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拆字三才阵
跟踪者共有四人。领头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头发用纱布结在脑后,身穿粗布窄袖衣,脚下缠着棉布和草鞋,他身后跟着两个近三十岁的青年男子,和一个穿道袍的少年。
吴明逐一打量着几人的穿着,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四人中,那中年男子和两个青年男子穿着粗糙,一看就是宗内的杂役,虽说宗内有些杂役是懂得点修行法门的,但大部分杂役都是普通的凡人,对他应该不会有多大威胁,反倒是四人中那个最年轻的少年引起了吴明的注意。少年看样子也就比吴明大上两三岁,穿着宗内弟子专用的道袍,一脸玩味的笑容,打量吴明的眼神,好似在看一只任人宰割的肥羊。
“不知这少年是哪一脉的师兄,为何要和这几个杂役一起跟踪我?”吴明心思急转,回忆起自己入宗这十天不到的功夫,是否在哪里得罪了其他脉的师兄,却发现没有一点映像。
在吴明思考对策的时候,那四人也在迅速接近吴明,就一档口的工夫,那四人已经逼近到吴明面前。其中三人率先上前,站成三角形状将吴明围了个严严实实,不给他一点逃脱的机会。而那个最让吴明忌惮的道袍少年,却一点动作没有,像个旁观者一样悠闲地看着这一切,还犯懒地打了个哈欠。
早知道该把精钢宝剑带出来的。
吴明心中暗道不妙,这次他恐怕是托大了。围住他的三人看似只是随意站了个三角形,然而前世“庄无道”身为阵法大师,只一眼,就看出了这几人站位的玄妙。
“居然是拆字三才阵,你们是哪个卫所的军人,竟然来道家宗门当仆役!”吴明心中一惊,直接叫破几人的身份。
“你居然知道拆字三才阵?”当先的中年人一愣,心中有些奇怪。在他听到的大部分传闻中,这吴家的第四少爷吴明要么被形容成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要么被形容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没想到今日只看一眼他们的站位,就道破了军中战阵的名字,真是不可思议之极,难不成这么个小娃娃还懂军伍之事不成?
“小子你别信口雌黄,什么拆字三才阵,我们才不知道。”旁边的一位青年急忙开口狡辩,似乎不想让吴明认出几人军人的身份。
吴明对他冷笑一声,“庄无道”研究阵法十年之久,阵法一道可称宗师,区区一个拆字三才阵他怎么可能会认错?
“小子你倒是说说看,什么叫拆字三才阵?你若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们便是把身份告知于你又如何。”中年男子见吴明眼神甚是笃定,心知他恐怕真的认出了这军中战阵,不由对面前的少年产生了一些兴趣。反正他人就在这里跑不掉,中年汉子也不急着动手,而是想听听这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对行军战阵了解多少。
“记着你说的话。”吴明瞟了他一眼,张口便道,“所谓拆字三才阵,实际是军中八阵图的简化种,八阵图以八卦为方位,成乾位天覆阵、坤位地载阵、巽位风扬阵、艮位出云阵、震位龙飞阵、兑位虎翼阵、离位鸟翔阵、坎位蛇蟠阵。
八阵图以中军带动八卦,威力无穷。但所需成阵人数至少为九九再九,共七百二十九人,当局部作战人数小于七百二十九人时,八阵图不全,用之行军反而有害。因此有大阵法家做出了八阵图的简化种,也就是这拆字三才阵了。拆字三才阵取乾去坤以占东南位,取艮去离以占西南位,最后取巽位作为眼。”说到这里,吴明若有所指地瞥了中年男子一眼,很明显,这中年男子身为几人领头,他所站之处就是作为阵眼的巽位了。
“说下去。”被吴明道破自己站的位置,中年男子也不恼,而是面带赞赏,连连点头。
吴明笑道:“虽然是有意简化,但将完整的八八六十四卦硬是拆成乾三卦、巽四卦、艮五卦,总计十二卦法,对比之下确实残缺得有些惊人,因此这阵法就被人们称为拆字三才阵了。”
吴明一席话,听得围住他的两个青年暗生羞愧,他们只会学怎么站位,哪里知道其中有如此多门道,相比军阵知识,他们竟然连吴明这个十四岁的小儿都不如,难怪会如此羞赧了。
至于那中年男子,听完吴明一席话,眼中满是赞赏之色。想到了之前的承诺,他郑重地朝吴明一拜,沉声道:“某姓邱名融,乃长兴侯麾下参将,见过吴少爷。”
“哦,长兴侯梅向晨?”吴明嘴角带起一丝笑意,不出他所料,这些人果然是梅晟的手下。只是这一次,梅晟为了对付吴明动作有些大,他可能是嫌家丁不够威风,竟然直接叫了他老子手下的将士穿仆役衣服混进宗来,也算是煞费苦心。
