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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一九章 如荼


  南北的大饥荒并没有缓解,粮食短缺已经成了天下最大的难题。大晋南方的旱灾严重,北方战火纷飞,百姓们根本无法开展生产。饥荒一直没有缓解,情况依旧糟糕。在这种情况下,粮食成为了最宝贵的东西。所以徐州衙署上下对今年的秋收极为重视。在未来的一到两年内,粮食至关重要。对于保障徐州的安全和赈济以及换取重要的战略物资都至关重要。

  和往年一样,李徽亲自挂帅督办此事。派出官员各地坐镇,将秋收之事提高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因为李徽知道,当此之时,唯有手中握有活命的粮食,才能让徐州军民心中安稳,也更能体现自己治下的这片土地实实在在的优越之处。



  秋收从南徐州开始,一路往北席卷整个徐州。到九月初,横跨千里的南北徐州以及青州四郡的秋收胜利结束。南徐州不出意外的获得丰收,得益于大量的复合肥以及这几年大力建造的灌溉水利系统,在降雨偏少的年份,依旧取得了较好的守成。

  令李徽意外的事,北徐州四郡经过两年的土断和助农措施,荒芜的土地大幅度被开发和复耕,秋粮的产粮也颇为可观。按照四郡初步统计的数据,四郡秋粮产量可保证自给自足。

  这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北徐州原本便为燕国所占领,土地开垦和开发程度相当高,否则关东也不会成为秦国的大粮仓了。所欠缺的只是安定的耕作环境和人力罢了。

  当初大量关东百姓逃入北徐州,李徽大量收容了他们,以优惠助农政策吸引他们扎根。去年冬天他们还需要从南徐州调配粮食物资赈济,但经过今年夏粮和秋粮的丰收之后,基本上便已经完全可以保证自给自足了。

  不得不说,几名南方大族任郡守也还是有些本事的,自家都拥有大庄园,对农耕之事甚为熟悉,在这件事上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至于青州四郡,目前还需要大力赈济,迁移人口,吸引安居。假以时日,方有成效。

  总之,一个月的时间,紧张的秋收落下帷幕。但很快,境内便有大量的贩卖私粮谋利的事情发生。

  飞涨的粮价,紧缺的粮食会让一些人将徐州粮食物资贩卖到外地以牟取暴利。在以前,李徽自然是鼓励商贸往来,多余的粮食卖出去,百姓增加收入也没什么不好,但是现如今,这是绝对要禁止的事情。

  徐州衙署紧急颁布法令,严禁贩卖私粮处境,严禁任何囤积居奇投机倒把的事宜。违者严惩不贷。百姓的粮食除了交纳部分之外,若想售卖,一律由徐州官署所辖部门统一收购储存。

  没想到这件事倒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一些商贾和地方大族以不公平为由鼓动闹事,搞得气势汹汹。也有官员进言说,这么做是强买强卖,有鱼肉百姓之嫌。



  李徽索性张榜公布了事宜,征询百姓意见。晓之以利害,告知粮食留在徐州的重大意义,官府平价买卖粮食是为了什么,让百姓们进行公论。

  百姓们的反应很真实,针对一批闹事的百姓口诛笔伐。

  “人要是忘了本,那还是人么?当初咱们一无所有,是李刺史给了地给了牲口还免税,让咱们活下来。如今有吃有穿日子过的好了,种了粮食却要卖到别处去,卖高价。这还有良心么?”

  “就是,见钱眼开么?李刺史说的很清楚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什么价格收,什么价格卖,官府起到一个调节赈济的作用。”

  “外边都什么样了?咱们在徐州的百姓烧了高香了,还不满足么?还黑了良心见利忘义么?这些人就是白眼狼,喂饱了他们,反咬一口。还胆敢闹事。谁要是闹事,便是跟我们徐州百姓过不去。你们闹事,便是砸了我们饭碗,坏了我们的好日子。”

  “建议李刺史将他们全部赶出徐州去,让他们去外边过好日子去,嫌弃我徐州不是么?那便轻便就是了。”

  “对对对,将他们赶出去。”

