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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彭兰生


江衡道:“西凉王自归顺宣国以来,便居于上京城,没有实权,寄情诗词歌赋,从不问世事,只求平安。他不会卷入这样的事件之中。”

        江韫道:“可他是永安太子招降的王爷,此案又与永阳王有关。”

        “西凉老王爷与永安太子周旋多年未果,直到父亲率兵压境,才投了降。投降之后,永安太子保全了西凉军队和百姓,也为西凉王保留了封号。但不久后,老王爷就病故了。现在的西凉王承了爵,与永安太子之间谈不上什么交情,也谈不上什么仇怨。不过,投降的西凉军,后来编入了平南军。西凉王府若有变,只怕西凉不宁、平南军不宁,对待西凉王府,必须慎之又慎。何况……外祖家世居西凉,与西凉王难免有些牵扯,妹妹你不能被人利用,引火烧身。”

        “西凉王府既与平南军有关,就更要详查。”江韫道,“哥哥放心,这条线我会小心查证,没有十足把握,绝不公之于众。”

        “妹妹,不觉得奇怪吗?”江衡道,“彭侍卫口口声声要保住陆侍卫的清白,怎就引得你对陆侍卫生了疑心?”

        江韫正要解释,却听得哥哥继续说道:“妹妹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是在故意引导你怀疑陆侍卫?他还特意提到西凉王,显然是别有用心。”

        “彭侍卫手中有指向陆侍卫的证据,我答应保住陆侍卫清白,他才肯告诉我;提到西凉王,他也只是在猜测贼人的用意。彭侍卫与陆侍卫交好,似乎不是秘密,他为何要陷害陆侍卫?何况我若全然相信了他,他的目的岂不是落空了?”彭侍卫对陆侍卫的深情厚谊,江韫还是有几分相信。

        江衡道:“他在揽心阁藏东西,早不藏晚不藏,偏就在你转头之时,恰巧被你看见,不可疑吗?”

        江韫道:“陆侍卫曾经想给方忆安赎身,这二人之间确有关系。”

        “陆侍卫醉酒瞎嚷嚷几句有什么可奇怪的。”江衡反驳道。

        这个解释实在是过于牵强了。江韫抬眼看着哥哥,冷哼一声,道:“我们只是私下探讨案情,哥哥就这样不遗余力为他们开脱,这当真是追查真相的态度吗?敢问哥哥,你见过彭侍卫吗?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如此恶意推断,可有根据?”

        江衡皱眉道:“虽不认识,但这个彭侍卫可是大大的有名。”

        “此话何意?”江韫放缓了语气。彭侍卫提过他以平民之身进入羽林卫是有些缘故的,只是江韫当时被困地宫,与案情无关的前情往事,她自然没有兴趣追问,何况即便听了也难分真伪,不过干扰判断而已,不如直奔主题,观其行为再做计较。后来,看兵吾卫中人对彭侍卫的态度,让江韫对他多了几分疑心,但又生出几分同情。此时听哥哥如此说,她如何能不好奇?

        江衡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说道:“若是旁人,我未必如此怀疑,但是以彭侍卫的才智,我却不能不多加揣测。妹妹细想,他说要保住陆侍卫清白,实际上你却在怀疑陆侍卫;他提醒你萧陵的阴谋,帮你绘制和破解机关图,但实际上未能帮助你离开地宫,反而在关键时刻阻碍你返回府中。他自与你相识,到底为你做到了什么?”

        江韫心里打鼓,她此前并未注意到,若单就结果而论,彭侍卫当真未必帮到了她。可是,就此便将他全盘否定,也未免太过草率,毕竟事情发展并不在他的控制之下。

        江衡见妹妹默默不语,继续说道:“妹妹与他刚刚相识,他先是表露他对陆侍卫的深情厚谊,又是推心置腹地吐露机密,接着又以自己的血绘制机关图,任谁也会对他信上三分。妹妹疑心萧陵设局,他便助推一把,又告知妹妹萧陵容不下他,让妹妹生出同仇敌忾之情。我现在想来,也不能不说此人当真厉害。”

        江韫轻声道:“可若说他刻意算计,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目前看来,他已经做到的是接近妹妹,并让妹妹决意暗中调查陆侍卫和西凉王。最终目的为何,我一时也难下判断。不过,彭侍卫的经历,我倒是可以给妹妹讲讲。”

        江韫点了点头。

        江衡道:“彭侍卫是个孤儿,自称是南城一对做小生意的彭氏夫妻之子,这对夫妻早逝,其子幼年便下落不明。确认他身份的,是他一直带着的一块木牌,刻着生辰和名字。”

