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拜师

庭院的道台就很随意地建在长廊前，像个加高的月台，分了两个梯次，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道士盘坐在最中间黄色的软垫上。只见他鹤发童颜，两颧高耸，身着黑衣，面带红光，手中还持了把黑柄白须的拂尘，好一个得道高人的模样。

        在他身旁围着两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都穿着宗内的道袍，规矩地跪坐在道台下的蒲团上，看姿势似乎是在听他讲课。不过他们听得并不用心，一听见“哑巴”青年和吴明进来的脚步声，就立马转头看向二人。

        在他们打量吴明的同时，吴明也在打量这一师二徒。

        坐在最高最中心的那个中年道士明显就是驱魂一脉的祖师了，算是宗门第一代奠基者，看穿着打扮也蛮符合“得道高人”的形象。下面两个少年一高瘦一矮胖，高瘦的那个面色锐利，矮胖的那个一脸憨态，也不知二人分别是排名第几的师兄。

        除了三人之外，庭院里就只剩下吴明和身旁的“哑巴”青年。

        空旷广阔的大院里，仅有的五人大眼瞪小眼，一阵冷风吹来，让几人感觉全身上下遍布寒意。

        “傀儿，怎么带外人进庭院来了？”半响，感觉气氛有些沉闷，那高坐道台上的祖师才开口发话，问的自然是吴明身旁的“哑巴”青年。

        “回师父，他是新来的弟子，有我驱魂一脉的符令。”“哑巴”青年言简意赅地回答，这是吴明见面后第一次听他说出这么多话，他不由暗暗腹诽，原来你还会说话啊。

        “哦？居然还有弟子来我驱魂一脉？”中年道士听了回答不由一怔，接着面色大变，由一开始高坐道台的肃穆威严，瞬间变得眉开眼笑，笑得两对横眉都跟着抖动了起来，“好，好，好。”

        他一连道了三个“好”字，又迫不及待地询问吴明：“徒儿你姓甚名谁？快快告诉为师。”

        吴明被这莫名其妙的进展弄得有些迷茫，他再是第一次入宗门，也知道拜师不是件马虎的事情，不仅要测试资质，而且要对祖师行三拜九叩大礼，还要依次拜见同脉的师叔师伯，最后正式将姓名登记上弟子簿，才算完成。这还不算，一些有名气的高人收徒，拜师者多如过江之卿数不胜数，争斗之惨烈，变卖家产，送房送田地以讨喜师父者大有人在。

        像这样师父拉着徒弟问姓名，好像生怕徒弟跑了一样的场景，吴明还真没怎么见过，他又不是什么天纵之资，哪里会想到有这种待遇？

        见吴明神色有异，中年道士也察觉到了不妥，急忙调整面部表情，又回到那个高坐道台的威严姿态，沉声喝问：“新来的拜师者报上姓名。”

        吴明这才俯身长拜，又从衣襟内掏出符令递上：“弟子吴明，初入山门，前来拜师，有符令为证。”

        道台下两个少年做出以手盖脸的无奈姿势，中年道士这才想起自己连对方的符令都忘了检查就忙着叫徒儿，不由一脸尴尬，故作严肃地咳了一声，伸手接过符令，双眼一扫，点头道：“不错，确是宗内赐下的符令，如此一来，为师便收你为座下第四大弟子。”

        第四大弟子

        吴明的嘴角有些抽搐，面前这位可是驱魂一脉的祖师，他说收自己为座下第四大弟子，也就是说这号称剑宗五脉之一的驱魂一脉，到现在为止一共也才收了四名弟子？

        剑宗之大，弟子数千，剑阁、葵阴、化元、符箓四脉人才济济，各拥近千名弟子，其中不乏三代的精英核心弟子。而自己拜入的驱魂一脉，加上自己一共五人

        吴明几乎就要吐血了。

        怪不得冯璟钰看到自己的符令会是放出那样惊诧的目光，怪不得驱魂殿建在这深山老林里半天寻不着路子，怪不得带路的师兄一路上懒得跟他说话

        让他再选一次，陶晋鹏敢提出换符令的意思，他非拔出宝剑运起剑意跟对方拼命不可！怪不得那家伙说什么不适合驱魂一脉功法，这岂止是不适合功法，这一脉人少到这个地步，功法的弊病之大可想而知，绝对不是什么好货！

        吴明心中后悔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却又没有其他方法能拿出手，他吴明总不能学陶晋鹏那不要脸的半路拦住个刚进门的弟子哄骗对方跟自己换符令吧？吴明自付脸皮够厚还是做不出这等事情的，如此一来这个亏也只能咬牙吞下。

        见吴明脸色变换，中年道士也猜到了他所思所想，不过上了贼船可没那么容易下去。他就当没看见吴明的脸色，自顾自做出一副热情的样子，开始逐一向吴明介绍他自己以及院子里其他三位师兄。

        “为师姓颜名驾，绰号‘驱魂大仙’，你以后用尊称或‘大仙’二字叫我便好。”