自从有了陶晋鹏给的铃铛,吴明就把梅晟的事情抛之脑后了,今天总算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仇家。
“你们也跟踪了我一路,到底想怎样?”听闻是梅晟的手下,吴明说话反而越发气定神闲。
邱融眼中赞赏之色愈盛,吴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不仅临危不乱,在四人包夹下不弱气势,还能侃侃而谈,特别是他对八阵图和拆字三才阵的了解,让邱融这么一个长年混迹在军旅中的偏将都生出了一丝惊艳之感。
“吾等奉世子之命,请吴少爷到世子住处一叙。”左边的青年抢先出口回答了这个问题。当然所谓“一叙”只是个委婉的说法,吴明还没傻到认为被这几人抓去梅晟的住处之后,还能像客人一样和梅晟谈天叙话,不被打个残废就不错了。
“如果我执意不去呢。”吴明冷笑。
“那就休怪吾等身为军人,手段粗暴了。”那青年也跟着冷笑。
吴明眼珠一转,正打算先下手为强,面前的邱融突然一声长叹,开口道:“吴少爷,我老邱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物,你既然不像传闻中一样纨绔,又精通军阵之法,只要你在此立誓,一年内加入军籍,进我邱融麾下的卫队。那今天这事情,我老邱就帮你一肩扛过去,不仅如此,你入我军中,我至少也给你个裨将之位,你看如何?”
“不可!”左右站立的两个青年大惊,没想到自家的头领居然在这个关头对吴明有了招揽之意,不惜违抗命令也要保他,两人急忙上前劝阻。可邱融也是个果决的人,只一挥手,就让两人把劝说的话憋在了嘴里。他紧紧盯着吴明,就等他的答复。
吴明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梅家的参将不惜违反世子的命令也要招揽于他。老实说,邱融给的条件还是不错的,吴明身为吴家庶子,不能继承爵位,日后若未能中举,在军中当个裨将也是个出路。
若是前世的他,基本也就答应了。
可惜今生已经走上了修行之路,吴明也是个意志坚定的人,生死尚不能让他转变自己选择的道路,何况他人的一点恩惠?
“多谢邱将军的厚爱,晚辈无心于军旅事,只能说句抱歉。”吴明诚恳地拱手拒绝。
邱融面色一沉,他见吴明目光清澈,炯炯有神,知道想转移这个少年的意志是件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心中遗憾之下,又不得不施行世子的命令。
“上,将他拿下。”
两个青年听到命令,立刻嗷嗷叫着向吴明扑来。他们不愧是偏将带来的下属,对军阵熟悉万分,即便是在跑动的过程中,脚步也没有离开过拆字三才阵的十二卦位范围,手上更是双掌成爪,如同雄鹰俯冲,尽往吴明身体的关节部位招呼。
两人用的是军中的擒拿术,力求一招制敌,锁住对手关节,在不伤人性命的情况下让对方动弹不得。
吴明站在原地没动,似乎被两个青年身上散发出的惊人气势吓呆了。想想也是,他一个才十四岁的少年,不能修行,如何能抵挡两个经历过沙场的军人的攻势?眼看吴明的肩膀就要被两人用爪功锁死,两个青年稍稍放下了心,一旦肩膀上的穴道被他们扣住,吴明两只胳膊就会立即软弱无力,再也产生不了威胁。
仍站巽位上守阵眼的邱融见了这一幕,也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露出些许大意,或者说三人本来也没把捉拿吴明看成很难的事情。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在他们看来就是个小娃娃,能了解行军布阵之法就已经很天资异禀了,还能打赢他们三个身强体壮的汉子不成?那真是活见鬼了。
事实上真的活见鬼了!
眼见两人的手掌就要挨到吴明的肩膀,下一秒,吴明的身影逐渐模糊,光天化日之下,他的身影竟活生生从两个青年的面前消失,让他们扣肩膀的动作齐齐扑了个空。
基础九式,刺一式,突!
于此同时,站在巽位的邱融突然感觉脖子上隐隐有些瘙痒,也亏得他久经沙场,生死间的反应异常迅速,在脖子感觉出异样的一瞬间就飞速仰头转身,堪堪避过对准他脖子刺来的一道寒光。再转头一看,那差点刺穿他脖子的东西居然是一块青绿色的锋利碎石,碎石有小臂长度,一头尖锐一头圆钝,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目的光芒。
此时此刻,吴明正站在他面前,手持碎石圆钝的一边。不用说,刚刚那一下差点杀死他的刺击,正是出自面前这个十四岁少年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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