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英雄被揍
陆寻尴尬地站在场前，两眼一黑，低吼一声：“罗旺达！”
“罗达啊少爷，没有旺！”
“你是真的狗！”
对面的小个子哇呀呀地叫个不停，窜上跳下的，像个背上着火的扑棱蛾子。看他发疯成这个模样，陆寻捂着脸心想，“这下连认怂的机会都没有了。”
陆寻一声传遍人群的小矮子，可真是拔了恶龙身上的逆鳞，揪了猴头脑上的金毛，正踩在王相宝的痛脚之上。
想起自己因为个子矮小，多少次被人指指点点，想起自己因为母亲胡姬的身份，多少次被人说三道四，想起狗屁朝廷选官，都要讲究个“恬淡修检，雅容仪”。
自己连父亲的官爵都承袭不了，畏手畏脚的怕个囊球！
那小个子王相宝撸起袖子扯起嗓子，急厉愤野地叫道：“给我打！给我打死这个蹬鼻子上脸的狗东西！给我打的他妈都不认识！哪个不敢动手的，我先拆了他！给我狠狠地打！打废打死，小爷我今天都兜下了！”
陆寻一愣神，“这台词好像刚才就听过啊，这回像是加长版的。”
王相宝手底下的角抵手心里也聪明。主子发了疯，哪敢违逆得罪，可这明摆着事情要闹大，哪还敢真对对面的陆家公子动手。
心里一寻思，就准陆寻身后十几个助脚的闲汉，就扑过去了。先收拾了你们这堆小喽啰再说。
陆寻这边人马全吓得不敢动弹，个个心里也骂娘。怎么看两头都是背景深厚的官宦子弟，哪个是他们招惹起的，谁愿意为了几两银子被打到大牢里受罪。
眼瞅着对面的小个子，伙着七八个人就冲过来了。陆寻忙冲自己身后的人马喊道：“上啊上啊！咱们占着理呢，还能站着挨揍吗？都给你们加钱，把他们扭到大理寺去，他们个个法办，你们个个加钱！”
闲汉地痞们得了鼓舞，也有胆大的率先迎了上去。对面的小个子却直奔陆寻而来，陆寻瞧见这小疯子会武术，哪里敢跟他硬碰硬。往桌子后头一绕，就欺负这小个子短胳膊短腿的绕圈子。
小个子气急败坏，“你先前不是很狂吗？够胆子跟我硬碰硬的打上一架吗？”
“站着给你打不是傻吗？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道理你懂不懂？本少爷是要过来给你讲理，讲到大理寺的。这叫以德服人！”
“你有什么德行！”王相宝哪里有闲情跟他逗嘴皮子，一发狠一使劲就把桌子给掀了。桌子底下抱头撅腚的罗达，连忙连滚带爬地又钻过去。
陆寻险之又险地避过掀翻的桌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王相宝一个恶虎扑食抓在身上，兜头就是一跤。
陆寻被摔在地上蒙里蒙腾的，旁边一看，自己那点人已经被掀翻了七八了。剩下十几个人都没敢上前，喊了一句，“这活加钱我们也不干了！”全跑了个干净。
瞧自己这边一堆乌合之众，陆寻只剩下个把罗达抓过来杀了的心思。
眼下王相宝的拳头又往自己的脸上招呼过来，陆寻忙躺在地上左扭右扭地护着，嘴上急声厉色地恐吓着，“你小子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你爹是谁，你不比老子清楚？小爷我打的就是你！”王相宝根本不吃他这一套，骑在他身上，摁着他狠狠地给了他眼窝子两记老拳。
“罗达！罗达！”陆寻忙找救兵，翻过身来就瞧见罗达那老小子也被人揪了出来，像个小鸡崽似的，叫人攥着脖领子提在手里。
那老小子也跟他一般无二地恐吓着，“你真敢打我？我可是正经八百的陆府偏房管家，你打我就是打我少爷的脸面！”
那角抵手冷笑一声，“你家少爷我刘大也打过。”
嘭嘭就是两记青眼拳。不过挨了这两拳，那汉子一松劲，倒放这老小子栽在地上不管了。
陆寻心里看得痛快，眼下却又有用得到罗达的地方。忙从小个子的胯下往外爬了爬，拼着后背挨上几下狠拳，朝着另一头窝在地上的罗达可劲挥着手。
“罗达，你快，你快……”
罗达一个翻身倒蹬腿，简直是老兔子窜山头，跳个老高，一溜烟地跑出人群去。高喊着，“少爷我知道啦！我这就去搬救兵！”
“我是叫你快点告诉我，本少爷的便宜老爹叫啥来着！这小子他娘的是个二愣子，等不到你搬来救兵，本少爷就被打死了。”
内心涌现出浓浓的哀怨与绝望，就在陆寻感觉人生就此黑暗之际，耳边一声尖叫，抬眼就看一道倩影扑了过来。
“不要打了！”本还在慌神的秦罗敷惨叫一声，再顾不得其他，委身扑在陆寻后背上，用自己的身子替他遮挡着拳脚。
本又欲上前的几个角抵手也不好再打，悻悻地退了两步。那王相宝尤不解气，不管是男是女，抬起脚来就又连蹬带踹地给了七八下。
鼻孔里擤出一股恶气，王相宝双手拍拍身上的尘土，狠狠地呸了一口，“一对狗男女，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走！”
一挥手，几个角抵手又簇拥回他身边，便要大摇大摆地离开。
