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光天化日……夜，朗朗乾坤，尔等贼子竟敢深夜掳人！”林琦气势汹汹，表情凶狠地踏出房间，没注意门槛差一点被绊倒，站稳之后一边内心极力安慰自己“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一边义愤填膺地说道，“你们如此胆大妄为，不怕我们报官吗？”
宋嘉善：“……”多谢林兄好意，你还是回去洗洗睡吧。
黑衣人也觉得好笑，不过他们是很有职业素养的反派，不说废话，一掌拍在林琦颈后，待林琦软绵绵地昏倒之后，那黑衣人不屑地说道：“小弱鸡，废话挺多。”
于是黑衣人来势汹汹，去也汹汹，如出入无人之境，很快出了客栈。
宋嘉善被摔在马上，她此时可没有容肆那般的贴心待遇，像是货物一般被仍在马背上，她脸朝下，大雨砸在她的背上，她只是穿着单薄的寝衣，根本挡不住雨，刺骨又疼痛。
马儿狂奔，她颠簸的要吐出来，火把出来便被浇灭，黑衣人熟悉郢都路线根本不惧黑暗，她却不行，在能见度很低的雨幕之中分辨着她要被带到哪里去。
是要出城吗？视线被阻，她只能感觉到黑衣人亮了什么东西，然后城门被打开，接着他们浩浩荡荡的出了郢都。
无人在意，马背上狼狈的她。
不知颠簸了多久，他们终于停下，被冻得恍惚的宋嘉善像是垃圾一般就丢在地上，她撞到了石头，背后一阵刺痛，手和腿都被擦伤，在地面上如注的雨水中混入了一些鲜血。
她清醒过来，浑身湿透，头发和衣裳黏在一起，她努力藏着右手，小臂处绑着容肆给的匕首。她咬牙，使说话时雨水落不到嘴里：“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黑衣人蹲下，死死捏住宋嘉善的下巴：“你惹不起的人。我好心劝你郢都水深，不要再来了。”然后一把甩开她的脸，他挥了挥手，让围着的黑衣人让开一条道。
宋嘉善脸上全都是雨水，在电闪雷鸣中，她抹了把脸，看见人群之外缓缓而来的乌木马车。
马车停下，素手掀开马车车帘，一个侍女撑着伞跳下来，接着马车中又伸出一只手，一袭白裙蹁跹，如同不染凡尘的仙子，被侍女扶着下来。
是林楚楚。宋嘉善在冰冷的雨水中想，一点都不意外呢。
当第一个巴掌扇过来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林楚楚这一巴掌用尽力气，一巴掌扇的她眼前发黑，嘴里满口血腥味，她死咬牙关，没有痛呼出声。
又被扇了几巴掌，林楚楚才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嫌弃地丢掉帕子。林楚楚得意地笑道：“宋嘉善，你也有今天。”
隔着雨幕，宋嘉善悄无声息地握住匕首，她疼得麻木，几乎没有理智的想，我想要杀了她。
林楚楚凑过来，捏住宋嘉善的下巴，说道：“要不是你长了和我一样的脸，我会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真是太遗憾了。”她想杀了宋嘉善，可是林修齐阻止了她，她只能让宋嘉善吃些无关紧要的皮肉之痛。
宋嘉善“呸”的一口吐掉血沫，喃喃地说道：“却是是遗憾，你现在不杀我，以后更杀不了我。”
一声炸雷响过，林楚楚皱眉：“你说什么？”她贴近宋嘉善，想要听得更轻。
“啪！”宋嘉善当机立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巴掌甩出去，林楚楚没有防备，失去重心，跌在水坑里。白色的裙子染了污渍，高高在上坠入凡尘，尽是狼狈。
“你——”林楚楚气急，宋嘉善这一巴掌用尽了全力，她的脸瞬间肿了起来，嘴边溢出血丝。她被侍女扶着站起来，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她看着满身泥污，实在待不下去，转身往马车回走，她命令，“给她一个教训。”
“是。”黑衣人领命。宋嘉善闭上了眼睛。
疼，五脏六腑都是疼的，每一块骨头都叫嚣着痛楚。宋嘉善瘫倒在地，咳了咳，口中的鲜血终于忍不住的吐出来。
“就这样吧。”黑衣人头头再次蹲下，警告说，“不要踏入郢都，否则下次你面对的就不是这般容易了。”
宋嘉善艰难地抬头，她睁开眼，在模糊中看见林楚楚得意的笑脸。
马蹄声踏破水洼，雨下的愈大，遮挡了一切痕迹。
宋嘉善浑身都在疼，被应该打在身上很疼的雨水如今只剩下麻木，她意识恍惚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容肆千万不要出现，千万不要。
不知过了过久，又有马蹄声响起，有人撑伞遮住了打在宋嘉善身上的雨水，她艰难地睁开眼，模糊地看见眼前陌生人，她看见这人腰间的腰牌，终于得愿所偿的晕了过去。
意识回笼时宋嘉善边觉着浑身酸疼，尤其是脸火辣辣疼得要命。大雨中林楚楚给的侮辱一帧帧出现在她眼前，她最终缓缓睁开眼。
入目是寸金的蜀锦绣成的床帷，她一醒来不远处的丫鬟就走上前来：“医女醒了？”
宋嘉善迷茫道：“这是哪里？”
“这是太尉府。”丫鬟说道，“是我们老爷救了医女。”
宋嘉善艰难地坐起来：“多谢大人慷慨相助，民女无以回报。”她咳了两声，说不下去。
丫鬟给她倒了水：“医女便安心养伤，等痊愈之后在向大人道谢不迟。”
宋嘉善连连道谢，暂时在何府住了下来。
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她打发了丫鬟，坐在书案前，眼前再次浮现林楚楚的脸，她提笔在纸上落字。
