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课 人去楼空

“就是这里了。”塞西莉亚按着胸口，微热的空气涌进肺子，混杂着淡淡的土腥气。自从八重道雪将大半个东京送上天之后，城内的喧嚣便一刻未曾停止过。绝大多数建筑物都被剑意炸成了粉尘，顺着气流扩散开来。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废墟在残存剑意压制下没能产生火源，更没有引爆管道裂口中喷出的天然气。不过小半座城市都成了一点就炸的火药桶，天知道剑意完全消散后会发生什么。、……反正我们是不准备久呆。

        “秘密的魔女结社，逃生用的避难所，”我顿了顿，指着门口的牌子，“就藏在秋叶原，还是家女仆咖啡店？！”

        “咱们国家有句话说的很好，叫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塞西莉亚玩弄着垂到胸口的微卷金发，言语中透着些许无奈，“‘圣徒信条’的杂碎们从不顾及旁人死活，山林和闹市在他们眼中毫无分别。既然如此，魔女又何必畏首畏尾？”

        “归根究底，都是一样枉顾凡人死活。”

        八重道雪摇摇头，神色如古井般不起丝毫波澜。

        “天道之所以会变轨，令尔等从主宰坠为异类，便是因为——心性。”她顿了顿，语带嘲讽地接了下去，“所有异类都脱胎于人类族群，乃是正常的种族演化。在天道眼中，不凡之人和蚍蜉蝼蚁毫无二致，皆可一同视之。”

        “然而你们自诩为一个新种族，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出身的族群。天道从不理会你们拥有的力量，在它看来这地上发生的一切都可归纳为‘一个群体凌驾于另一个群体，用寄生虫的方式吸取族群进化的潜力’。你们已是人类中的毒瘤，天道自然不可能再保留下去，变轨是可预见的事情。”

        “有识之士看清了这点，所以提前布下层层后手。在东方，‘封神榜’牵扯出‘天地杀机’，意图大幅消减蛀虫的数量；而在西方，一个秃子放弃神躯，拎起两把菜刀血洗了奥林匹斯山，顺便又去北欧逛了一圈，力求抹消高高在上的神权；印度、美洲和非洲的土著神灵故步自封，用怀柔的手段维持信仰，像鸵鸟似地把脑袋塞进了羽翼里，以为这样就能避开天道的目光……呵，结果你很清楚，前两者成了最大的殖民地之一，后者至今都没能摆脱被奴役的命运。”

        “塞西莉亚，魔女并不比我举的这些例子更高贵。你们以为自己是人类文明的开拓者和引导者，实际上呢？魔女操控着世俗政权，用王侯贵族搜刮来的民脂民膏维持研究。至于因此而死的普通人，你们并未看……”

        “够了！”

        我出声打断了八重道雪的长篇大论，皱眉喝道：“八重同学，现在说这些没意义！”

        转生生剑仙愣了愣，望向我的目光中带着丝丝讶异，似是从未有人这么大声呵斥过她。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绪，苦笑着低声道：“异类的生存方式与团里所奉信仰完全悖逆，放在以往都是该被彻底扫清的la……抱歉，喰孽巫女能控制住情绪，我现在真的不行。”

        “你说的……其实都对。”塞西莉亚看着面前的女仆咖啡店，轻声说道，“魔女的知识的确曾帮助过人类从莽荒走进文明，却没能控制住自己膨胀的欲望。可惜直到在东方隐居了许久许久之后……我方才悟出这个道理。”

        她新房式45°扭头，目光投向了我。

        “，你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在哪儿吗？”

        没等我回话，她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青城，五台，武当，少室，九华……大多都是些人迹罕至的地方。‘环议会’解体，我影响不了也无法改变其他魔女的想法，只能保证自己不牵连到无辜的人。姜老爷子曾劝过好几次，可是直到四年前我才真正下定决定决心加入避难所。”

        她口中的姜老爷子乃是校办公室的两位干事之一，一个挺和蔼的老人。我和他的关系挺不错，闲暇的时候经常一起下下棋喝喝茶什么的，也算忘年交——当校办公室里存在三个天天不按时上班的“主任”时，你想不和干事熟悉都难。

        “等等，四年前你就在上高中？”我愣了愣，上下打量着对方。这位颇具贵族气质的金发少女不仅是个续命专家，外表看起来也相当成熟，实在不是那种会留级的人……再说四年前进的学校，这时候也该在高二才对吧。

        “不，姜老爷子把我丢进初中呆了四年。”

        “呵，呵呵……”

        和初中生厮混四年，真亏她忍得下来。

        “这些问题先放在一边，咱们进避难所再说。”塞西莉亚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迈步便走进了女仆咖啡厅的正门。里面空无一人，四处皆是凌乱的痕迹，仿佛之前还在工作的人都已匆匆撤离。

        托八重道雪之前那发战术核弹级爆炸的福，整个动静都陷入了一片大乱，人人皆自顾不暇。秋叶原虽然没在受灾范围内，此时也不会有otaku跑来欣赏女仆小姐姐的白丝短裙。

        “你确定这有人？”

        我抬起右臂，谨慎地按住胸口，保证随时都能抽刀反击。滑稽镜静静地飘在一旁，光滑镜面不时划过一层流光，显然也是做好了时刻飞身护主的准备。

        在我眼里，这世上大概不存在什么绝对安全的环境。以前没接触异类的时候，我衣服兜里就常备着不少防身武器，走进新环境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先观测好撤退路径。面对手段繁多的非凡人士，保持小心和谨慎更是件相当有必要的事情……毕竟你不能保证柜台后会不会有人藏着突然朝你扔屎。

        别怀疑，这事儿我真碰到过。

        “奇怪……”塞西莉亚蹙起眉毛，疑惑地环视四周，“她以前说过的啊，这儿是个安全的联络点，难道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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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犬娘突然走到柜台之前，鼻子轻轻动了动。

        “很轻的血腥味，我们好像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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