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主题曲(四)
马凌奇最近很心烦,连他曾经最喜欢的舞都没办法专心练了。
每次他放起音乐,看着投影屏上教学的舞蹈示范,一个人影就会闯入他的脑海。
那个人有着一张精致得仿佛人偶的脸,每个细节都经过精雕细琢,站在他旁边的自己就宛如放在米开朗基罗大卫雕像旁边的粘土人,越想显眼便越显得廉价。
更讨厌的是那人的眼睛,不同于亚洲人常见的那种深褐或浅茶,是一种宛如糖画般的金珀色,让人总想再多看一眼,然后深陷。
他不经常笑,但那双眼睛天生微微上弯,仿佛永远在微微笑着似的,让人很难冲他发什么太大的脾气。
他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人应该有的贪婪、缺陷他全都没有,只是单纯地热爱着、渴望着舞台。
每个人都喜欢他,听说如果不是那件黑料,公司甚至准备投入大笔资金捧他。
那个名叫任乐祺的少年。
但马凌奇讨厌他,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磁场相悖。
他不想承认,但在心底已经默认了,任乐祺就是为舞台而生的,天生的偶像。
马凌奇一直在心里将自己与他作比较。
每每看见他失误、被打压、被雪藏,马凌奇心里就越发有种胜利的快感。
也只有见到他失败时,他才能对自己生出认同感来。
他希望任乐祺能够在挫败时承认:“我不适合当偶像,我没有任何天赋能比得上你。”
但不论怎么失败,哪怕翻唱一首新歌、跳一曲新的舞蹈mv只有个位数的点赞,任乐祺也从没有放弃。
依旧不停地发新的歌舞,日复一日努力练习到凌晨。
马凌奇做不到,所以他痛恨做得到的任乐祺。
为什么这个人还不放弃啊?难道他真的认为自己可以出道吗?马凌奇很想问。
自从知道公司准备派自己和任乐祺一起去参加一档现在最火的选秀综艺,而且自己还是中心位后,马凌奇就开始暗自和他较起了劲。
任乐祺去吃饭了,他偏要再练一会儿。
任乐祺在练舞,他就绝不休息。
任乐祺不午休,他也一直呆在舞房里抠动作。
但他发现自己跳得还是不如他。
那个少年仿佛永远不会疲惫似的。
真正让他情绪失控的是,初舞台的前一天,他破例练到了凌晨三点才回宿舍。
但第二天来到公司,他发现任乐祺就睡在了舞房里,似乎是练了个通宵。
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努力?承认自己只是他的陪衬、安安分分地当个配角不行吗?
马凌奇安慰自己:反正舞台的主角是自己,他再怎么努力也没用的。
但是他被打脸了。
舞台的突然断电被以为是特意安排的舞台特效,让本该被一扫而光的他大放异彩,出尽了风头。
连舞台事故都在帮任乐祺。
凭什么?他马凌奇才应该是那个万人瞩目的主人公呀!
马凌奇不服气,而这里也不是在公司,到处都是摄像头,他也不能像之前那样直接对任乐祺拳打脚踢,或是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按进装满水的宿舍洗手池里。
他只能在背地里向其他选手诉苦,当然是经过他自己修饰过的。
赛前突然临时全队更换演出服,他说是任乐祺认为新的那套更能显出他的身材,所以不顾其他组员合不合身强行要求更换。
初舞台灯光突然暗下来的事故,他说是任乐祺去向公司一哭二闹三上吊,公司不得不给他加的高光部分,就为了抢c位的风头。
初舞台后导师们给任乐祺那么的高评价,他说是任乐祺背后的金主和节目组串通好了,就为了硬捧他。
他“无意间”避开了那些正直又知情的选手们。
一些兄弟公司或与他合作过的素人们对此嗤之以鼻,但也不敢触怒他只选择沉默看热闹。
而绝大部分不知原委的选手,尤其是外国选手们都相信了,很多人甚至开始为马凌奇打抱不平。
马凌奇一开始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憋屈想说些任乐祺的坏话。
但一部分人的热心甚至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们开始自发地厌恶、排挤任乐祺。
在听说了任乐祺被201的选手们联合赶出了舞房后,他甚至开始有了一丝的后悔和慌张——
万一任乐祺去向节目组打小报告怎么办?这里可不是公司,所有人都向着他。
他有意无意地偷偷观察任乐祺的动向,在吃饭时眼角余光四处寻找他的踪迹。
但任乐祺很少出现,总是行踪不定。
想到这里,马凌奇心烦意乱地关掉了音乐,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指针正指着两点四十分的位置。
都这么晚了。
他虽然没有困意,但也静不下心去练习,索性拎起擦汗用的毛巾挂在脖子上,大步向宿舍走去。
几乎没有人已经睡下了。
离主题曲演绎录制只有不到三天了,大家都在努力,哪怕回到宿舍也在边洗澡边唱歌。
马凌奇踏着那听到烂的旋律走在走廊里,正准备推门而入。
突然间一句话撞进了他的耳中:
“这么说,你这几天都和那个任乐祺在一起咯?”
