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向那双眼中坠落
经过了各种各样的实验，太宰治终于花费了大约一周左右的时间理解了现在的情况。
只要到了零点，自己的时间就会往回倒退一整天，就像是日历系统出了什么bug，应该加一的日期，变成了减一一样。
在那一瞬间，自己的意识会陷入短暂的黑暗，然后再睁眼，就会回到一天前零点时自己的身体里。
而如果中途死亡的话，不论是自杀还是他杀，则会在下一瞬间睁开眼睛，同样，回到前一天的零点。
而对于他这样乱来会不会在未来导致世界毁灭……说实话一开始他还是很担心的，所以每次杀死自己之前都会小心的书写好给中岛敦和芥川的信。
后来，他下定决心后，去找了被他自己藏起来的书。
当年从书中得到了其他太宰治的记忆和世界的真相之后他就把书放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方便去拿的地方，他觉得这比放在他自己这个靶子旁边要安全的多。
总之，花费了一天的时间躲过了所有人的视线费了好大力气把书挖出来之后，太宰治小心的翻开了它，最终，在最后一页的角落里找到了一行字。
【“且当这是一场美梦。”】
在这之前，有一页被撕掉了。
完全意义不明，用得也是标准的打印体，无法根据笔迹来判断是谁。
写下这句话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消失的一页书被拿去干什么了？上面到底被写下了什么样的故事？
自己的结局……到底会……
无数的问题盘踞在心头，但没有一个能找到对应的答案，甚至其中大部分好像连寻求答案的方法也没有。
因为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所有的计划都只有一天的实施时间，而对方是一个能从他手上把书偷走还没有被发现的能人，再加上那人手中很大可能握有一张书页，想要抓到对方，甚至找到他，都大概是天方夜谭般的幻象。
更何况……对方没有敌意。
看着那一行么得感情的字迹，太宰治不知为什么就是这样想着。
说不定也是书的影响呢。
不过……美梦吗，如果是美梦的话，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影响现实，是这个意思，对吧？
……………………
虽然这么说，但是太宰没有做任何事情。
他本来就是一个已经完成了生命目标人生价值一心寻死的人，现在时间倒流，虽然可以随意享受生活，但是他并没有任何的动力，也没有任何的必要去做额外的，会导致超出预料之外结果的行动。
因此，太宰治每天的日程，就变成了……
“嘭！”
自杀。
“嘭！”
每天，每天，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拿起枪，给自己的太阳穴上来上一发。
“嘭！”
然后……再次睁开眼睛。
毫无疑问这是最有效率的自杀方式，而对于太宰治来讲……
“嘭！”
这将会节约很多时间。
对，对，只要一直这样下去，杀死自己上万次，也许加起来都用不了多长的时间……
“嘭！”
自己就能回到出生的那一天……
“嘭！”
然后迎来真正的长眠了吧。
“嘭！”
“嘭！”
“嘭！”
……………………
太宰治睁开了眼睛。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那双鸢色的眼中根本没有倒映周围的任何光景，那支手就机械的伸向了一旁的抽屉，熟练的从里面拿出了那一把已经朝他的太阳穴射出过46发子弹的手|枪。
然后……
“啪！”
还没有对准自己太阳穴的枪被一下子打飞出去砸在了不远处的书柜上发出一声闷响，太宰治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就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怒吼。
“太——宰——治——！你他妈的想干什么！”
漆黑的棺椁中好像亮起了一束光，太宰呆呆的看着站在自己身旁，面带怒容的中原中也，傻傻的喃喃了一声。
“……中也？”
“……你傻了啊？不是我还能是谁？”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这副不太正常的样子皱起了眉头，目光扫向了对方桌子上的文件和电脑。
“发生什么事了？我可不觉得你会无缘不顾的把放下了这么多年的爱好捡起来，刚才看的文件出什么问题了吗？”
“……不，没什么。”
“哈？！”
中也都快被太宰给气笑了，他又上前逼近了太宰一步。
“你给我说实话，不然我就……”
“别多问，中也。”
太宰闭上眼睛缓了一会，从连续几十次的自杀中缓了过来，稍微有了一点生气。
“就当是首领的命令。”
一瞬间，房间内落针可闻，这种可怕的沉默持续了大概半分钟，他才听到身边传来冰冷的应答声。
“……是，首领。”
听着那人离开走向自己座位的脚步声，太宰揉着眉头开始回忆起来。
已经有很久没有听到了呢，大概来回算下来……三个月？不过近一个多月的时间每天都是一分钟的自杀而已，加起来可能都不到一个小时，所以应该不作数吗。
所以……今天是……
把中也派出去出差的日子吗。
看来从今天往后的每一天，睁开眼睛之后，都不可能直接自杀成功了呢。
