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看宫本使刀
黎明时分，御岳山横卧在一片宁静之中，远方的天空露出鱼肚白，灰色如幕，笼罩着小小的傍溪村，晨风过处，沉睡的村民正在做着醒前最后一个美梦。
月比野宏身穿漆黑五枚胴，头戴水牛肋立盔，骑着高头大马，带领四十多个野伏，在村口一字排开，八十多只眼睛向对待猎物一样，虎视眈眈这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山野村庄。
四十几个人，前后分成三队，马息铃，人衔口……
他们本想悄悄的进村，乱叫的不要，却不想因一个人的意外之举，而失去了偷袭的最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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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口这两天拉肚子，天还没亮，就不情愿的从被窝里爬出来，跑到门外就地解决。经过一阵噼里啪啦，暴风骤雨之后，他感觉浑身舒坦，朦胧的双眼缓缓睁开，隐约看见一伙人，高抬双腿，轻轻落步，正在彳亍而进。
“谁这么早就出工？”山口并未在意，以为是村里人早早起来，收割稻谷。
可是，这群人竟然缓缓地向他围了过来，弄得山口非常郁闷，心里骂道：老子拉屎有什么好看的！猛然，他发现对方拿的家伙细细长长，白白晃晃，不像是农具。
是刀枪，野伏来了！山口蹭的一下窜了起来，也顾不上提裤子，转身向屋里疾奔。这次他终于一改慢半拍的毛病，动作迅速之极。
“爹、爹，野伏来了！”山口一边跑，一边扯开嗓子。
“趴下！”山口看见父亲出现在门口，向自己急吼，下意识里赶紧一个“狗啃屎”扑倒在地，这一扑相当熟练。
“嗖”的一声，山口感觉头顶风声闪过，抬眼一看，一枚羽箭深深钉进了父亲的咽喉，顿时鲜血迸溅，一个硕大的身躯，在他的眼前颓然倒地……
“当当当……”一阵棒子响，刺破宁静的黎明，更惊醒了熟睡的村民。
龙少骢昨晚一直和师父学习剑术，顺便睡在了相沢老人家中，此刻被噪杂之声惊醒，一时迷惑，不晓得发生了什么，朦胧中七手八脚披上衣服，从耳房出来一看，师父已经穿戴整齐，斜插太刀，站在了厅堂之中。
“你留在这里，保护相沢老人和媚子，我出去看看。”宫本无二说完，出门而去。
此时，听见棒子响，野伏知道已经暴露，索性横冲直撞，见人就砍，一时间鲜血四溅，喊杀震天，宁静祥和的黎明彻底被惊得支离破碎。
“嗖嗖……”的破空之声，几支火箭射向屋顶，一排排草顶的房子瞬间燃起熊熊的火焰……
相沢老人在里屋大叫着：“书，我的书……”
龙少骢闻言，赶紧跑进书斋，随便找来一个木箱，也顾不得许多，将书籍噼里啪啦的往木箱中乱扔，媚子的脚伤尚未痊愈，也一瘸一点的过来帮忙。
两个人架着书箱，搀扶着相沢老人，匆匆出得屋来，只见外面早已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人们四散奔逃，呼喊连天……
近处，宫本无二被七八个人围在当中，太刀、长枪纷纷指向他的要害之处，跃跃欲试，好像瞬间上前，就要将他撕成碎片。
龙少骢看到师父毫无惧色，而是右手稳稳持刀，刀剑向下，左手缓缓自腰间抽出另一把短刀，反握在胸前，眼睛如电，面容平和，毫无大敌当前的样子，
面对数倍与己的强敌，宫本无二并不急于强攻，而是身在原地跟随对方的节奏，慢慢旋转，脚下步法轻重有序，毫不凌乱，一点也没有抢先进攻的意思。
龙少骢正在为师父担忧，突然听见一声大吼，一个灰衣的年轻武士大喝一声，双手持刀，向师父狠狠劈去。
