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千年辛秘

青羽端起酒杯，冲王千山示意，王千山端起施礼，仰头一饮而尽。青羽面色郁郁的道：“奴家这酒，可会醉人的。你要学会浅尝辄止。”

王千山刚放下酒杯，脑中便轰轰作响，眼前微晃，竟是有了醉意。他晃了下头，道：“前辈，这酒，够劲！”

青羽又给他倒满，看着他通红的脸，轻声道：“吃些小菜，压压酒，奴家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王千山微醺，伸手抓起一片肉脯，一口吞下，还未咀嚼，却是入口即化，鲜美绝伦，竟是将醉意解了几分，他眯起眼睛，舒爽的打个酒嗝道：“美酒佳肴，不外如是。”说完，他坐直身子，正色道：“前辈方才所讲，晚辈闻所未闻。若是真的，那为何现在世上，连隐仙之名都无人传颂，甚至，知晓其名者，也如同禁忌一般，绝口不提？”

青羽面露嘲讽之色道：“救世者，无人知，盗名者，传天下。听李长歌所言，如今世人只知三皇，隐仙与妖族之名便连书册也再无记载？”

“晚辈生于微末，未入修行之前，确实不曾听闻。”王千山点头回道。

“莫少白啊莫少白，你不惜舍身，永镇幽域，到头来，换得如此下场。呵呵，可悲，可叹，可笑！”青羽仰头饮下一杯酒，美眸微红继续道：“你所知的三皇，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罢了。昔日，那三个欺师灭祖的畜生为了一己之私，在天人教大乱天下之始，与其狼狈为奸，残杀妖族，最终妖族奋起抗击，爆发第二次人妖之战。然而，人族势大，更有天人教高阶修士为助力，妖族节节败退。”

“幸亏在重要关头，莫少白与尊者携手出关，平息战乱。”青羽说到这，脸上的嘲讽之色更甚，道：“那莫少白哪里想得到，他的三个徒弟，伙同天人教高手，趁其不备，偷袭得手，使得他重伤垂危，若不是尊者奋力救助，当日，便是他身死道消之时。”

王千山听到这，震惊莫名，开口问道：“这是为何？”

青羽冷笑一声道：“莫少白当日也曾问过，三人各自都给了理由。上元子为名，云正阳为权，澜玉为情。”

王千山问道：“这又是何意？”

“莫少白一身修为，天下无人可敌，地位超然。可是，他只是一介白身，毫无根基。而你们人族是以家族传承为主，修行世家才是实际的掌权者。为了统领全局，他收了三个来自最强盛的世家弟子为徒。”

“可他忘了人类有句话叫，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传承数千年的世家大族，哪里会忍受一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小人物，踩在他们头上。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你们人类的古训早就预示了他的结局。”

“莫少白冠绝天下，倒不是浪得虚名。他以重伤垂死之躯，解兵隐仙剑，一剑灭了天人教高层，重伤那三个畜生后，与妖族退回极南草原。”

听完这一番话，王千山陷入沉思，在李长歌与青羽所告知的历史中，那所谓的三皇是两种极端。一个是拯救人类的大英雄，一个是欺师灭祖的小人，谁真谁假，他无从判断，虽然青羽言之凿凿，但她毕竟是妖族。所言之事，自不可全信，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古训，是他自幼便被大祖告知的道理。

可他的传承不会假，短短几月，他便从一个毫无灵根的凡人，成长到如此地步，便如李暮雪所说，他比之那些所谓的修行天才更加优秀。

自家人知自家事，王千山今日成就，全拜那位隐仙所赐，从李长歌听闻他得隐仙传承的反应来看，青羽所言，有极大的可能是真的。可是，青羽到底是何人？她又因何存在于这个画中界里？她与隐仙莫少白又是什么关系？

旧虑未消，又添新疑。之前，王千山一心只知修行，以期早日复仇。在子华城事件后，他开始思索那些疑点，开始思考自身，这是他的进步。同样，这也成长的代价。

青羽见他沉思不语，也不打扰，只是斜靠着椅背，自顾自的浅酌，目光迷离的盯着缓缓飘落的桃花瓣，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男人叱咤风云的岁月。

过了许久，王千山看向青羽问道：“前辈，您在这画中界里，是怎么...。”

青羽低笑一声道：“你是想问奴家是妖是鬼么？呵呵，奴家只是一缕残魂，于这画中界苟且偷生罢了。”顿了下，她轻抚了下发丝，道：“洗心塔是莫少白游历时，寻得的一件可收纳灵魂的秘宝。塔内的铜像便是藏魂之所。”

“那前辈与隐仙前辈是什么关系？”王千山实在压不住疑虑，开口询问。

“呵呵，莫少白吗？”青羽美眸微眯，似悲似喜的道：“奴家是他的妖族妻子。”