        听到“驱魂大仙”的称号，吴明心头一片恶寒，心想这简直比市井里那些神棍的名号还要唬人三分。

        “这位是你的大师兄，晁寂阳，拜入为师门下已经有七八年之久，日后有什么修行上的疑问可以找他解惑。”颜驾介绍完自己，指着那高瘦的少年说道。

        “师弟见过师兄。”

        “嗯。”面对吴明示好的一拜，那晁寂阳只是微微点头，不露声色，从面上看不出他对吴明的印象。不过以吴明的洞察力，还是发现了他眼底一闪即逝的不满。

        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了这位师兄，这么衰落的一脉，如今新添弟子，应该是件好事啊，怎么这大师兄第一个不高兴了？

        吴明心中迷惑不解。他却不知，驱魂一脉没落了些年头，如今宗内修行资源渺渺，大部分丹药、法器乃至灵脉都被其他脉的弟子占了去，晁寂阳身为大师兄，分到的资源也有限，本来资源就不够用了，如今多一个师弟又要分一人的资源出来，他不开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你二师兄，墨小宝，拜入为师门下约有三年，为人好逸恶劳，空有一身天赋却是个惫懒货，你日后有问题是问不得他了，好好相处吧。”颜驾又指着那矮胖的少年介绍道，言语间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那墨小宝听见师父在刚入门的师弟面前这样介绍自己也没有生气，而是嬉笑着对吴明做了个鬼脸。

        吴明见他不拘礼节，也就直接点头示意。

        “傀儿你也见过了，就是刚刚带你上来的那人，他是为师前些日子下山时收养的义子，姓陈，比你早入门十几天，也算是你三师兄。”颜驾指着带路师兄的位置说道。

        原来那个“哑巴”青年叫陈傀，还是师父的义子。

        吴明朝陈傀一开始站的地方看去，发现他早就没了身影，也不知是几时走的，来去不留痕迹，跟鬼魂一样。

        “人都给你介绍完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驱魂一脉的小师弟了，为师今晚就把你的名字登记在我驱魂一脉的弟子簿上。入了我山门，为师只有一个要求，要你日日警省，尊师重道，勤奋好学，方能不负为师和师兄的期望，你可记住了。”颜驾介绍完几人，又坐回道台上，一摆浮尘，拿出为人师的威严气势对吴明训话。

        “徒儿谨记。”吴明恭敬地回答。他也不是出尔反尔的小人，既然入了宗门，且不管多么不满意，但基本的尊师重道的原则他还是会恪守不怠。况且他先天不足，自然要比他人更加勤奋才是。

        “嗯。”颜驾满意地点头，颇为欣赏吴明干脆的态度。随后他大手一挥吩咐道，“拜师礼已经成，我们这里没有什么三跪九叩的规矩，接下来就该测试你的天赋了。小宝你去内屋拿一副测试的用具来。”

        原来还是要测试天赋的，吴明还当这驱魂一脉急于扩张弟子人数，连测试天赋都不在意了呢。以他“不适修行”的体质，自然是测不出什么好天赋的，正当他思考着要不要把自己体质直接告诉颜驾的时候，墨小宝已经拿了测试的道具，喘着气重新回到庭院中了。

        道门有专门测试炼气天赋的方法，名为“丹青画符”之法，当然此“丹青”非彼“丹青”。

        概括来说，就是喂测试者一粒蕴满灵气的丹药，再让他打坐半个时辰消化药力，之后将一种名为“青染”的符纸帖在此人丹田上方。青染符有一种特殊的功效，这种符纸本身是纯白色，一旦哪一部分接触到浓郁的灵气，那一部分纸的颜色立刻就会化作青色，越浓郁的灵气纸上渲染青色的程度就越深。

        但凡天资卓越者，骨肉经脉比常人更能滋养灵气，服丹之后这些被滋养壮大的灵气囤积在丹田中，经青染纸一吸收，灵气立刻喷涌而出，将纸面染得满是青色，颜色越深，此人的天资就越出众，身体就更与天地灵气契合。

        更有甚者，血肉会将灵气滋养为种种玄妙的图案，铺洒在符纸上，好像在用灵气作画一般，这样的人天资更加是旷古绝今。吴明就知道，自己的大哥吴君昊用此法测试天赋时，体内喷涌的灵力就在青染符纸上渲染出了一柄青色的锋利宝剑！吴君昊因此名噪一时，被誉为“天生的剑客”，乃至有人认定他日后在剑道上的成就会超过父亲吴禹。

        同吴君昊相比，吴明可是悲惨万分，他测试了不知多少次，每次那青染纸都是白纸一张，没有半点变青的架势，因此才被认定是天生不适合修行。

        没想到刚拜入师门，就要出丑一次。

        吴明心中哀叹，接过墨小宝递来的丹丸吃下肚，然后原地打坐消化药力。

        半个时辰后，结果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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