只见宫本无二仍站在原地未动，左手刀向上一挡，右手迅疾一刺，“噗”的一声，鲜血飞溅，长长的太刀直插年轻武士的小腹。“扑通”一声，那位连叫也没叫，哼也没哼，俯身栽倒……
后面武士一看，挺起长枪直刺宫本无二后心。龙少骢刚想提醒师父小心，可眨眼之间，宫本无二身子向左侧一转，长枪紧贴后背，刺了个空，同时，又见师父的左手刀顺势向后一探，“噗嗤”一下，扎进了对方胸膛……
整个过程，宫本无二都没有向后瞧上一眼，但转身、后刺完全恰到好处。在龙少骢看来，如果转的慢一点或快一点，不是会被刺中，就会给对方反应的时间，从而丧失了先机。
紧接着，又有两个人同时抢攻，宫本无二两把刀左右开花，“噗、噗”两声，左手刀挑断对方咽喉，右手刀插入另一个人的肋下……
电光火石间，已经有四个人当场毙命，其余的人不禁胆寒，试探了几下，没有敢于继续进攻。此时的宫本无二，已经血染征袍，鲜血顺着锋利的太刀滴滴落下，每一滴都像滴入对手的心里，让人不寒而栗……
龙少骢发现，宫本无二每一击都是后发先至，在敌人出刀，但招式尚未用尽，门户大开之时，便瞅准机会反戈一击，出招既快、又准、更狠，且每一刀都直击要害，刀刀毙命，绝无虚发，一击之后讯速退回，又恢复野狼的本性，等待敌人下一个破绽，真可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看师父一改平常那种谦和、平静的神态，转瞬间变成了饮血的杀手，龙少骢不免想起那句：最柔韧的本心，才会历练出最强健的体魄和意志。
这时，一个盔甲全身，骑着高头大马的武士，上得前来，太刀一挥：“都愣着干什么，一起上，不要活的，杀了他为我弟弟报仇！”
顿时，又窜上来五六个人，一起向宫本无二挥刀进攻。
龙少骢只见师父面无惧色，迅速移动脚步，双刀左挡右砍，上挑下刺，如蝴蝶穿花般，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刀起处，鲜血飞溅，人过处，哀嚎连天。
对方不停有人倒下，被割破咽喉的，仰面栽倒，血如泉涌；被划裂肚腹的，手捂伤口，浑身抽搐；更有被削短手臂，砍折双腿的，疼的在地上来回翻滚，哀嚎不断……
敌人并没有因为死伤而减缓进攻，反而在头领的催促下，不断冲上来。只见，宫本无二突然一伸手，勒住冲到近前的一名武士，刀刃搭在他的咽喉。周围人一看自己同伴受制，赶忙一起围了上来。
宫本无二见状，腾空跃起，借助怀中武士的力量，身子横空，双脚连环踢出，简直如佛山无影脚一般，瞬间将四面八方围上来的人，一一踢翻在地。
待其双脚刚刚落下，又见他左手刀用力一挥，“呲”的一声，割破怀中武士咽喉。此人被强大的惯性一带，身子斜着腾空翻转，咽喉处鲜血如柱，直喷天空……
反观宫本无二，表情坚毅，长刀指天，殷红的血液自刀身滚滚而下，在晨曦的斜照下，发出渗人的万点红光……
不仅是围攻他的武士，就连月比野宏也不禁心生惧意，暗想：这是人还是魔？
在龙少骢眼中，看见师父如此神勇，早已将其奉若天神般，佩服的五体投地，不由的忘记了身边的杀戮，看的呆了……
“龙少骢，还不带上相沢老人和媚子，赶紧离开……”
师父一句话，猛然将龙少骢惊醒，急忙拉上相沢老人和媚子，向村口跑去……
此时，整个傍溪村就如人间地狱一般，生命、房屋、财物在这一个早晨，瞬间化为乌有。
善良的村民，惊恐的像无头苍蝇，东跑西奔，可无论如何也无法逃出这些恶魔编织的“天网”。鲜血不断地迸溅，身躯不断的倒下，生命不断的哀嚎……
这些野伏就如同来自地狱的妖魔，嗜血如命，刀锋下片瓦不留，草芥不生，有的以杀人为乐，无论男女老幼，逢面就砍：有的视财如命，冲击各家各户，一应值钱的东西全部拿走，然后一把大火将空屋一烧而尽；有的兽性大发，只要见到女人，无论姿色、老幼，一律强行侮辱，或提上马背，扬长而去……
