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月有阴晴圆缺
易丞忽然定在原地,心中的不祥感蓦地放大,他猛地拉住一个护士,“你听谁说的?!”
护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是、是广播……”她捧着一个MP3,又说,“你听,又广播了一遍……”
易丞脸色煞白,一把夺过耳机,只听——“司机朋友们请注意,一辆自X城来的银灰色色别克在高速路口附近发生严重车祸,请大家路过该路段时注意避开防护带,另外提醒司机朋友,晚上开车需小心。……最新消息,救护车已到达事故现场,车内一男一女被卡在车门里,情况危急,男性司机被证实当场死亡,年轻女乘客失血过多已经休克,现在,相关人员正在进行抢救……”
银灰色别克……自X城来……男司机……年轻女乘客……古以箫说过,她家的车,其中一辆就是银灰色别克,而且,如果没算错,古以箫从X城出发,现在刚好就在……易丞紧握M P 3的手不断发抖,这辈子都没这么害怕过,听广播的时候,他的冷汗已经渗透了一层衣物。
以箫……他把M P 3往护士怀里一扔,顾不得穿一件外套,马上飞跑下楼梯,拦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他要去高速路入口。
“啊?这么远啊,不去。”司机拒载,正想把车开走,易丞抓住他的领子,狠狠往外一拽,“你他妈的敢不去?”
“别别!我去!”司机吓了一跳,一边请他上车一边嘀咕,“去那地方干吗……只会添乱!”
“你有种再给老子重复一遍?”易丞此刻就像一只狂怒的野兽,早把礼貌斯文抛去冥王星了,他杀气腾腾地看了司机一眼,好像对方再不开车,就马上勒死司机自己开。
出租车上的广播里又传出好事播报员的声音:“据悉,男性尸体已从事故现场被抬走,女伤员继续处于休克状态中,消防队员努力进行援救,然而车门严重变形,消防队员决定使用电锯将车门锯开,营救奄奄一息的女伤员……”
“这倒霉鬼……哈哈哈……”不明所以的司机居然敢幸灾乐祸。
易丞慢慢偏过头来,阴森森的眸子盯住司机,嘴角的冷笑泛着一股来自地狱般的冥气,那是只有在日本的鬼片中才会出现的表情。司机刚想跟他调侃几句,忽而见他这副恐怖的表情,吓得剧烈抖动了一下,头发根根直立,上下牙开始打架。
“少跟老子废话。”易丞看向前方,低低地警告,动了动指关节,好像随时可能给对方几拳似的。
司机大汗淋漓地将这个可怕的乘客送到事故现场附近,收到他扔来的一百块钱,低头找钱的时候,这个乘客已经不见踪影了。哟,赚到了,司机乐呵呵地把红红的票子塞进腰包,觉得不枉自己被这个乘客吓得胆都要破掉。他不知道这个乘客为什么一直逼他开快点,难道这乘客是伤员或死者的干儿子?
由于是半夜,所以除了抢救人员和几个记者,几乎没什么人围观。易丞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现场,但是马上被人拦住。
“先生,这里不能进,你是什么人?”一个消防队员说。
易丞借着灯光,看见那辆变了形的银灰色别克,一只血淋淋的手从车窗垂下来,还有几缕长发,在刺骨的寒风里飘荡着。地上更是鲜血淋漓,一条血河流向路旁的草丛。“以箫——”易丞大喊,推开消防队员就往别克车那里冲。
“先生!即使你是伤员的亲人,也不可以靠近!”几个消防队员抓住易丞,“这里很危险,车子随时可能爆炸,请你相信我们,我们一定把伤员救出来。”
“放开我。”易丞低声道,“让我过去,一眼……让我看一眼。”
几个消防员迟疑了很久,最终选择妥协,“好吧,给你几秒钟,请你看一眼,马上回来。”
易丞快步向前,从变形的车门里看进去,但是几乎看不见里面的人,一片的血肉模糊,头发散乱,她早已经休克多时,一点生命的迹象都没有。“以箫!”他伸手,还没碰到车门,就被几个消防员拉开,带到安全的地方。“以箫……”易丞被几个消防员合力按着,根本动也不能动一下,他的大脑早已一片空白,只能一遍一遍呼唤古以箫的名字,声音已经近乎嘶哑。
易丞从来没有如此恨过自己,他一定是个脑残,不然为什么答应古以箫让她来医院找他?他三岁吗?为什么还要人陪他?!望着那条血淋淋的手臂,什么也做不了的易丞紧咬着牙关,克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涌出眼眶。很早以前就说过,有时候,男人的泪水,比他们的鲜血还要珍贵。
手机铃声伴随着震动响了起来,易丞无心接电话,一遍又一遍拒接,在拒接到第五次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这铃声是古以箫来电的专设铃声。他脸色一变,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以箫”两个大字将他背后的冷汗硬是吓了回去。
“喂?”
