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五八章 摊牌(上)
满地狼藉,硝烟弥漫的东府军大营前的战场上,慕容垂骑着战马缓缓靠近东府军大营。他的身旁只带着寥寥几名骑兵卫士。
尽管将领们反对他亲自孤身前往东府军营前,但慕容垂还是执意这么做了。
战马踏着满地的尸骸和血肉泥浆走来,地上满是大大小小的坑洞,让慕容垂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策马避让。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腥臭和硝烟混合的味道,即便是身经百战,经历过无数惨烈状况的慕容垂也感觉有些作呕,胃里的东西不住的往上涌动。
似眼前这种怵目惊心的场景,慕容垂还从未经历过。火器的威力太过强大,东府军的打击之力太过凶猛,短时间里便给己方造成了如此大的伤亡,这简直令人恐怖。
尽管慕容垂早已意识到火器的出现值得重视,但从内心深处,他还是觉得火器终究是辅助之用,取代不了骑兵步兵弓箭刀枪这些作战的手段和模式,所以终究没有意识到那是一种全新的作战模式。威力也是对冷兵器碾压性的存在。
但现在,慕容垂已经深刻的意识到了这一点。看着眼前的战场,慕容垂已经开始认真的思考对付这些火器的办法。这件事其实已经迫在眉睫了。
要么同样拥有火器,要么想办法防护这些火器的打击,或者是削弱对方火器的能力。总之,无论哪种办法,都需要即刻行动,想出办法来应对。否则,李徽的东府军将是自己心头大患,自己将无法解决他们。
前方弥散的硝烟之中,几匹骑在战马上的人影缓缓浮现。李徽一袭黑色锁子甲端坐马背上缓缓而来,黑色的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大春大壮提着大铁棍一左一右的跟随在两侧。
双方的目光锁定对方,在相聚二十步左右的距离勒马站定。
“李刺史,老夫慕容垂有礼了。”慕容垂缓缓拱手,声音低沉的道。
李徽拱手还礼,微笑道:“燕王殿下,别来无恙否?”
慕容垂点头道:“老夫很好。李刺史看来也很好。”
李徽笑道:“大家都还不错。记得上次相见,还是三年之前。彼时于淮阴见到燕王之时,秦国尚如日中天,燕王尚为苻坚之臣。没想到短短三年,天翻地覆一般。如日中天的秦国败于我大晋之手,已经国祚动摇,摇摇欲坠。而燕王也已经开始了复兴燕国大业,并且有所成就了。当真是世事难料,造化难测。”
慕容垂抚须呵呵而笑道:“是啊,确实难测。人生最大的乐趣,不就是对未来的不可知吗?正因为不知未来是怎样的,才让人期待,才觉得有趣味。否则,人生也太无趣了些。”
李徽点头道:“说的好。人生苦短,自然要多些趣味,多些刺激。否则确实无趣。如燕王这般波澜壮阔的人生,才是传奇的一生,才过的有意思。”
慕容垂大笑道:“彼此彼此。你李徽的人生才是传奇吧。无任何根基,崛起于寒门之中,能有今日的地位和成就,令人不得不佩服。老夫一直认为,你当得起天下枭雄之称。”
李徽笑道:“不敢不敢,燕王谬赞。”
慕容垂沉声道:“倒也不必谦逊,老夫不是夸你。当今天下,枭雄多如过江之鲫,真正能修成正果的没几个。大多数人囿于眼界谋略,目光短浅,得一些势便自诩为真命之人,最终身死业毁,下场惨烈。老夫本以为你和他们不同,但现在看来,你和他们其实没有什么两样。”
李徽呵呵笑道:“原来燕王不是夸我,是损我呢。”
慕容垂道:“老夫也不想这么说,但你所做作为却让老夫不得不这么说。可成事之人,绝不会莽撞行动,四处树敌,无信无义。而你现在所为,却正在让你陷入绝境之中。李刺史,你可明白?”
