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试探
未知，就是先手！首先，要镇定。
对方从自己身上发现了很多，自己又何尝不是？脸盲的毛病很多时候带来的都是不便，但也因此锻炼了自己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记忆力。
对于从微小事物中推断出结论，徐恒对自己很有信心。
打定主意，徐恒的表情越发淡定，可能是观察到这一点，对面的儒衫男子笑容变得越发难以捉摸。
徐恒站起倾身，双手给对方斟满米酒，这次双手十指没有丝毫颤抖，稳稳地倒酒，稳稳地坐下。
儒衫男子将一切看在眼中，没有说话，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徐恒坐定，带着自信的神情，大气的道：“开始吧。”
徐恒自信的表现，没有激起儒衫男子一丝变化，笑容仍旧是那么的耐人寻味，突然，他往窗外看了一眼，略微一愣。
徐恒同时跟着望了出去，但见窗外仍旧是晴天白日，春阳高照，除了突然兴起的一阵轻风，没有什么变化。没有突兀出现的人也没有能引起注意的事。
那他因为什么而楞神？难道是想引起我的分心？和一个老谋深算的人打交道就是容易这么让人摸不着头脑，因为你根本在不知道他出现的破绽到底是真的无意表现的还是故意露出来给你看的。
徐恒转回目光想从对方脸上求证，却看不出任何异象。果然，一名老手的养气功夫不是他能看破的，他们的举动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徐恒打算暂时放起刚才的异动，因为对方已经开始出招了。
“从你衣服靴子上仍旧存在的淡淡的划痕泥迹、还未消散干净的花草香气、以及来时的方向，”儒衫男子注视着徐恒的表情，缓缓说道，语气很慢，想从某一个词上捕捉到徐恒的异样，不过徐恒已经打定主意听到任何话语都不动声色，从而使对方的小小技巧没能收效，男子似乎是察觉到这一点，话语突然加快把猜想说完，“我猜，你是刚从瑟秦岭走出的吧。”
徐恒不语，既不否认也不反驳，面容淡淡的看着对面的男子，目光稳定，没有丝毫变化。
瑟秦岭是南疆与江南交界处的一片山岭，以弯曲的走向分割着两片截然不同的地域。西南是南疆的十万大山，东北则是江南的一马平川。
徐恒略有些惊讶，对面的这个儒衫男子说的没错。他的确是刚从那片遮天蔽日的丛林山岭中走出来的，一路被人追击，身上很多痕迹没来得及彻底清洗，被看出来虽然有点意外，但不算什么。
更何况是被眼前的这名男子。
伪装出大惊失色的神情可能会误导对方做出错误的判断，但他决定继续不动声色。他想看看作为一个老手，当自己的猜测丝毫没有反馈，不知道是对是错时，会有什么反应。
儒衫男子似乎对徐恒的表现早有预料，轻笑了一声，用手指轻轻摩擦着酒杯边缘，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从你的样子以及口音，你应该不是江南人士，以我走南闯北的经验来看，你应该是皇京五府之一生人，对吗？”
“能非常确定我不是江南人士，说明他对江南很是熟悉；拥有走南闯北的经验，看来确定是江湖上人士；口音难以辨认，但可以确定和皇京五郡、东海七省、南疆三道、西京二府等不沾边，倒是与行人口音有点相似，此外，还掺杂着一点漠北口音？“
徐恒一边在心中急速分析着对方话语中的信息，一边继续不动声色，既不否认也不反驳。
徐恒的无视没有引起男子的怒意，反而使得他的笑容越发兴盛：“我不知道一个皇京人士千里迢迢前往瑟秦岭会有什么事情，所以我大胆的猜测你的目的地是南疆，从南疆出来的道路，明明有宽敞平坦的官道可行，你却非要走瑟秦岭，瑟秦岭林木遮天蔽日，气息驳杂，”说到这里，儒衫男子深有意味的看了徐恒一眼，“可是个摆脱追杀甚至反杀的好地方！”