“易丞你这个大混蛋!”古以箫蛮横的声音出现在手机里,“我在医院找了你一圈,你在哪里?!你耍我吗?!谅你也不敢,说!你躲在哪里?!限你五秒之内出现,否则分手!”
“以箫,你……”
“一!二!三!”古以箫不理他,开始倒计时。
“你真的没死?”易丞机械地望向那变形的别克车。
“哈?你还诅咒我死?!”古以箫听上去气坏了,“你的人品已经不能用一个‘低劣’就能形容了!气死我了你!我在哪里?!滚出来,我快累死了,要晕倒了!”
“我在……”易丞低咒,M D,浪费感情了!“我在高速路口。”
“你在那里做什么?”
“你等我,我马上回去。”易丞转身欲走,一个消防员激动地跑上来,拉住易丞的手,兴奋地说:“先生,我们把伤员救出来了!”
“哦,是吗?恭喜。”易丞淡漠地挥挥手,跑去路口坐出租车。
消防员一脸惊诧,不是吧?这人怎么变脸比谁都快?刚才不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吗?该不是碰到神经病了吧……
易丞坐上出租车,反思自己这次的乌龙事件,发现自己这辈子是非娶古以箫不可了。真不感相信,如果这次的伤员真的是古以箫,他被变成什么样子。古以箫这丫头,运气真好,还好不是她出车祸……
他正庆幸古以箫没事的时候,忽然,车子前方窜出一只野狗,司机方向盘一转,来不及刹车,撞上路边的栏杆。易丞眼前一黑,失去意识之前还莫名其妙地想,这次轮到自己出车祸了??
☆★
额边似针扎一样疼,双手双腿都是麻木的,感觉超烂!易丞醒来之前,还不能适应忽然闯进鼻间的消毒药水味。他怎么了?车祸?挣扎着睁开眼睛,刺眼的光让他的眼皮眨了好几下,才看清眼前的事物——这是一间病房,素色的窗帘,素色的柜子,还有他身上盖着的、素色的被子。他真的躺在病床上了?
易丞试着动动手,发现自己的左手运动自如,但是右手完全不能动。他左手掀开被子,发现自己的右手、左腿上缠着绷带,他抬手摸摸头,发现自己头上居然也缠了好几圈绷带,全身都很痛。怎么会这样?
古以箫开门进了病房,见易丞醒了,就抿着嘴,慢慢走了过去。
见到她平安无事,健健康康,易丞总算放了心。她的眼底有很明显的黑眼圈,为此,她戴了个黑框的眼镜来掩饰,但是却骗不过视力超好的易丞。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了?”古以箫皱着眉,将他扶起来一点,倒了杯水给他。
易丞喝了一口,放下杯子,伸手去摸古以箫的脸,感觉她真实存在的触感。她忽然嘴一撇,眉头一压,抱住他哇哇大哭,碰到他脱臼的手,疼得他冷汗直冒。易丞见她这次绝不是假哭,就没提醒她,只是用左手搂着她的背。
“你……你被送来的时候,身上好多血……吓死我了!”古以箫抬起脸来,摘掉碍事的眼镜,露出泪汪汪的眼睛,“我以为你已经死掉了!呜呜……你怎么可以这样吓我……你比蟑螂还讨厌!呜呜……”
真是被他吓死了,古以箫一直心有余悸,到现在还有点晕晕乎乎的,虽然以前总是骂他“死易丞”,然而真的等到易丞被血淋淋地抬进医院,古以箫整个人都软了,甚至比困在电梯里更加害怕。
“我认为……”易丞苦笑道,“世界上能置我于死地的人,恐怕只有你吧……”
“你还狡辩!”古以箫目光一变,正要拧他的脸,就听见门口有脚步声,易丞的母亲推门进来,古以箫反应极快,一下子放柔脸色,揪住易丞脸皮的手指放松,变成抚摸的姿势,装出一副心疼的样子,“丞……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知道我多担心吗?”她慢声细语,温柔得好像要把易丞给化掉似的。
易丞习惯了她的变脸,暗自叹口气。
易母提了一个果篮进来,古以箫马上站起来,很谦恭地让出位子给易母坐,然后乖顺地站在一旁。
“爸怎么样了?”易丞问。
“情况还行,问你起来,我不敢告诉他你出车祸。”易母一边回答,一边叫古以箫也坐下来。“你没事跑去高速路口做什么?可把我吓死了。现在你和你爸躺在同一个医院里,唉,早晚他会知道。”
天晓得那天晚上出事的不是古以箫!