        “彭兰生?”江韫道,“‘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这对夫妻也是念过书的。”

        江衡笑道:“不,这对夫妻不识字,他叫彭仲,大概因为还有一个夭折的长兄,所以取名为仲。兰生是他加入兵吾卫时,给自己取的名字。”

        “他还加入过兵吾卫,怪不得严校尉认得他。”

        “当年,姬太后在禁军六卫之上,新设兵吾卫,以才能选拔人才,是平民难得的晋升通道。他之所以能加入兵吾卫,是因他以米店伙计的身份,破获了南城连续纵火案,名噪一时。”

        江韫道:“如此看来,他擅长破案,是个难得的人才。”

        江衡轻笑一声,继续说道:“当时此案离奇,京兆尹和兵吾卫都摸不着头脑,他抽丝剥茧找到线索,既保全了自身,又拿到确凿证据,可不是个难得的人才吗?可据他说,他幼时在上京城流浪乞食,后来又做了些散工糊口。这样的经历,寻常人连字都不识得,他就凭着在几所学堂偷听讲课,在几家书斋偷看些书,就习得常人苦读而不得的才能。”

        “那他的经历可查证过?”

        “恰巧查证不了,就因为这个,他险些进不了兵吾卫,当时兵吾卫惜才,方给了他这个机会。然后他沉寂了大概两年,但他所在的小队,立下了好些功劳,只是功劳落在了队长身上,那队长几经升迁,他却只能在其身后做个跟班。去年,皇上出行,一妇人拦路喊冤,当街陈情,皇上震怒,责令京兆尹限期破案,他立马出列,当场破案,澄清冤案,抓出真凶,而真凶是一名随行的羽林侍卫。有意思的是,差不多同一时间,那队长因贪腐获罪,爆出过往的功劳,都是彭侍卫的。圣上召其入宫,单独商谈良久之后,赐他顶了那羽林侍卫的差事,此事虽然不大,但也轰动一时。”

        江韫想起,去年好像是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不过当时听听也就过了。

        江衡继续道:“拦路喊冤是件极冒险的事情,若按常理来说,喊冤之人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就非死即伤,这个妇人却做到了,皇上还听了她当街陈情,凶手、人证、物证都在现场,给了彭侍卫一个出尽风头的机会。”

        “此事他恐怕是下了一番功夫布置,但为人陈情,总归也不是坏事。”江韫说道。

        “这样一场布局,并非一两人便能做到。我当时不在京中,消息来得晚了一些,派人调查之时,便已找不见那妇人下落,也没察觉出任何异常。”

        “但哥哥为何查他?”

        “一方面是担心他背后有未知的势力,另一方面,若此人清白,也不妨收为己用。不过最后,此事只能不了了之。因此,听闻妹妹将他带回,我也不能不多留个心眼。”

        江衡继续道:“可这样的锋芒毕露,未必是件好事。彭侍卫进入羽林卫之后,皇上似乎就当没有他这个人了。但那获罪的羽林侍卫人缘不错,彭侍卫出生本就不好,在羽林卫中自然不会好过,这么长时间,他竟是一点出头的机会也没有,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攀上陆侍卫。”

        江韫道:“既然同是侍卫,为何用‘攀’这个字眼。”

        江衡答道:“陆侍卫是江北陆氏之后,陆氏本就是名门,加之在南梁的悲惨遭遇,在上京是极受尊敬的,陆侍卫也有些才干,进入羽林卫短短几年,就连升三级,前途不可限量,和彭侍卫的境遇不可同日而语。”

        江韫道:“彭侍卫擅长破案,在兵吾卫,尚且能处理一些治安相关的案子,调去戍守宫城又注重出身的羽林卫,自然是难以出头。说起来,皇上为何不将他安排到三法司一类的机构?”

        “这样的人,皇上怕是用得不安心吧。”

        江韫思索了片刻,道:“羽林卫此次负责追查盗剑杀人一案,像他这样的人才,萧陵应该重用才是,为何不能容他?”

        江衡没有回答,沉默了半晌,方才问道:“彭侍卫绘制的机关图,妹妹可还带着?”

        江韫闻言,伸手往怀里一摸,摸到一方凝血的手帕。昨夜更衣之时,她神思恍惚,不知怎的将其放在了怀中。

        江韫将那手帕取出,正是那机关图,只是小雪的鲜血将手帕染了将近一半。剩余部分还能看出精细绘制的机关图。

        江韫的手不觉颤抖起来,鼻子一酸,眼泪却忍了回去。

        江衡伸出手来,犹豫片刻,落在江韫肩上,轻轻拍了两下。江韫将手帕递给哥哥,却没有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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