门槛太高,她高攀不上。

        若是他林月白想要见面,那就得来长乐坊的红袖招找自己。

        但这些时日不同,林七七依了林月白的话,在宰相府偏院里寻了个屋子暂住。因为,他们两个之间现在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了。

        “七七。”门外的人没有敲门,径直推门而入。

        坐在窗边晒太阳闭目养神的林七七睁开眼睛,原来是林月白。林月白下朝回来的路上,又给她买回来一大捧玉兰花。

        现在天儿还是冷的,想要见这鲜花都得是花匠在温室里悉心培育才能有的成果。就算是在京城中,也不是随便哪里就能买到的,必须要花上心思寻找。

        “告诉你个好消息,林相。”林七七接过那捧花,是扑面而来的带着寒冷的香气。

        “我的桩子已经钉上燕王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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