真麻烦。
等整理好情绪，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太宰治已经将所有的异常收入心底，微微侧头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办公桌上的橘发干部，就发现那家伙正掩耳盗铃一般的将头甩向了另一边。
速度快得那搭在肩膀上的头发好像还抽了他自己一下脸。
“噗嗤。”
“笑什么笑！快去工作！”
“是是。”
在最高干部的督促下，太宰治不得已的开始干活，然而，这些文件对他来讲都是已经批过一次的了，别说是这才隔了一个多月，就是四年前刚上任时候的文件他也不见得忘记了多少。
看都不需要看，直接在后面写下自己当时的批示就可以了，简单简单。
不过，简单也就等于无聊，由于不需要大脑把注意力放在上面，大概批了不到四分之一，太宰治脑袋里那些好不容易下去些的，寻死的念头就有控制不住的往上冒，像是泥沼里散发着腐败味道的气泡一样，吵得太宰不得安宁。
反正这些东西批了也没有什么用啊，毕竟这里只是一场无法醒来的美梦而已，而且他毕生的目标已经完成了，之前头也不抬的忙了四年，神经一直紧绷着，从楼上跳下之后啪的一声松开之后，就再也紧不起来了。
除了死，自己真是什么也不想干啊……
……对啊，自己只是想死而已，为什么还要听中也的话好好工作啊！让一个想要自杀的人工作，不觉得有些太过荒唐了吗？
这样想着，太宰放下了笔，嘴角缓缓翘起了一个漠然的弧度。
“啊，对了，中也，突然想起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呢。”
“哈？任务吗？”
中原中也从文件堆里抬起头问着。
“是啊，是欧洲那边的事情呢，因为很重要，所以需要我的最高干部亲自跑一趟才行。”
然后不出意料的，太宰看到他的最高干部拍案而起，满面怒容。
对此，他却只是拖着下巴，悠然的笑着。
“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你说有没有问题！”
中原中也冷眼看着太宰治，缓缓从自己的办公桌后面走出来，站到了太宰治的面前。
“当年是谁因为担心被暗杀要我贴身保护，甚至连办公桌都直接搬到首领室的？四年来我出横滨的任务都没多少，你现在跟我说要一杆子把我支到欧洲去……太宰治！你又要给我整什么幺蛾子！”
“怎么会？”
太宰无辜的眨了眨眼，中原中也却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冷笑了一声，指了指一旁被甩在地上还没有捡起来的手|枪，眼中分明就写着“编，接着编”。
看着中也脸上的狞笑，太宰久违的感觉有点脑壳痛，嗯，心理层面的脑壳痛。
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游刃有余的太宰治这辈子只会在两个人面前感受到无计可施的心情。
一个是织田作，一个，就是中也。
前者是地位过于特殊，自己完全不会算计对方，而后者嘛……
纯属是自己算计对方的次数太多了，导致对方已经摸清了自己的套路和脾气。
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句在外人看来完全意义不明的闲聊或者嘲讽，中也都能从中准确的读取到他的深意。
所以，自己真想要干什么，是瞒不过他的。
毕竟曾经也是连呼吸都熟悉的……搭档啊。
不过，好消息是，这么多年，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太宰治也已经心知肚明。
曾经熟悉的话，那变得陌生就可以了。
这很简单，真的，非常简单。
只需要一句话。
“这是首领的命令哦，中也。”
一瞬间，连空气都冷了下来。
对，就是这种感觉。
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那双失去了最后一丝温度的眸子，满意的笑着。
“中也，杀气，露出来了哦。”
“……有什么问题吗？”
中原中也说了和刚才太宰治一样的话。
“我说过很多次了，终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他强调着。
像是在做着最后无畏的挣扎一样。
太宰治记得，在陷入这时光的逆流之前，他把中也打发去欧洲的时候，对方也和他说了这句话。
然后自己做了什么呢？
完全无心关注对方的神情，头也没抬的看着手上的文件，冷着脸再次重复了一遍。
【“这是首领的命令。”】
然后……
【“……是，首领。”】
那是一声，像是最后的火光被大雨浇灭一样的声音，‘刺啦’一下，刺耳的得把他都惊的抬起了眼。
但是那时候，那个人已经转身离开了。
当时一心扑在计划上的自己，虽然意识到好像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却也没有闲心多在意这些计划外的事情，便什么都没有说的，继续低头，开始批起了文件。
但是，这次的话……
他看到了，那双眼睛。
明明说着如此狠戾的话，那双暗淡的眼睛，却好像是在无助的寻找着什么。
现在应该干什么呢……
太宰并不太清楚。
因为他知道，中也在寻找的东西，早就已经死去了，被那本并不厚重的书压垮了。