李徽微笑道:“说来说去,燕王无非是怪我出兵前来罢了。燕王莫忘了,我乃大晋之臣,受谢氏恩惠,和谢玄更有结义之情。于公于私,我都必须来营救。我若不来,岂非真的成了不忠不义之人了。”
慕容垂冷笑道:“这便是你不能成事的原因。你以为行了忠义之事,其实对你并无半点好处。你救了北府军,你以为他们会感激你么?北府军将会是你的劲敌。你们晋朝朝廷会对你动手的,进攻你的便是北府军。而与此同时,你却又毁了你我之间的信任,和我大燕成了敌人。你看看这满地的尸体,这些都是明证。你认为老夫会坐视不理么?你本来可以借我之力,削弱北府军,和我建立稳固的合作关系,互为脊背,仰仗彼此,互通有无。这样,我们都能够得到对方的助力而在南北之地大展手脚。那样的局面才是最佳的局面。而你偏偏选择了最差的一种做法,令你陷入了最不利的局面之中。所以说,老夫认为你不是个合格的枭雄。和那些人一样,目光短浅之极。”
李徽微微点头,沉吟道:“我承认燕王说的话很有道理。可是,燕王忘了,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想法。你不是我,你所猜测的我也不是我,你自以为了解我,其实你根本不知道我心中所想。所以,你以为这些想法不会是我心目中的最优选择。”
慕容垂冷笑道:“你想说,你是忠于晋国的忠臣,忠于谢氏的仁义之人,你也没有任何不忠不义的想法是么?呵呵呵。”
李徽摇头道:“我可没这么说。”
慕容垂眯着眼看着李徽,沉声道:“你承认了。”
李徽笑道:“我什么也没承认。燕王殿下,这世上有没有一种两全之策呢?我的意思是,为何不能既救人,权忠义之道,又能够不必担心得罪什么人呢?我认为是有的。我不认为我需要顾忌谁的感受,看谁的脸色。我觉得必须要救,所以我就来了,仅此而已。”
慕容垂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这么做或许得罪了你,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想和我作战,我便迎战。仅此而已。不光是燕王,将来还有什么其他的人想要对我不利,对我启衅,我便与之交战便是。一码归一码,营救北府军跟之后的事情并不矛盾。因为我并不在乎谁人和我为敌。”李徽沉声道。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慕容垂纵声大笑起来。
“李徽,你怕是自大成狂了。你以为你东府军已经天下无敌了是么?你以为你拿区区几万兵马,拥有一些火器,便可以横行无忌是么?我邺城二十万兵马,若老夫下令不计代价的进攻,你以为你能活着离开这里?你真是疯了。”慕容垂笑的浑身发抖。
李徽看着慕容垂道:“我可没说我能赢。我只是说我不在乎谁人和我为敌,我也不在乎得罪了谁。我做事从心而为,不去考虑太多。有些事一旦考虑太多,便做不成了。”
慕容垂皱眉瞪着李徽,觉得这个人脑子怕是有毛病。之前觉得他是枭雄,现在觉得,这个人是弱智一般。
“而且……我不认为燕王会同我火拼。我认为燕王会放我们走的。”李徽说道。
慕容垂冷声道:“笑话,大好机会,凭什么让你离开。就凭你那些火器?我若不计代价进攻,你能抵挡?”
李徽道:“挡不住,但你不会那么做。因为你是慕容垂,你不可能将你的大业断送在我身上。你若不计代价的进攻,我东府军覆灭之前,起码可以让你死伤十万。到那时,关东之地可就热闹了。苻丕会来攻你,地方部族又会叛乱。你的大燕又要完蛋了。你是燕王,肩负复国大燕的重任,所以你不会这么做。”
慕容垂冷冷的瞪着李徽,心中咒骂不已。他不得不承认,李徽确实拿捏了自己的心理。
慕容垂冷声道:“我若围而不攻呢?把你们困死在这里。不用进攻,光是饿也饿死了你们,冻也冻死了你们。”
李徽微笑道:“给你瞧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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