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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逐默声7


我心中无时无刻不充满着膨胀的黑色,大约仅有的一点光亮,都是因为你,所以才会小心翼翼地将它熄灭。

        --林默

        有时候,林默会一直在想,邪恶中隐匿着的善良与善良里共存着的邪恶,究竟谁会更加不堪。

        即便这个问题,互成悖论,生硬的有些幼稚可笑。

        它们的确能够在一个人体内共生着,流淌在血液里,跳动于脉搏中,谁也无从分解,谁也无法占有。

        有着令人窒息的裸烈,有着温暖动人的琐碎。

        像不断挥舞出去的拳头,因为用力过猛,而留有余温。

        像吧嗒吧嗒不断滴落的鲜红血液。

        躁动。兴奋。不安。叫嚣。

        带着些许沸腾的温度,泊泊地往外冒着,再缓慢凝结。或者更多时候,它都会从对方身上流出来。

        孤僻。偏执。

        除此之外。不会有多余的词,更能够精准形容林默从小的性格。

        从幼年时,第一次被人骂是没爹没娘的野种开始。

        他拼尽全力,将几乎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男孩掀倒在地候,林默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是一脚一脚,狠狠地踢着对方的背部,直到浑身精疲力尽。

        暴力。成了以后所有遭遇的不快中,最简单有效的解决方式。

        而小时候的记忆里,更多是奶奶颤颤巍巍忙碌着的身影和反复叮嘱唠叨的话绪。

        白天四处搜集废品,晚上给人做清洁,打扫房间。靠着这些零零落落的收入,艰难地养活他们的生活。

        所得来的钱,都会放在家中一个破旧的铁皮盒里。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奶奶都会戴上老花眼镜,小心翼翼地抚平每一张钞票的折角,一遍遍耐心地清算整理。

        12岁的林默。还需要站在小板凳上,才能够勉强够得着水槽,在堆满各种碗和剩菜的厨房里,哗哗的流水声中,埋头就是一整天。

        小小年纪的他,做事却总是格外细心,卖力。只是从来都不怎么主动说话,像极了他的名字,沉默,寂地。餐厅的老板对林默也很是照顾,在进一步得知他家中的情况后,周末的工资破例按天结算,厨房里一剩下什么好吃的饭菜,也统统都会想到他。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林默会用自己随身带的小餐盒,率先分出一部分最好的饭菜,带回家给奶奶。然后把剩下的部分,拌在一个大碗里,蹲在厨房的小板凳上,狼吞虎咽地吃个精光。

        这份工作,很好地滋养了他原本有些瘦弱的身躯。让它得以迅速成长,逐渐变得高大强壮。

        也算平静地渡过了很长一段残缺的日子,即使是在这为数不多的温暖里。

        直到在一个周末,劳累的打工时间终于结束后。林默照例打包好饭菜,匆忙赶回家中,却看见满是狼藉的房间里,坐倒在地上的奶奶,被打翻的铁盒,还有客厅角落里站着一个,瘦到有些脱了相的男人,与林默对视过的一瞬,眼神中充满着漠然的蔑视与戾气。

        此时此刻,正慢慢地俯下身子,一张一张拾起散落在地上的钞票。

        心中的敌意与怒火,一触即发。两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里,向对方挥出了拳头,紧接着厮打在一团,激烈的相持过一阵后,林默终究还是个孩子,不及眼前这个男人爆发出来的狠劲与气力。

        而当对方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身上时,他并不感到疼痛,只是觉得脸上湿漉漉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从地上挣扎着起身的奶奶,竭力哭喊制止着。最后总算拉开了彼此都彻底打红了眼,气喘吁吁的两个人。

        这是林默有效的记忆里,与自己亲生父亲的第一面。

        他们两人最过于相似的,大约是彼此都一样寡言少语,甚至脸上任何需要肌肉牵动的表情都成了累赘。

        接来下的一段时间,父亲都住在了家中,往往白天睡到昏昏沉沉,傍晚才起床出门。晃荡几个小时后,接近深夜才回到家中,再带回几瓶高烈性的劣质二锅头,几包香烟,一袋花生或一点其他的下酒菜,独自坐在客厅里吃喝到天亮。

        早上起来林默总能看到黑暗狭窄的客厅里,烟灰缸积满厚厚的一层,还有滚在地上七零八落的酒瓶,桌子上摆放的碗里见底的油渣,随手丢在地上的各种垃圾。

        瘫在地上或半倒在沙发上的父亲,浑身散发出刺鼻的烟酒味,让他内心不由泛起一阵阵反感与厌恶。

        奶奶几乎从来没对父亲有过半句数落,只是闷声在一旁一遍遍帮他清洗整理衣服,收拾打扫着客厅。但换来的,却似乎是父亲变本加厉的放纵。接连在外面喝了几个通宵,直到附近的酒吧打来电话。

        林默跟着奶奶去到酒吧里,看着奶奶抖抖索索地给完包在手帕里所有的零碎钞票,却还不够支付父亲这两天欠下的酒钱。

        回家的路上父亲半醉半醒。蹲在路边吐完以后,看见前来搀扶自己的林默,眼中顿时涌起阵阵猩红。甚至不分青红皂白地挥起了自己的拳头,边打边骂他是孽种。林默忍无可忍,反抗着推了父亲一把,趔趄摔倒在地的父亲,竟然一股脑儿坐在地上,边哭边说了起来。

        “小沫。早知道有了这个孽种,你就不在了。我宁愿死也不要”

        听到这样的话,林默并不觉得难过,甚至是带着些许嘲讽同情的眼神,望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看起来活脱脱的就像一个废物。

        或者。更加准确的说。

        他。就。是。一。个。废。物。

        小沫。是林默母亲的小名。一直挂在家中墙壁上有些泛黄蜷曲的相片,有几张是母亲的肖像照。那个看起来格外美丽明媚的女人。笑起来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像正午的阳光那样炽热灿烂。

        林默每天都会盯着看很多遍,以此印在自己心里,想要记得更加牢固一点。

        而照片上一旦有了灰尘,奶奶都会拿起一块专门的干抹布,反复擦拭。

        因此随着林默长大,那些照片上的人像与景致虽然越来越模糊,脑海里的轮廓与画面却越来越深刻。

        而那天之后。父亲再次毫无预兆地彻底消失了,走之前,他带走了家中奶奶铁盒里所有的现钱与存折。

        等到奶奶从银行回来,手上拿着重新补办过的,却已告知取了个精光的存折,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绝望。林默站在门边上,看见躺在床上忍不住哭的捶胸顿足的老人,咬牙切齿地捏紧了拳头。

        他必须想办法挣更多的钱,用来支付自己的学费,还有自己和奶奶所有的生活费。

        幸好餐厅的老板给他介绍了一份更高薪的工作。

        酒吧调酒师。

        之后灯红酒绿下的决然,纵情声色里的冷眼。林默学习的第一款酒,有一个很酷炫的名字。b52轰炸机,甘露咖啡酒,加上百利甜酒,最后缓慢倾倒上一层伏加特,正到杯口的位置。

        拿出打火器,哗一下。

        点燃过后,会看见雀跃妖艳的蓝色火焰。

        一定要用塑料吸管一口见底,一口气喝完12小杯,等待着足够的后劲,就像等待着一个新世界的降临。

        他从来都是这样向客人介绍的。凭着敏锐的感官与色彩的天赋,很快就上了道。

        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身为调酒师的他。从入行开始,却发誓做到滴酒不沾。

        直到林默遇到了黎安,也第一次品尝到了酒的滋味,混合着自己的鲜血流到嘴边。却觉得分外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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