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课 爱露丝忒（下）
“你是说，我奶奶本体是条蛇？”
对于这种信息，我觉得没什么难以接受的。毕竟世上有宠物狗变的少女，有异兽组建的文明，我奶奶其实是蛇也挺正常。
“没错。当时爱琳茜丝拉着我跳进‘有机物起源’的时候，那条蛇也一并落了进去，所以触碰过‘起源之水’的生物应该是三个。我落水的同时就失去了意识，但听白银天蛇说，是她将我和爱琳茜丝拖出来的，接着‘起源之水’就凝固成了金属。”
“爱琳茜丝带着它不知所踪，莫天银则在山谷崩溃前带着我远远地逃离出去。后来发生的事情你应该知道的，爱琳茜丝将金属锻造成箭头，又诞下九位长者魔女，创造出最早的人族异类；白银天蛇则褪去蛇皮化为人身，成了兽族异类的起源。”
爱露丝忒指了指自己，苦笑着道：“我没那么大的名头，不过是个知道上一纪元与这一纪元的旁观者。”
“你仍然没解释‘蛇之子’是什么。”我晃着摇椅，悠然说道，“奶奶救了落水的我，这恰恰证明她之前和我并无关联。我可不相信妖怪始祖会放任自己孙子掉进水里，再说……大家都知道，我是没有异类特征的凡人。”
“那么‘教授’，你觉得自己为什么会溺水呢？”
看着似笑非笑的爱露丝忒，我心中涌起一个不详的猜测。
“作为‘天选之人’，注定要终结这一纪元的魔王，你从生下来的那刻起就很……特殊。当别的孩子还在哭着吃奶的时候，你已经理解了人类的语言和自己的处境；当其他同龄人还在牙牙学语时，你早已学会如何杀人以及更有效率的杀人，甚至做出了终结纪元的第一份计划——源于被抛弃的憎恨。”
“你亲生父母都是社会底层的小混混，而你不过是过期避孕套的副产品，生完之后转手就卖给了人贩子。买下你的夫妻是山里人，他们没什么文化，而且深受封建思想荼毒。你的异常在他们眼里象征着‘怪物’和‘邪祟’，于是毫不犹豫地准备将你弄死。”
“之所以选择溺水，也是因为山里人懂得不多，觉得溺死比较方便处理尸体，还不会引来邻居的闲话。到时候他们可以说你是自己掉水里淹死的，然后心安理得的再买个娃。”
“嚯，这下手效率挺高啊。”我虚着眼吐了个槽，“山里人都挺有钱是吧。”
“当然，你是不可能死的。”爱露丝忒笑了笑，有些无奈，“正所谓祸害遗千年，你这个天选的大祸害怎么会被水溺死。按照原本的世界轨迹，你应该陷入假死状态，尸体顺流而下，然后被路过这里踏青的年轻夫妇捡到并收养下来。他们心地善良，而且家中颇有钱财，更兼背后势力极大，对毁灭世界来说是个完美的起点。”
她顿了顿，神情愈发诡异。
“数年之后，这对夫妇有了个女儿，没过几年又生出一对双胞胎。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丁，你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童年过得简直不要更开心。理所当然的，你对父母以及这个世界的憎恨也越来越小。”
“可惜天不从人愿，你的养父母将死在一场凶杀。哪怕你为他们准备好了各种各样的应急预案，还是挡不住一群初中生突然兴起的杀人念头。凶手们觉得‘今天挺无聊的，要不杀个人玩玩吧’，而且也的确这么做了。”
“……诶，等等，这剧情好像有点熟悉。”我扶着额头，“啪”地一拍扶手，“妈蛋这不就是蝙蝠侠吗！”
爱露丝忒瞪着眼睛，越说越兴起。这些话她憋了很多很多年，一直不敢也不能和别人说，此时终于是找到了倒苦水的地方——不然这货为什么要突然来我房间夜袭呢，又不是痴女。
“官宦世家的嘴脸就是那样，人活着的时候都想着把你弄死呢，更何况是死了？所以你和三个妹妹就这样成了无根浮萍，饱受那些亲戚的欺凌。的确，你还能用脑子打出一片事业，生活看似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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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第二个变故如约而至。还在上小学的两个妹妹死于非命，连骸骨都找不回来。被仇恨冲昏了理智的姐姐咆哮着离开家门，同样死无全尸。于是你发动了自己的人脉关系查找真相，最终得知了异类世界的存在……”
“喂，这更有既视感了啊！”
我张着嘴，估计塞进去个灯泡都不成问题。
“这特么不是伏雪风的故事吗！”
爱露丝忒点点头，颇有种看八点档言情剧的意思。
“没错，就是伏雪风她家。你得知道，虽然世界线被莫天银改变了，该有的惯性还是存在的。就算没遇到你，那对夫妻也会收养个男孩，生出三个必将成为魔法少女然后死在妖精乐园里的女儿。唯一的不同点么……大概就是尚怀蕊一家替他们挡了必死的刀，这才留了条命吧。”
“……这是闹哪样。”
爱露丝忒张开五指，缓缓向内收缩，像是在抓着什么。
“因果好似一张蛛网，黏上就逃不脱。你们的命运早已纠缠在一起，甚至比你想象中更深。”
我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这就是魔王毁灭世界的理由，对吧？”
“对的，因为你那时已经彻底疯了。先是失去了养父母，接着又失去了三个妹妹，你心中一切美好的支柱刹那间土崩瓦解。摊在面前的是冰冷和残忍，而且你那时身处高位，也没有再感受温暖的机会……‘伏枫’就这么死了，还活着的只有‘教授’。”
“‘天枢’是你为养父母献上的陪葬品，‘寄叶’是刺向旧世界的恶毒利刃。至于‘乐园’……啧啧，新纪元将由此展开。”
我深吸口气，心中了然。
“而且那个我没留丝毫后手，计划一旦运行就绝无扭转的可能。”
“是啊，另一条世界线的‘教授’本就没想过继续活着。”
我敲了敲摇椅的扶手，提醒道：“爱露丝忒，你似乎忘了件事……就算是这条重启的世界线，三个计划照样已经完成，否则我也不可能脱身而出。”
“不一样的。”爱露丝忒摇摇头，笑得神秘莫测，“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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