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４０１章 互有所求
吕茂山抬眼看向朱立诚，心中暗道：
“他将何启亮排除在外，看来他对假疫苗事件了解还是非常透彻的，姓何的要想顺利躲过这一关，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何启亮为人非常张扬，又有常务副厅长高昌汉做后盾。
吕茂山原先任厅长时，何启亮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作为一把手，权威受到副职的挑衅，这是吕茂山无法容忍的。
双方之间你来我往，我少较量。
何启亮有高省长支持，吕茂山虽占据上风，但优势并不明显。
在此前提下，何启亮在厅里依然强势，除吕茂山本人以外，其他人根本不再他眼里。
就连吕茂山，也无法插手何启亮分管的口子。
就拿疾控中心来说，原先只何启亮分管的，刘良奎分管后，根本无法获得实际掌控权。
疾控中心的正副职依然对何启亮言听计从，刘良奎看了，也只能干瞪眼，毫无办法。
吕茂山抬眼看向朱立诚，沉声道：
“朱厅，你来卫生厅也有段日子了，对人事关系应该有所了解，在这要想做点事，困难重重。”
吕茂山这番话有感而发，说的情真意切。
朱立诚对常务副厅长何启亮格外关注，了解到常务副省长高昌汉对他的支持力度极大。
吕茂山在卫生厅任职时，必然也要面对这一局面，他的压力可想而知。
“没错，吕厅，我敬你一杯！”
朱立诚举起酒杯，出声道。
吕茂山举杯和朱立诚轻碰一下，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朱厅，不好意思，失态了！”
吕茂山放下酒杯，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没有的事，吕厅，你是性情中人，否则，我也不会向你请教！”
朱立诚真心实意道。
“朱厅，请教两个字可不敢当，随便聊聊！”
吕茂山一脸正色道。
朱立诚并不注重字眼，冲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吕茂山见状，压低声音道：
“吕仲秋一直在卫生系统任职，由省中医院长升任卫生厅副厅长。”
“他在卫生系统深耕二、三十年，绝对是行家里手！”
朱立诚听后，赞同的点了点头。
吕仲秋是中医出身，对于肠胃等消化系统的疾病颇有研究，他有主任医师职称。
自从到卫生厅任职后，他就很少在给人诊脉治病了。
手艺荒废的厉害！
据说，有一次有个患者托关系想方设法找到他，结果却误诊了，闹了个大乌龙。
朱立诚并不出声，静听吕茂山介绍吕仲秋的情况。
“他和省中医院牵连很深。”
吕茂山沉声道，“季怀礼、周扬都是他提拔上来的。”
说到这，他略作停顿，继续道：
“我知道他对省中医院的感情很深，因此，医院人事任命这一块基本交给他负责的。”
朱立诚听到这话，轻点一下头，表示理解。
常务副厅长何启亮非常强势，吕茂山要想压制住他，必须拉拢其他副厅长。
吕仲秋对省中医院非常关注，他也就顺水推舟了。
朱立诚轻点一下头，沉声问：
“吕厅，你觉得仲秋厅长和假疫苗事件有牵连吗？”
这是原则性问题，必须问清楚，不能含糊其辞。
吕茂山说的，朱立诚未必全信，但至少可充当重要参考。
“朱厅，不瞒你说，假疫苗事件爆发以后，我找仲秋厅长进行了一次深谈。”
吕茂山探过头去，沉声说道。
在这之前，吕茂山犹豫许久，要不要将这事告诉朱立诚，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
“哦，他怎么说？”
朱立诚迫不及待的问。
假疫苗事情刚刚爆发后，舆论铺天盖地而来。
吕茂山作为卫生厅长，势必要采取有针对性的措施。
了解问题，摸清状况，这一步骤，必不可少。
吕茂山继续沉声道：
“他说，他和这事没有任何牵连，如果查到他头上的话，他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哦，他的话可信度有多高？”
朱立诚蹙着眉头问。
他到任后，吕仲秋就和何启亮抱团取暖，因此对其印象并不好。
吕茂山略作思索后，沉声道：
“当时，我和他谈这事时，也喝了酒。”
“他当时是拍着胸脯和我说的这话，至于可信度有多高，我也说不好！”
酒后吐真言！
朱立诚略作思索后，沉声道：
“如此说来，这话有一定可信度！”
吕茂山轻点一下头，出声说：
“朱厅，我只说事实，至于其他的，不提意见！”
作为前任，吕茂山此时更像是朱立诚的参谋，只负责分析利弊。
至于拍板，则是他自己的事。
朱立诚轻点一下头，表示知道了。
“吕厅，感谢您给我指点迷津，来，喝酒！”
朱立诚举杯邀饮。
吕茂山毫无示弱，举杯仰头一口喝尽。
朱立诚并未询问吕茂山对何启亮的看法，并非他不信任对方，而是没必要。
王福贵说的如果是真的，假疫苗事件牵扯到厅里的高官，何启亮首当其冲。
假疫苗带来的巨大利润，他不会视而不见。
除此以外，放眼卫生厅，除吕茂山以外，也就他有如此能量。
将假疫苗推下去并非难事，难的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吕茂山见朱立诚不再提问题了，伸手举起酒杯，出声道：
“朱厅，我敬您一杯，有件事想请您帮忙，不知……”
朱立诚见吕茂山突然用了“您”字，知道他有事相求，当即伸手端起酒杯，道：
“吕厅，您太客气了！”
“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绝对没问题。”