自从她穿到《巫医太子妃》这书中一来，一心想着就是远离剧情，明哲保身，开医馆治病救人。即便是与容肆同生共死，达成合作之后，她也幻想着仅帮容肆解毒，保命即可，依旧和主角、和剧情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她忘记了，她所想不过是她一厢情愿，林楚楚此时已经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把她踩在脚下推入地狱。她不知道林楚楚为何没有杀了她，但是她很清楚，如果自己一再避让，她所面临的，一定是林楚楚不再犹豫的铡刀。
她仔细回想着书中剧情，在纸上捋着书中的人物关系。容肆此时蛰伏，隐忍于李珏身边，她虽然有性命保障。但这远远不够，她需要更大的筹码。
林相，林皇后，太子；何九平，何贵妃，李珏。
为了服务主题，《巫医太子妃》的剧情设置大都与治病救人有关，林楚楚的医术名扬天下最重要的是受到皇家的重视宣扬。书中她通过医治皇后和太后赢得了楚帝的赞扬。
在书中，皇后有“心病”，可是一见到林楚楚，经过林楚楚的神医妙术治疗之后，痊愈了，皇后还成了支持她和李璟在一起的好婆婆。而太后久患头疾，林楚楚呕心沥血研读古代药方专注，最终取了自己的心头血做药引，最终使得太后病情痊愈，她因此也受到皇帝的嘉奖，赐妙医县主的封号。
宋嘉善看着纸上的字，在太后二字圈了个圈，“心病”这东西不好说，拿捏不太住，但是头疾她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但是，太后是冯家的人，或许她可以接受同是巫医世家出身的林楚楚，那她这个无依无靠的中医呢？
她沉思一会儿，又把人物关系和主要剧情梳理了一遍，仔细记下。最终，她掀起灯笼的外罩，把写满文字的纸张在烛火上引燃。
火光跳跃，映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
不知何府给她抹了什么药，两日后宋嘉善身上的伤基本上痊愈，她也终于在花园闲逛时见到了正在逗鸟喝茶的太尉何九平。
何九平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丝毫没有战场上的杀伐果断，接受宋嘉善拜谢时他不居功，言语寻常：“姑娘不必谢怀，举手之劳罢了。”
宋嘉善表现的感激涕零，然后犹豫着说道：“大人，民女有一事相求。”
何九平逗着纯白的鹦鹉，说道：“姑娘何出此言？若能相帮老夫愿助一臂之力。”
宋嘉善叹气道：“民女我只是一介医女，无依无靠只想考得行医资格行医济世，治病救人，不曾想无意间得罪了谁，竟落得此种下场。我也不敢在郢都多待，等成绩出来后便离开。可我不放心我一个病人，他才在我这里治疗，疗程才刚开始，若是停止了，这病人的病情可是要复发的。”
何九平仿若不知：“姑娘竟是医女，这也不是难事，让小厮传话给医女的病人到这里诊治便是。”
宋嘉善惊喜道：“真的吗？”她行礼，“多谢大人，民女无以回报。”
何九平站起来把鸟笼挂好，他瘸着腿，很是明显。他说道：“举手之劳而已，医女不必介怀。”
宋嘉善目光落在他的腿上，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何九平也顺着她的目光看来，笑道：“老夫这腿是在战场上受伤的，落了病根，行走不便。不过比起老夫那些留在战场上的兄弟们，老夫算是幸运的了。”
宋嘉善感动道：“大人舍身保国，真英雄也。敢问大人可曾寻医治病？”
何九平苦笑：“如何没有？我求医多年无果，如今也歇了心思，好歹留了一条命，够了。”
宋嘉善犹豫了下：“民女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何九平笑着摇头：“医女无须客气，但说无妨。”
宋嘉善说道：“民女和师父学医数年，师父精通医术，尤其是腿疾。民女不才，学的师父几分皮毛。民女斗胆毛遂自荐为大人请脉，以报大人救命之恩。”
何九平眼中露出惊喜的光，可之后又熄灭了，他叹气：“医女不知，我这腿疾顽缠的很。”
宋嘉善坚定道：“求大人给民女诊治的机会。”
何九平无奈：“那好吧。医女放心，就算是医女未能治疗，老夫也是不会怪罪医女的。”
宋嘉善仿佛被激将一般，立誓保证：“大人放心，我定竭尽全力。”
两人对视一眼，笑脸相对，心中却各有算盘。
一人老谋深算：“小姑娘，还嫩了点。”
一人藏巧于拙：“老狐狸，正合我意。”
宋嘉善道：“大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的药箱还在客栈中，还有我一友人，他尚且不知我已平安，我想去客栈取……”
“医女暂时还是不要出去的好。”何九平却拒绝了她，“医女需要什么尽管和府中人说，医女的病患，友人也会有人请来。医女得罪了人，若此时出去不知还会……”
宋嘉善恍然大悟：“是民女疏忽了，万一民女得罪的是什么大人物，连累了大人就不好了。大人恕罪。”
这句话正好戳中何九平的痛脚，他嘴角颤了颤，不知者无罪，他心中默念，压制了怒气。他道：“那就等医女给老夫诊治了。”
此时，第十三次到京兆府报官却再一次被赶出来的林琦坐在京兆尹的石狮子下面仰天叹气，艰难地考虑着回家找爹救宋嘉善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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