剩下的，不过是一碰就会画上人的，无用的碎片罢了。
就这样吧。
“这样？”
太宰说着，略带挑衅。
“那，中也，现在，就在这里。”
带着绷带的手握上了中也的手腕，强硬的拉着他扣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来，杀了我啊。”
杀了我吧。
如果你能带给我真正的永眠，我将会由衷的感谢你，中也。
轻声的话语宛如恶魔的低喃，那一瞬间，中原中也甚至真的像是被蛊惑了一样缓缓收紧的手指。
太宰治依然笑着，即使呼吸变得急促，即使双颊变得通红。
他和那双如深海蓝天一样的眼睛对视着，向其中坠落。
那其中蕴含着什么样的感情呢？
愤怒，疑惑，不甘，还有……绝望。
啊。
太宰治恍然的意识到，那原本澄清的宛如15岁时天空一般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浑浊不堪了。
咚咚。
心脏像是被狠狠敲打了一下猛然收缩，太宰治终于感觉到了，自己大概是对中也做了十分过分，过分到不可饶恕的事情。
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呢。
大概是被执念一叶障目了吧，所以才会注意不到周围的……一切。
那双眼睛……现在的自己已经看不透了。
原来，变得陌生的不光只有我啊。
掐在脖子上的力道缓缓松开，太宰本能的咳了两声，无力的瘫倒在了座位上，却挣扎着没有闭眼。
“……中也……”
他说着，看着那双冷漠的眼睛。
“为什么不杀了我呢……明明，你应该知道的，现在的话，即使我死了，□□也早就庞大到了连政府都不允许他出问题的地步。”
“只要你接手的话，就可以一切如初了……”
“啊……我知道。”
中原中也垂头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男人，忽然缓缓勾起了嘴角。
他笑了，语气中满是嘲弄。
“我当然知道。”
他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大概是在平复心情，随后，才缓缓的开了口。
“这也是你的计划吗？太宰。”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就好像自己说话的对象不是面前这个人，而是一个只存在于梦境中，更加虚幻，一触即碎的易碎品一样，稍微大点声都会惊醒自己。
而太宰，却不禁愣了一下。
太宰。
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人这么称呼自己了。
久到总感觉，那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已经与自己彻底分离。
“……是啊。”
太宰垂着眼说着，像是在躲避什么。
大概是那双眼睛中翻滚着的，像是即将坠落的岩浆一样，滚烫的感情。
不，说不定早就已经坠落了吧，而且还滴到了自己的身上，滴到了自己的心里，不然为什么他会感觉到一种从内而外的滚烫。
“这样啊。”
中原中也像是认命了一样，眼中的火都熄灭了，他摘下帽子，缓缓俯身，将那顶漆黑的帽子压在了胸口，单膝跪地。
恭敬，温顺，就像当年他向此人宣示了效忠。
“遵从您的命令，首领。”
说完，也没等太宰治回话，就直接站起身，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那决然的背影，太宰治沉默了几秒钟，几次睁开了嘴，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叫住对方。
不过是梦境而已……
他捂着眼睛，长叹了一口气，随后缓缓站起身，走到了那把被甩到一旁的枪旁边。
什么时候，才会梦醒呢。
冰冷的触感抵在了太阳穴上，太宰治最后转头看向了紧闭的大门，竟是诡异的感觉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对于中也来讲，这是永别。
但是对于太宰治来讲……
他还有机会，有很多机会，再次坠到那抹湛蓝里去。
他将会看着那宛如刮着暴风雨的大海，慢慢，慢慢，乌云散尽，晴朗如初。
且当这是一场美梦……吗……
“中也。”
温柔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回荡着，伴随着一声子弹上膛的脆响。
“一会见~”
“嘭！”
……………………
太宰治睁开了眼睛。
办公室，文件，还有悠扬的，零点的钟声。
还有……
“嗯？”
中原中也坐在一旁的办公桌上，抬起了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你看着我笑什么？”
语气不耐且恶劣。
那点最后的火光，还未曾熄灭。
对于太宰治来讲，今后也不会熄灭了。
果然，他还是更喜欢这样的中也。
虽然也很讨厌就是了。
情不自禁的弯着眼角，太宰治拖着下巴，朝中也笑着说道。
“早上好~中也~”
从今以后，就请多关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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