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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一章 战前


  惊骇之中,秦军兵士大声喊叫着,拼了命的往回跑。前方倒是有些兵士知道逃不了,反而往山包上冲,试图拼死一搏。结果在火铳的轰鸣声中,身上多处数十个小孔,变的血肉模糊。

  混乱持续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命令终于从前方传到了后面,秦军骑兵纷纷掉头逃离,这才摆脱了这混乱的一切。不光前方死伤一百多人,后面看不见的地方也发生了混乱,有人摔落沼泽之中,有人在林子里乱跑,被荆棘尖刺扎的鲜血淋漓。

  战斗结束的很快,所有的秦军都掉头退走之后,除了远去的嘈杂声,一切又都安静了下来。山包下的一堆人马的尸体,沼泽上飘着的几顶帽子,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若不是这些场面就在眼前的话,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结束了?”郑小龙提着弓箭看着北边的林子方向发愣。

  李荣笑道:“你还想怎样?”

  郑小龙道:“我才杀了两个。我得练弓箭了。”



  李荣道:“你要练的东西多了。去,看看敌人退到何处了。切记,不要靠的太近,更不许去追杀。”

  郑小龙点头答应,飞奔而去。

  ……

  毛当很快得知了沼泽之中战斗的情形,面对垂头丧气的毛凤和张锐,毛当温言安慰了几句。这件事倒也不能怪他们,对方料敌机先,在沼泽之中设伏。那种地形,兵马再多也是无用。只能退回。

  不过,对于他们禀报的,对方用一种声音巨大,喷着火烟的武器攻击他们的事情,毛当表示怀疑。世上哪有这种武器?想要弥补罪责,却也不应胡乱编造夸大敌人的兵器厉害。就算是被弓箭埋伏狙杀,也是能够理解的。

  “休要胡言乱语,哪有什么喷火兵器?你们怕是吓昏了头了。大敌当前,小小的胜负无关紧要,但胡言乱语,蛊惑军心,则当军法处置。再不许胡说。”毛当给予了严厉的训斥。

  毛凤和张锐只得闭嘴,不敢再言。

  毛当皱着眉头策马站在城下,看着不远处的城头。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些恼怒了。城中这支兵马,看上去不像什么正规的兵马,自己内心里其实并没有太看重,只是出于领军者一贯的谨慎而保持最基本的尊重。没想到,对方居然料敌机先,识破了自己的心思。

  沼泽之中设伏,阻断兵马绕行救援彭城的计划,一方面表明对方领军之人的头脑是清楚的。另一方面,则说明眼前这支晋军是铁了心要阻挡在这里,要和自己死磕了。

  一种军人的血性和傲气让毛当生出了些许的愤怒。



  “既然你们逼着我攻城,那我便不客气了。本来,我并不打算这么做,只想快速救援彭城。现在,你们非要拦着我的兵马,那我只有把城攻下来,把你们都杀了。这都是你们自找的。”毛当冷笑想道。

  ……

  午后的几个时辰,城上城下难得的安静。东府军在城头戒备歇息,养精蓄锐。城下秦军也安静的很,大部分兵马都在休息,人马躺了一地,像是淮阴城中渔民到处摆在地面上晒干的鱼儿。

  但有一部分秦军兵马却在忙碌,左近的树木被他们一扫而空,砍来的杂树用来捆扎制作攻城的云梯。面对不高的城墙,云梯自然也无需制作的太好,能往上爬就好。

  除了云梯之外,秦国骑兵身上带有钩索,那也可以用作攻城。胡人攻城手段一向匮乏,但他们摸索出了自己的一套,便是攻城士兵带着钩索,进攻时可用钩索攀爬,或用钩索勾住城头防守兵士将他们拉扯下来。据说此法源自于当年匈奴和汉朝的攻战。

  当然,在如今这个时候,攻城的手段早已相差无几。但眼下对毛当的骑兵而言,并无攻城器械随行,那也只能因陋就简,重拾老办法。在毛当看来,这其实已经足够了。

  李徽站在高高的城楼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敌营之中的情形。他心里明白,对方的进攻迫在眉睫,一场恶战即将开始,眼前只是大战前的宁静。

  “他们要进攻了,兄弟,如果形势危急,我希望你能够早些撤离,我会为你断后。南城外已经备了马匹,出城后便可骑马离开。”身旁的周澈眯着眼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敌军,沉声说道。

  李徽笑了笑道:“兄长,你知道我不会走的。就算要走,也是你我一起走才是。我不可能抛下你们自己逃命,那我算什么人?”

  周澈摇头道:“兄弟,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能做一番事业,你的命比我们所有人都要金贵。你活着,可以替我照顾冰柔和孩儿。还有彤云妹子,阿珠青宁妹子她们。还有我那两个侄儿。兄弟,不要倔强。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输了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我活着又有什么用?”