  李徽听到了这些议论,心中颇为欣慰。都说百姓是麻木的,你为他们好,他们也未必说你好,反而以为是心安理得。稍有不如意反倒会骂你。但事实证明,绝大部分的百姓是知道好歹的,知道孰是孰非的。

  这么多年的辛苦努力,得到百姓的理解和支持,说明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公布三天之后,李徽下令对幕后指使者进行惩办。对为了牟利的地方大族和一些商贾下达禁令,禁止他们经营粮草物资的资格,禁止他们参与徐州任何工程采购项目的采买供给。并且,对一帮说客官员进行撤职罢黜,永不录用。



  对于参加闹事的百姓,李徽倒是没有真将他们赶出徐州。但惩罚是必须的,这些人既然为了一些蝇头之利便可以闹事,那么褫夺他们的田亩耕牛,让他们过过苦日子是应该的。留下基本的田亩,够他们生活便可以了。

  李徽固然不想做恶人,但是李徽也绝不当圣母。同心者同行,李徽会带着一起走。既然不识抬举,不懂感恩,见利忘义的话,那么李徽也会毫不犹豫的舍弃这些人。

  其实,这并不是第一次在徐州掀起的风波。每一个决定出来,都会招致一些反对之声,总有人出来闹些小风波。比如之前徐州尊儒法之学,建立地方官学,教授儒学的时候,便有许多人出来反对。李徽的做法是,设立谈玄院,要想夸夸其谈大谈玄学,便去谈玄院一展口才。但要是在外边夸夸其谈,大兴玄论之风,李徽可不客气。

  这些固然有强制粗暴之嫌,但李徽知道,这年头没有强硬手段是不成的。可以讲道理便讲道理,讲不了道理便不讲道理。变革不是请客吃饭,徐州这里,不需要太多的温良恭俭让。

  这些事将来还会更多,李徽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

  九月底,天气渐冷,李徽也终于稍微空闲了下来。

  本来李徽是打算九月里一定要去一趟会稽的。对于谢家发生的变故,李徽一直心中担忧。给谢道韫写了不下七八封信,连个回音都没有。送信的人连谢道韫都没见到,递了信进去之后便被打发走了。

  李徽当然不能怪责谢道韫,毕竟谢家遭遇变故,谢道韫的心情肯定是不好的,她不愿意回信,自有她的道理。

  八月里,谢道韫终于回了一封信。李徽兴冲冲的打开,结果一盆凉水浇下来。



  信上说,之前的信她都收到了,只是家中诸事繁杂,心情不佳,便没有回信,对李徽的关心表示感谢。

  谢道韫信上说,李徽打算九月里来会稽,本来她是很高兴的。但不巧的是,她要去南方游历散心,恐要到明年春天才回会稽,所以无法在九月里等候李徽前来。

  谢道韫信上还说,其实李徽大可不必前来会稽,谢家的事自会平息,谢家人也没那么脆弱。谢玄如今在会稽守孝,一切都很好。谢家上下也谢绝客人,自己抚平伤口,不同外界交往。李徽前往,有诸多不便云云。

  李徽看了这封信,心情相当的郁闷。他感受的出来,这封信中的语气冷淡,情义淡泊。每多推诿之词,对自己的关心似乎并不在意,反而似乎担心李徽打搅了他们的生活。

  李徽思来想去,猜想定是谢道韫将谢家发生的一切跟自己联系上了。自己和谢安和谢玄之间的关系一度变得尴尬,而谢安去世了,谢玄辞官了,谢家遭遇了不幸,这一切恐怕难免让谢道韫对自己心生不满。

  按理说,谢道韫是聪慧明理之人,不至于这么想,但也许是经不住突发变故,心理上也许有了变化也未可知。

  李徽心情有些糟糕,加之本身就事务繁忙,脾气也变差。一时心想:你既不愿见我,我又何必自讨没趣。你不愿我去,我便不去便是了。一时又想:自己怎能如此,谢道韫家遭剧变,自己怎能责怪她,当给给予更多的关爱才是。

  考虑再三之后,李徽写了回信,谆谆宽慰,多加开导,让谢道韫好好的散散心。但李徽也下了决定,不必再征询谢道韫的意见,自己当亲自前往去一趟便是。不要大张旗鼓,悄悄的微服前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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