马凌奇停住了动作,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是,”说话的人名叫花泽贤治,是马凌奇的室友之一,长得看起来就好骗。
花泽继续磕磕巴巴地说道,“他非常好。他还叫我中文。”
“教你?他没欺负你就不错了吧。”一个人冷嘲热讽道。
花泽眨了眨眼睛,显然没听懂,点了点头:“对,不错,他不错。”
说完,花泽将两手放在耳边,歪着脑袋做了个睡觉的动作,说道:“我,睡觉。”
屋内的室友们又闲谈了几句,便关了灯。
门外的马凌奇愣了愣,又站了好久才轻轻推门进去。
那一整晚他几乎都没怎么睡着,一直在床上翻来翻去。
任乐祺这是在搞什么鬼?难道准备和他抢人气吗?
马凌奇家世显赫,有经纪人照顾着,平时能送进来些基地里没有的吃的用的分给其他选手,他任乐祺有什么?就是一个穷鬼,也想拉拢人?
时钟滴滴答答,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
等到窗外天空微微泛起白色的亮光时,宿舍里终于有了动静。
马凌奇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隙。
他看见花泽贤治正掀开了被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去阳台洗漱。
这大清早的,他要去干嘛?
马凌奇皱起了眉头。
洗漱完后,花泽踮起脚尖走了进来,打开柜子将一个包着衣服的东西迅速塞进了包里,然后还警惕地回头四处看了看。
马凌奇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在确定了没有异样后,花泽把背包背在胸前,躬着身子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马凌奇迅速推开被子起身下床,穿着拖鞋套了件外套就追了出去。
花泽刚刚背对着他,动作也很快,他没看清楚他到底拿了个什么。
他只隐约看见那是两个圆球状的东西,并不算大,一手可握,抱着它们的布上还有着粉色的蕾丝花纹。
难道——
马凌奇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任乐祺的五官线条并不凌厉,没有攻击性,如果他表情做作一点,说是妖媚也不为过。
这样一张脸,称作“美女”似乎也不为过。
他跟在花泽身后一路小跑,拐进了花园里,正值清晨,鸟儿鸣叫的欢,正好掩盖了他的脚步声。
花泽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人跟踪,几乎没有回过头。
花泽七弯八拐终于来到了一间小木屋前。
“早,你来了。”屋内传来了任乐祺的声音,看来他早已经等在这儿了。
花泽也道了声早安,推开门走了进去,关门时还鬼鬼祟祟地张望了一下。
马凌奇不敢靠太近,只敢在花丛里远远张望。
屋内似乎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还有拉开拉链的声音。
“哇,这是——你的?”屋内传来了任乐祺的惊叹声。
“对,你尝尝,快点。”花泽说道,“给你。”
“芜湖,好大。”任乐祺说道。
马凌奇脸一红,蹲在原地恨不得让自己的眼睛变成望远镜。
又过了一会儿,屋里似乎又开始有了动静,咚咚咚地似乎很是激烈。
马凌奇想上前去看看,但又怕被发现,只敢蹲在花丛里伸长脖子。
可恶,原来他是靠这种方法来蛊惑其他选手们的吗!