  李徽转头看着周澈,沉声道:“兄长,莫要这么说。你的命对我们所有人都很重要。听说冰柔阿嫂又有身孕了是么?你定不希望那孩儿生出来看不见他阿爷吧?兄长,我知道你付出了很多,特别是为我。而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回报,心中甚为惭愧。至今你都顶着我丹阳李氏的族人的名字为官。这件事令我心中颇难安宁。”

  周澈微笑道:“兄弟,不必如此。我周澈能有今日,已经很满足了。”

  李徽摇头道:“男子汉大丈夫,谁不想光宗耀祖,正大光明的行走于天地之间。我不能令兄长受如此委屈。之前局势所限,不能有所动作。但现在不同了。这一次若我们能活着回去,能拿下彭城。我定会上奏朝廷,为兄长正名,为庾氏平反。你和阿嫂,还有庾冲都将可以正大光明的恢复自己的真实身份。”

  周澈惊讶道:“这……你当真要这么做么?那可不太容易。我倒也罢了,为冰柔他们家平反,那岂非是说桓氏之前的行为是倒行逆施?桓氏岂肯答应?”

  李徽沉声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桓氏丢了襄阳,桓豁已经死了,今后桓冲便是桓氏的掌权者,而且,大概率是会驻扎荆州守城。桓氏势力已经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之前的一些事,也必须要翻案了。桓氏就算不满,也无可奈何。朝廷或许会犹豫,但我会请谢兄同我一起上奏。一切取决于此次战况,若能成功攻克彭城,则朝廷上下无人会无视谢兄和我的意见,即便谢公也不会阻拦。实力决定一切,兄长,你不必担心。”

  周澈微微点头,轻声道:“说的也是。不过,我可是杀了桓序的啊。这么一来,岂非你和桓氏之间会因为我儿生出仇隙?”

  李徽微笑道:“杀了便杀了,还能如何?兄长,有些事注定会发生,避免也避免不了。比如大族之间的事情,你强我弱,此消彼长。除非你一直甘居人下,仰人鼻息,任人宰割,否则难免会有矛盾,会有仇隙。桓氏若因为一个桓序于我为敌,那是他们的短视。我相信,桓冲不会这么想。况且,桓序之死并无证据,谁敢重提?总之,局势发展至今,许多事已经不同了。兄长相信我,我心里有数。”

  周澈缓缓点头,这些事他相信李徽的判断,他知道李徽在形势判断和权衡上的抉择是比自己高明了太多的。而这件事其实也一直是周澈心中的块垒。

  自己化名李光,跟着李徽做事,如今虽然已经是徐州都督府参军的职位,但是终究不是自己的本名。其实自己到也罢了,冰柔时常哭泣,为庾氏的遭遇鸣不平。庾冰柔和她的弟弟庾冲至今任旧隐姓埋名不敢以真实身份示人。在徐州还稍微好一些,但也不能公然示人。家中失去的族人,也至今背负恶名。每言及此,冰柔都是痛哭失声。如果能为庾氏翻案,冰柔定然高兴之极。

  “兄长,莫要多想。你我结义兄弟,有难同当。若我逃了,今后以何种面目示人?好好的准备迎战,功败垂成,在此一役。”李徽微笑道。



  周澈沉声应诺,转身去城墙检查防守事宜。

  李徽看着他身影消失,轻轻叹了口气,转目依旧看着城外敌营。

  夕阳西下,金黄的光线照在山野沼泽之间。泗水河上,金光闪闪,水波潋滟。河岸两侧,绿柳成行,山野之间野花盛开,景色甚美。

  自然界的美和眼前的险恶局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让李徽想起了家中的妻妾,想起了美艳无双的彤云,娇憨活泼的青宁,越来越沉静端庄的阿珠。想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此时此刻,心头无比的思念她们。思念和她们在一起的闲适日子。

  年初就答应了她们一起游玩踏青,眼看都初夏了,却没有履行承诺。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履行承诺。

  当然还有谢道韫。自己二月底写了一封信命人送去会稽,信上只写了一句话。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那是谢道韫和自己的约定。李徽提醒她莫要忘了陌上花开之约。

  然而局面陡然变化,令人措手不及。自己出征之前,甚至没来及告知谢道韫自己即将出征。不知道谢道韫有没有去淮阴。

  倘若她没来,自己会很遗憾。但倘若她来了,自己却已然出征。若此番自己战死沙场,谢道韫见到的是自己的尸体运回徐州的话,不知道她是否会伤心欲绝。



  李徽脑海里千头万绪,愁结万千。独自站在城楼高处,站在夕阳之下,静静的站了许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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