古以箫的手机响了,她忙跑出去接。
易母见古以箫离开,就把椅子搬前面一点,在易丞耳边轻声说:“她很关心你。”
易丞心想,八成他母亲也被古以箫乖巧的外表给骗了,于是问:“你怎么知道?”
“从你昨晚被送过来的时候开始,她就一直在你病房外面守着,医生跟我们说,你没什么大事,我就去看你爸了。早上我来这里看你的时候,发现她坐在你身边,呆呆看着你,我也不好说什么,就先下去吃了早饭。我看,她也吓得够呛,你没醒来之前,她的脸色差极了。”
易丞沉默地听着,只想马上冲出去,把古以箫抱个满怀。
“我去看看你爸。”易母拍拍易丞的手,转身出去,“这孩子不错,但是我还不能马上下结论。”
易丞知道,他母亲其实不太喜欢他和古以箫原本的师生关系。
过了一会儿,古以箫进来,一见易母走了,就上前去捏易丞的脸,然后哈哈大笑,“看你还狡辩!哈哈……”
“以箫,等你毕业之后……”易丞握着她的手,“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古以箫愣了一下,莫名其妙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瞄了一眼易丞的“重要部位”,斜着眼地问:“是不是发现自己某个地方被撞坏了,巴不得赶快把婚事定下来?”
如此浪漫的气氛,被古以箫一句话给破坏了。易丞恼羞成怒,差点跳起来掐死古以箫,再不然就拿根针把她的嘴彻底缝起来!他很怀疑,母亲嘴里说的那个“很担心很不安的古以箫”是不是真的存在,为什么他看见的就是一个嘴巴如刀子的古以箫?
古以箫见他不说话,便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真的被撞坏了么?”
“坏你个头!”易丞大骂。
“没坏就没坏,这么大声做什么。”古以箫不满地说。
“你要不要试一下?”易丞不怀好意地捏她的腰。
“好啊。”古以箫兴奋地瞪大眼睛,凑上去,嘟着个嘴,等他来亲。
易丞急于表现,刚想坐起来,受伤的腿就猛地一疼,脱臼的手也跟着一疼,马上全身无力地倒下去,疼得满头是汗。
“可惜可惜,果然是坏了。”古以箫叹口气,直起身来,遗憾地望着他,“下次可以改名叫‘小丞子’了。”
“古以箫,你给我等着瞧。”易丞咬牙切齿。
故意逗他生气的古以箫心里乐开花,为了平息他的怒气,她讨好地剥了个橘子喂他吃,心里却一直有个疑问,于是问:“你为什么会出车祸?那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这医院里吗?”
易丞把事情的经过说给她听,想到刚听到一辆从X城来的车发生严重车祸时候的情景,他还心有余悸。
“原来是这样啊。”古以箫点点头,紧紧拉着易丞的手,“没想到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人的生命真是脆弱。”
“你没事就好。”易丞轻声说。
古以箫拍拍胸口,安慰他道:“别人都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一看我古以箫,就是活千年的那种类型。”
“的确。”易丞煞有介事地点头,“千年王八,万年龟嘛。”
古以箫脸色一沉,瞪了他一眼,然后又忍不住笑起来,“我不跟你斗嘴,谁叫你现在半身不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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