和马凌奇想象的不同,屋里的任乐祺和花泽正戴着耳机练着舞蹈,舞步随着节奏变幻。
清晨的空气还有着一点凉意,但剧烈的舞蹈让二人出汗,纷纷脱掉了外套,只剩下了打底的背心。
任乐祺白皙的手臂上挂满了汗水,肌肉的线条看起来十分有力量感,但又不会显得壮硕。
其实他一般是睡到八点的,但昨晚花泽问他明天能不能来早一点,所以他今天干脆起了个大早。
没想到花泽今天竟然背了个包,还神秘兮兮地从包里掏出了两个用衣服包得严严实实的椰子。
“哇。”任乐祺不禁感慨。
他曾在南国见过这种水果,鲜美多汁,清凉解暑。
虽然不理解花泽是怎么躲过节目组的追查把它们带进来的,但他还是吃得很开心。
两人做贼一般飞速解决了椰子,并将壳埋进泥地里“毁尸灭迹”后,就开始练习主题曲了。
这几天他们已经把唱歌部分练得七七八八了,正在尝试脱离教学视频跳舞。
任乐祺一边听着耳机里的音乐,一边回想着视频里的动作,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动了起来。
他知道这种感觉,在初舞台表演时他也曾达到过这样一种状态。
任乐祺放任自己的四肢跟着脑海中的旋律舞动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仿佛一台精密的机械,只需转动发条,各个部分就会在齿轮的传动下自己去往正确的地方。
“我们遇见精彩/我们遇见热爱——”
任乐祺跟着脑海中的歌抬起右手,转了个圈。
在旋律推进到“爱”字时,他忽然感觉有个黑影一般的东西向着他眼前飞来,迅速占据了全部视野。
“砰!”
那个不明物狠狠撞在了任乐祺脑门上。
他吃痛向后退了几步,却不慎被浇水用的橡胶软管绊倒,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原来是刚刚两人都练习得太忘我,结果转圈的时候脑瓜子撞到了一起。
“啊痛……”任乐祺嘟囔着,“我的屁股。”
花泽贤治的头像是铁做的,任乐祺额头都红了一片,他却毫发无损。
看着任乐祺跌倒在地,他慌忙上前想去将他拉起来。
但是他却栽在了同一个坑里,给水管送上了双杀——
“哐当——砰!”
他也被那条水管绊了一下,失去平衡直直地往任乐祺身上扑来,又给他本就脆弱的额头来了一击。
“啊!”
屋外的马凌奇本来已经开始犯困,突然听见屋内传来一声惊呼:“啊痛!我的屁股!”
顿时就清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
他刷的一下站起身来,短暂地犹豫了几秒,心一横悄悄向着小木屋走去。
木屋的顶部有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窗,幸好马凌奇很高,只需稍稍垫脚就能望见屋里的景象。
只看一眼。马凌奇在心底说道。
但就是这一眼差点击碎了他不幼小的心灵。
屋内,任乐祺正躺在地板上,细软的头发上都沾上了泥土,而花泽贤治正趴在他身上,看不清表情。
两人大汗淋漓,白花花的胳膊映入眼帘,给马凌奇造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
我靠!
马凌奇差点当场去世,脸颊顿时绯红一片,头顶烫得仿佛能冒出水蒸汽来。
他们竟然……他们竟然……真的……
此时,马凌奇的脑海里不断循环播放着某电视剧里的一句话:
“却看见任答应和狂徒二人正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马凌奇后退一步,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泥地上。
他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一路上都紧闭着双眼,飞一般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屋内的花泽赶紧起身,慌忙中惊出了母语,问了句:“鸟神先生,你没事吧?”
“没,不打紧。”任乐祺揉着额头,经过花泽铁头的两连击,那儿此时已经肿起来一个大包了。
屋外此时响起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是马凌奇刚刚落荒而逃的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扭头看去。
“是那儿有什么声音?”花泽问道
“不知道,”任乐祺说道,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大概是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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