徐恒面色依旧，内心却有些惊讶：他竟然能推断出这些！怎么可能！能看出经过地点这他可以理解，能看出出生祖籍这也可以接受，但他竟然能凭空推出自己被人追杀？！
这！
他几乎就以为对面此人是她所装扮，但将近三个月的交手让他对她的特点一清二楚，他清楚地知道要让她伪装出这样的老手是毫无可能的事！
那他是怎么推出来的呢？
对了，他说的是猜测！或许他曾经也曾与我一样利用瑟秦岭摆脱过追杀！
一定是这样！
在徐恒内心电光急转之时，儒衫男子含笑看着对面不自觉开始僵硬的脸，探身拿过酒壶，俯身同时低声道：“小伙子，作为一个江湖老手，有时候能模糊感觉到别人的杀意，哪怕不是对自己的，只要是杀意就会引起我的注意。我想，总有一天你也能到达这个程度。”
“杀意？”徐恒咀嚼着这两个字，面带惊疑的看着男子给自己斟满酒，面色猛然大变！
玄衣青年猛的向右一偏身子，同时左手两指如电射出，右手握爪直击而出，分别夹住一柄插向自己后心的尖刀、捏住一段柔嫩脖颈。
后发先至制敌后，徐恒方才转过身来看清偷袭者模样，虽说是一副小二打扮，但在细看之下发现果然是自己料想中人。
这次袭杀过去，徐恒微微松了一口气。
“停停停！”连串尖叫从徐恒右手所握的脖颈发出，太过急促导致露出一丝女音，徐恒左手仍旧捏住匕首，右手收回，放开对方呼吸，‘小二’狠狠咳嗽了两声才抬头傲然道，“行啦行啦，这次算你赢了，快放手吧，别把我端的汤撒了。”
徐恒这才发现其竟然真的端着一盆汤，他点的最后一个菜，清炖蟹粉狮子头，难为她一边刺杀一边还保证着汤水不撒。徐恒不禁莞尔，这‘小二’，装扮的真是敬业。
松开‘小二’，坐回座位，看着其将最后一个菜放到桌上，徐恒赞道：“这次不错，几乎将我骗过了，差一点你就成功了。”
“哼，骗不过才怪了，我可真在穹州当过几个月小二，本以为这可是大杀招一定能一刀捅死你的！却没想到哼！”‘小二’愤恨的看了一眼徐恒对面老神在在的儒衫男子，越想越气愤，易容成蜡黄色的脸上没什么变化，稍显粉嫩的脖颈上却起了一片红晕，她狠狠地朝桌上饭菜吐了吐舌头，没有唾沫落下，却解了她一半的气，“吃吃吃吧，我在饭菜里下毒了，吃死你们！”
对于‘小二’女孩态般的威胁，徐恒和儒衫男子都置之一笑。
‘小二’说完转身要走，徐恒一伸手握住其手臂，关心道：“坐下来一起吃点？”
“你想让我刺你一刀吗？松手！”徐恒闻言松手，面对着好心好意，‘小二’恶狠狠地样子装不下去，猛地跺了一下脚走了。
“我还要给这小二忙完一天的活，晚上等等我，我、我有事对你说！”‘小二’扔下这句话后变回正常的小二，开始为酒楼忙碌起来。两人间的交手速度极快，时间极少，也就是送一次菜的功夫，所以没人发现这名小二其实不是本人。
目送小二走下楼梯后，徐恒转回头，没有了试探的心思，若刚才对方向对自己不利，什么都不用做即可，而不是暗中提醒了。
由此看来，这一切都是巧合。巧合的他注视了自己一眼，自己也巧合的留意起了他，后来这一番相互试探，也尽是偶然。
徐恒真心实意的朝对方抱拳一拜：“邵大哥的提点，在下感激不尽！请允许在下向您表达歉意。”
“呵呵，小事。”邵姓男子扬了扬酒杯，“现在可以和邵某喝一杯酒了吧。”
徐恒举起酒杯，向对面的江湖老手遥相致意，一饮而尽。
“下雨了。”
徐恒喝完，对面男子却没有举杯，出神的望着窗外。
徐恒举目望去，但见不知何时，晴朗的天空已然乌云密布，大风骤起，伴随着一声闷雷，一场大雨瓢泼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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