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课 无限循环

“呼——楼梯不见了？”我吐出口白雾，猛地回头望向来路。深邃的黑暗吞没了一切，无人能看清心火之外的景物。然而脑中的地图绝不会错，再说从正门到楼梯这么短的距离也不可能迷路。

        “幻觉还是迷宫？”

        寒意愈来愈盛，不停缩减着我们师生三人的活动空间。此时再想去顶楼已是空谈，甚至稍微耽搁一会儿就可能死在这里。如果不能弄清楚废楼中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故，恐怕明年的今天我坟头上那堆荒草都得有三丈高了。

        “女装变态，先出去吧？”苏冬菱冻得瑟瑟发抖，嘴唇甚至已泛起了青紫之色，“我和姐姐的状态……很糟。”

        “……上次你们不是挺了很长时间吗？”

        “我也不清楚啊，老师。”苏弈秋紧紧地贴着我，茫然地道，“明明在教室里的时候也没觉得多冷来着。”

        “那就先找间教室试试看！”

        说完之后，我便领着她们向前疾行，没走两步就见到了教室的门，接着用力一推。锈死的门轴吱嘎作响，用尽全力也才勉强推开条缝隙、不过进屋之后二人的颤抖就渐渐平息下来，我也觉得衣服的保暖功能有了些效果。

        但这样不是办法，寒冷仍旧是我们的大敌。

        “只有走廊里才冷的不正常么……那就休息两分钟再走。”

        姐妹二人如蒙大赦，整个人都松懈下来，抓着我胳膊的手却不曾分开半点。

        “废楼本质上是时空连接点，可究竟做什么才能触发转换的机制呢？”我则靠在门框上，脑内思绪电转，“之前打破正门砖头就到了另一条世界线，如果现在直接砸碎窗户上的砖头……会不会又能去别的世界了？不，等等，我好像忘了什么……”

        “老师！”

        苏弈秋的惊呼打断了我的思考，似是恐惧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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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手，手指头？”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中登时一紧。露在心火范围内的东西是一小截圆柱体，表面覆着淡淡霜痕，毫无疑问是人类的指节。它透着不祥的惨白，此时正静静地躺在地上，其余部分尽皆藏于黑暗之中——如果真有其他部分的话。

        “来老师身后，别喊，别叫，好吗？”

        二人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藏到了我身后。我咽了口口水，握紧掌中赝作鸣鸿刀，谨慎地迈着小步向前而行。随着心火的移动，指节后面的肢体也慢慢浮现出来。五指、完整的手掌、手腕、胳膊、衣服……越看越眼熟。

        毕竟那件女式外套不久前才从衣柜里掏出来，这时候正好好地套在我身上，不眼熟才怪。

        “……苏弈秋，苏冬菱，闭上眼睛！”

        我咬咬牙，迅速向前疾冲两步。心火的光亮随刀同行，直接便将对方的全貌映了出来。那人看起来很年轻，顶天也就二十四五岁，整条右臂都已不翼而飞。无光的眼珠里还残留着些许不甘，眼睛至死都没合上。

        死者，是“我”。

        “又是鬼仙的把戏？”我舔了舔嘴唇，俯身蹲在尸体之前，“不对，有实体，鬼仙现在弄不出这么真实的幻觉。”

        还好之前提醒的比较及时，苏家姐妹又很听话，让闭眼就绝不睁开，否则这时候她们早就该失声尖叫了。

        “右臂的伤口平滑，表面有高温灼烧的痕迹，很可能是被激光切断的。嗯……衣服兜和脸一样干净，死前应该洗过澡的样子。腹部也是鼓起来的，明显进食过大量食物，这是被什么东西好好招待了一番么？”

        自己的尸体就摆在面前，任谁都平静不下来，我自然也不例外。但我很快便摒弃了脑内的瞎想，将思绪放到对真相的解析上……反正又不是没见过死人，今儿就当被人提前剧透自己的死相了。

        “苏弈秋和苏冬菱也的尸体在后面，三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分都分不开。啧，被人偷袭后匆忙逃进了废楼，结果因为没了心火的视野，所以就冻死在这儿了么。”我直起身，牵起姐妹俩的手便走向教室门，“原来如此，我懂了。”

        心火的光芒随着长刀向外扩散，映亮了一片片晃动的黑暗。除了刚才那三具尸体之外，我还看见了更多趴在地上的影子——每一个都是“我们”。

        废楼不仅会随着世界线变动而改变结构，其内部时间也是异常的。这间教室现在位于一楼，其他世界线里可能就在二楼、三楼。别的教室也一样，里面充斥着失败者的残骸，位置飘忽不定。

        在这时间与空间的连接点中，“过去”、“现在”、“未来”并非如外界那样呈现出线性，而是以“可能性”为主体的树状衍生，尸体则象征着被否决的那部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都是我的“过去和未来”，也都不是我的“过去和未来”。

        只有此时此刻存在于此地的我们，才是真正的“现在”。那些尸体可能只经历过一条世界线，也可能去过了十几个世界，但最后的结局仍旧是死。幸好第一次碰到的是大犬娘，不然……我们大概此时已经在尸体堆中了。

        “大家目前仅仅经历过一条世界线，正是状态最好的时候。”我用肩膀撞开教室门，毅然踏出了教室，“不想成为失败者，就得把握好这次机会。”

        “老师，教室里有什么？”苏弈秋喉咙滚动，声音艰涩地问道，“不能再休息休息吗？”

        没等我说话，苏冬菱就抢着道：“当然不能啊，我的傻姐姐。屋里有sh……不安全，还是快点找路离开这鬼地方才是硬道理。我说的没错吧，女装变态？”

        真碰到危机的时候，做妹妹的还是会向着姐姐么……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

        “正解。”我迅速环视四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位置没发生过变动，看来进教室不是触发时空转移的契机。大家先忍忍，要挺不住的时候再告……”

        言语，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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