王千山瞪大眼睛，他通过青羽提到莫少白的种种表情，猜想过各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他们会是这种关系。

青羽见他表情微妙，嘴角微挑道：“怎么，不敢相信？奴家是狐族大祭司，以侍奉尊者为己任。当年，莫少白重伤垂死，被尊者带到十方坪救治。自古英雄爱美人，可美人又何尝不倾慕英雄呢？！莫少白名震天下，奴家自然心生爱慕，加上照顾日久，便在尊者的见证下，与他结为夫妻。”

青羽神色迷离，喃喃自语道：“那一段岁月，是奴家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

王千山见她陷入回忆，不忍打扰，便端起酒杯，自顾饮下。没过多久，青羽回神，眼角竟挂着滴滴泪珠，她挥手拭去，道：“这么多岁月已过，奴家本以为已经淡忘了，不想仍旧清晰如初。”

王千山未曾品尝过其中滋味，可想到若是与李暮雪再难相见，自己心中也泛起苦涩。他对情事不解，自是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拿起酒坛，为青羽斟满。

青羽目光流转，看着斟满的酒杯道：“千山想来也是有意中人了，若是真心，切莫辜负了彼此深情。”

王千山脸上一红，支吾道：“不，还没。”

青羽浅笑几声，道：“倒是个单纯的孩子，莫要瞻前顾后，男女情爱本是天性，你要放胆去追才是。”

王千山忙转移话题道：“前辈，那后来呢？”

“后来吗？”青羽收敛笑意，幽幽叹道：“本以为，我与莫少白会携手白头。可造化弄人，幽域突降极南草原，战火再燃。那些全身包裹在漆黑晶甲内的刽子手，源源不断的从域外天幕中涌出，无穷无限。它们不畏死亡，只知杀戮。妖族刚刚与人族大战，难以抵挡，大妖祭祀死伤殆尽。尊者独木难支，妖族已有灭族之危。”

“呵，到最后，还是奴家那可敬可怜又可恨的莫少白大英雄，面对无尽幽魔，独身杀入域外天幕，以身化阵，封闭幽域通路，免了灭世之灾。”

王千山听得心驰神往，被隐仙莫少白的气概感染，心中豪气升腾，不禁开口道：“真英雄，当如是！”

“他是成了真英雄，拯救天下苍生。”青羽目光清冷的道：“可我呢？为何要留下我独自忍受思念之苦，承受无尽梦魇折磨？！”

“尊者耗尽修为，铸就十方坪壁垒，护佑妖族血脉，而后陷入休眠。我本欲随少白而去，可我是妖族最后的大祭司，必须肩负妖族传承的重担。”

青羽凄凉的笑了笑，道：“甚至，我死后，也要驻留残魂于此，守护隐仙剑传承。我本青丘小狐，乞爱怜，有伴可依，依山筑屋，傍水躬田，一儿一女，安享暮年，如此足矣。平生所愿，皆为奢求。”

王千山心有戚戚，暗道，无论如何，自己也算隐仙弟子，青羽即为师娘。一念此，他站起身，仔细整理后，双膝跪地，对青羽道：“隐仙弟子，王千山，叩拜师娘！”言罢，一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青羽瞪大双眼，呆愣愣的看着王千山接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急忙起身，扶起王千山道：“哎呀，千山，你这是做什么？哪里来的师娘之说？”

王千山正色道：“晚辈得隐仙传承，是为隐仙弟子，当以师侍之。前辈自是师娘！”

青羽被王千山这么煞有其事的郑重像，惹得忍俊不禁，不由笑道：“哈哈，小千山，莫少白身死道消，已过千年，他哪里收得了你，做他徒弟？！”

“可是...。”

“千山，你是隐仙剑传承者，与莫少白无关。”青羽收敛笑意，认真道：“千年前，莫少白是隐仙剑传人，如今，隐仙剑的传人，是你。”

看着王千山疑惑不解的神情，青羽示意他坐下，然后才道：“隐仙剑来自何处，无人知晓。莫少白于登天峰得隐仙剑，修习隐仙诀，才有了昔日成就。而你即为新任传承者，日后成就必定非凡。”

王千山这才明白过来，所谓的传承，乃是指隐仙剑，如此一来，他疑虑尽散，自己与莫少白，三皇之流毫无瓜葛。可他不忍于青羽凄苦，继续正色道：“即便如此，若无前辈告知，晚辈仍旧蒙在鼓里，不知缘故。千山叩首施礼，前辈也收得。”

青羽欣喜，微微点头道：“也罢。千山拳拳赤子之心，奴家收下便是。”顿了下，她道：“奴家的故事讲完，千山可还有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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