龙少骢三个人，左跑一趟，右奔一圈，每次都被杀红了眼、刀尖带血的野伏逼的又撤了回来，到处都是杀戮，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死亡，唯有求生的路，已经被狠狠的堵死……
就在龙少骢惊慌失措之际，一只手狠狠被人拉住。龙少骢猛的一惊，下意识里，回身就是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那个人狠命抱住龙少骢，大喊：“醒醒，醒一醒，我是吉丸！”
龙少骢一看是吉丸，慌乱的神情才逐渐平静下来。吉丸递给他一把粗制的竹枪，大声说：“拿着，听我爹的指挥，把这些野伏赶出去……”
此时，相原凉正在一处高地，大声叫喊着人们不要慌，一些地侍已经拿起竹枪、木棍等武器开始反抗，但由于农兵本身素质就差，加之遭到突然袭击，都是各自为战，很难阻止起有效的反击……
吉丸又向媚子说道：“快，赶紧带着相沢爷爷躲起来，龙少骢，随我过去……”说完，向他爹相原凉疾跑而去。
龙少骢站在原地没有动，杀人如麻的场景，惨烈的悲嚎，让他一脸茫然，后世记忆中，他从未见过如此野蛮、血腥的一幕，荧屏中才能看到的杀戮，如今已真真切的发生在了他的面前。
他没有看到媚子带着相沢老人躲去了哪里，也没有追上吉丸，而是一脸呆滞的，缓步前行，周围的马蹄声、叫喊声、恶魔杀人的狂笑声，不断刺破长空，四面传来，龙少骢却好似什么也没有听到，手握着竹枪，机械的前行，连自己都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哥哥，救我，救我……”一个小男孩的呼救声和一阵“嘚嘚”马蹄声，自前方猛然传来。
龙少骢从茫然中惊醒，看到一袭黑衣，手拿太刀的武士，骑着一匹快马，正在一脸狞笑的追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龙少骢认出，这是茧子家的孩子，叫做竹八郎，这些偶尔见到，他还会逗上几句。
竹八郎显然看到龙少骢手里拿着竹枪，将他当做了救命的希望，拼命的奔跑，大声呼喊……
龙少骢潜意识里，想马上冲过去，救起这个羸弱的孩子，但他的双脚不住的颤抖，迈不开一步，握住竹枪的双手也剧烈的抖动，眼神充满惧意，脸部肌肉、嘴唇都跟着颤栗起来。他一直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瞬间，黑衣武士跃马俯身，猛然一刀，竹八郎“啊”的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龙少骢看到，临死前，竹八郎的手还在批命向前伸着，用微弱的声音冲他喊道：“哥哥，救……救我……。”直到最后，眼神由希望转为暗淡，再到完全失去光泽，头颅才慢慢低下……
此时，龙少骢感觉，心像被刀狠狠的割了一下，疼痛入心。他看着骑在马上，一脸轻蔑笑容的武士，突然气满胸膛，大吼一声，向对方拼命冲去……
黑衣武士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拿着竹枪，直奔自己而来，冷冷一笑，催开胯下坐骑，迎面直奔龙少骢而来。
龙少骢看到黑衣武士凶恶的眼神、狂奔的战马、嗜血的太刀，刚刚因愤怒鼓起的一点勇气，瞬间化为乌有，胆怯的往旁边一躲，被疾驶的战马带个趔趄，仰面栽倒……
黑衣武士见对方如此不堪一击，不由得嘿嘿一笑，拨转马头，想要再来一个冲击，结果龙少骢的性命。
就在此时，一人突然出现，狠命向他一仆，将他从马上直扑到地上，摔了个七晕八素……
龙少骢抬眼一看，竟是大力丸！
只见，大力丸压在黑衣武士身上，举起手中太刀，“噗”的一声，鲜血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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