让一个女人趴在自己后背上挡拳挡脚，陆寻身上又涌出一股热血。从地上撑起身来，把着肩头把秦小娘子安置在身后。陆寻脸膛发红瞳孔充血，冲着离开的王相宝一行人又是一声大喊。
“给我站住！”
一行人站住脚，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
“娘的，闹了一出乌龙戏，吃了两顿揍，面子叫你踩了，人也被你打个半死，你拍拍屁股就想大摇大摆地走了？本少爷给自己安排的戏还没演完呢，今个本少爷就告诉你，这个片场本少爷罩定了，叫你看看什么叫打不折的骨气！”
念及此处，想起某部诲人深远的电影，想起里边一个昭示着主角人性闪光点永不被磨平的经典桥段。陆寻发抖的双手狠狠地攥了起来！
在群众惊讶的目光下，在秦罗敷担忧的眼神中，陆寻从地上捡起一个折断的凳子腿，一瘸一拐地走向了那因为诧异，而一时茫然的小个子。
“嗙！”陆寻也是一记抡圆了的棍子，狠狠地敲在了王相宝的头上。
“本少爷今天给你的教训！记好了！”
王相宝愣了，摸着自己脑门上的血，瞪着眼珠子瞧着陆寻，他的表情瞬间狰狞起来。虽然不像火云邪神那么凶狠，却比矮猴王被气跳脚了还要瘆人。
那小个子看自己手上的血，一边激厉地叫唤，一边夺手就抢过了陆寻手里的棍子。抬起一脚把他踹在地上，手里的棍子砰砰砰地就朝着陆寻身上招呼过去。
“你敢打我！你敢拿棍子打我！你打我！你还敢瞪我？”
“少爷！少爷！不敢再打了，会出人命的！”角抵手也是被吓慌神了，群抢过去隔开王相宝，七手八脚地把他遮拦住。
饶是这样，王相宝也是把手里的凳子腿甩了出去，直朝着陆寻后脑勺过去。
此时他真是怒极气极，内心也慌极。前边怒火蒙心，打到后半截，却是瞧着那棍子上扬起的血，内心像被攥着似的惊悸。
当街把朝廷九卿的儿子打成这样，他也知道此事善终不了了。
慌怒的他全失了理智，手上不消力，嘴里色厉内荏地嚷嚷，“老子祖爷爷是先皇太尉，舅姥姥是烁华长公主，真他娘的当你爹是个什么东西啦！”
人要狰狞发狠到极处，有时候也是怕的，王相宝这一句还不是给自己壮胆子？
不过他这话一出，后边的事儿也便更有意思了……
“嗙啷啷”一声，那桌子腿砸在陆寻后脑勺上，又弹掉在地上，陆寻眼前一黑，心想总算是把戏唱完了。
“自己这勉强也能算个悲情主角吧……”
“恩公……”秦罗敷已然哭成了泪人。朦胧里瞧见，那身板脆弱的情义公子，临倒下还不忘给自己个安心的笑容。自己是抓肝挠肺的难受，慌忙又扑过去，把他接在怀里。
“果真美女是有体香的……”泪雨打在脸，馨香之气却盈在鼻，陆寻蓦然就觉得自己身体温热起来，血流加速之际，身上的伤也不那么痛了。
“全都给我住手！”一队金甲铁骑排众而来，当先一名刚毅俊朗的少将厉声大喝。
眼皮沉重间，陆寻看到了马蹄子旁，跑得满头大汗的青眼罗达，马背上金甲锦袍的少将军八皇子。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穿着金甲锦袍，跨着高头大马来救我的，竟然会是八皇子。”
眼皮一合就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王相宝一群人慌乱地呼叫拥抢，“少爷！不是官府的人，是八皇子，咱们还是赶紧躲一躲吧！”
“赶紧跑，好过抓了现行！”
一群人呼啦啦地抬着王相宝从另一边跑了，街上的平民百姓哪个也不敢拦。
“吁……”止马停行，八皇子眯着眼睛远远地瞧了一眼跑开的王相宝一行。他也是个军中眸尖目利的神射手，几人的行状样貌看个七七八八。先前又隐约听到了当事领头的那人叫喊，这帮人的身份也便多少明晓了。
瞧一眼绑在侍从官马镫子上的痞汉，八皇子思索一下，也没再着人去追。
这事终归不是他管辖之内，眼下也抓了一个守在街口的帮犯，到时候把这帮犯往该交的地方一交，他也不愿意掺和这两家后续的恩怨纠葛。
“少爷……少爷，他们好大的胆子啊！怎么把您打成这个样子？少爷，你可不能死啊少爷！少爷我是罗达啊，我又立功了啊少爷！我带人救你来了！”
罗达哭哭啼啼地扑了上去，看他哭天抢地的手脚支绌，秦罗敷也不好被他又碰又挨，只好把陆寻交到了他的怀里。
陆寻本温香暖玉，全身腾热得遮掩过了疼痛，正准备就这样热火火地睡一觉。谁知道又被罗达这家伙翻来覆去地折腾醒，耳朵里全是他那死驴调的哭声。
下意识拽住了秦罗敷的手，此时的他，确实是身上更热辣辣的才好受一点。
“难不成这就是那存情碎心丹带来的便宜？让自己受了重伤，在女人怀里能以毒攻毒的好受一点？”
心中想着，抱着他的罗达却大着嗓门哎哎呀呀，“哎呦呀，少爷你醒了啊！你没事就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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