“谢谢朱厅，我先干为敬！”
吕茂山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朱立诚也不甘示弱，同样，将杯中酒喝尽。
“朱厅，听说您和卢书记同是从淮江调任过来的，我想请您帮着引荐一二，不知是否方便？”
吕茂山满脸堆笑，试探着问。
从实职正厅的职位上被拿下，手中有多憋屈，不亲身经历的人绝对没法体会。
吕茂山自身并无问题，只是因假疫苗背锅而已。
这种事如果运作得好，很快就能东山再起；如果没人支持，这辈子都别想再起来了。
吕茂山知道朱立诚和省委副书记卢魁之间关系匪浅，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请他帮忙引荐。
尽管如此，吕茂山的话还是说的很有分寸。
他仅仅只说，朱立诚和卢魁是同乡，并未提及其他关系。
朱立诚听到吕茂山的开场白，就想到他可能会说什么了。
“吕厅，我和卢书记在淮江时，就相熟了。”
朱立诚沉声说，“改天，我和他说一下这事，应该没什么问题。”
官场中讲究点到即止！
朱立诚将话说到这份上，很不容易了。
“谢谢朱厅的关照！”
吕茂山出声道，“我什么都不说了，一切都在这酒里！”
说到这，他端起刚倒满的酒杯，一口喝尽。
朱立诚见状，也跟着举杯喝尽：
“吕厅，你这是要将我喝趴下呀？”
吕茂山见状，急声说：
“朱厅，这杯酒是我的心意，你怎么也喝了？”
“我这人馋酒，让吕厅见笑了，哈哈！”
朱立诚不动声色的说。
吕茂山伸手虚空轻点朱立诚两下，也哈哈大笑起来。
朱立诚本就有意将吕茂山引荐给卢魁，他主动提出，正合其心意。
吕茂山主动提出这一问题，说明他和假疫苗事件绝无半点关系。
若是有关，他得知朱立诚在查假疫苗的事，怎么会让其帮着引荐卢魁，以求东山再起呢？
看一步，谋三步！
要想在官场中混的风生水起，没有敏锐的判断力，绝对不可能。
朱立诚和吕茂山达到了各自目的，两人笑的很是开心。
又过了半小时，朱立诚搀扶着吕茂山从小酒馆里走出来。
虽说是吕茂山请客，但由于他喝多了，朱立诚便付了酒钱。
朱立诚刚一出门，司机陶大鹏就将车开过来了，
“吕厅，上车，我送你回去！”
朱立诚出声道。
“不……不用了，朱厅，我走两……两步就到家了！”
吕茂山伸手轻摆，出声道。
他此时状态，别说走两步，连说话都费劲。
朱立诚冲贺勇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吕茂山扶上车。
贺勇不敢怠慢，连忙伸手搀扶着他上车。
“小贺，不……不错！”
吕茂山出声道，“谢……谢谢！”
“吕厅，您太客气了！”
贺勇出声道，“厅长，您请上车！”
吕茂山喝多了，四仰八叉的坐在车里，朱立诚微微蹙了蹙眉头。
“你们认识吕厅的家吗，有多远？”
朱立诚出声问。
“陶哥认识，他之前送吕厅回过家。”
贺勇出声道，“就在前面那小区，拐过去，就到了！”
看着朱立诚满脸嫌弃的表情，贺勇不敢怠慢，伸手指向前面岔路口。
朱立诚见状，低声道：
“我在这抽支烟，你们先将吕厅送回家，然后再来接我！”
“好的，老板，您稍等，我们去去就回！”
贺勇满脸堆笑道。
朱立诚伸手轻挥两下，示意他将吕茂山送回家去。
贺勇不敢怠慢，快步向着副驾跑去。
“小贺，你一定要将吕厅交到他夫人手上。”
朱立诚出声道，“就说他和我多喝了两杯，让她多关注一点！”
“好的，老板！”
贺勇应声答应。
朱立诚伸手打开后车门，将头探进车里，出声道：
“吕厅，他们送你回去，慢走！”
“谢……谢谢朱厅，让你见……见笑了！”
吕茂山一脸尴尬的说。
朱立诚见状，心中暗道：
“他的头脑是清醒的，看来没什么事！”
如果真喝断片，绝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朱立诚伸手关上车门，示意陶大鹏和贺勇快点送吕茂山回去。
见车驶出去后，朱立诚点上一支烟，坐在路边的石凳上。
抬眼看向满天的星空，朱立诚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怪异的想法：
“作为人，我们在这世界上匆匆几十年，到底要留下些什么？”
“地球已存在无数年，还将长久存在下去。”
“人类的历史不过几十万年而已，再过若干年，人类的文明会不会湮灭在历史长河中。”
“恐龙曾经是世界的霸主，如今只有躺在地底下的化石，在无声的诉说，他们曾经来过！”
……
朱立诚呆坐在石凳上，头脑中突然泛起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充满着悲观的感觉。
一番思索后，朱立诚用右手拇指和中指紧捏住烟头，食指猛的发力一弹。
烟头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掉落在柏油路面上。
“不管未来是什么样的，最重要的都是做好当下！”
朱立诚心中暗道，“明天就去徐城，必须拿下王福贵，否则，假疫苗事件别想结束。”
他不是个悲观的人，短暂的愣神，为了更好出发。
朱立诚刚要站起身来活动一下手脚，奥迪车已疾驰而来了。
车刹停后，贺勇推开车门刚要下车，朱立诚已拉开后车门上了车。
他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觉得完全没必要。
难怪官越大，行动能力越弱吗，连车门都不会开了？
陶大鹏见朱立诚坐稳，缓缓将车启动。
“你们将吕厅送回去了？”
朱立诚出声问。
“老板，送回去了！”
贺勇出声作答，“我和陶哥一起将他送上楼的，按照您的吩咐，交到了他夫人手中。”
“他夫人没说什么吧？”
朱立诚担心的问。
吕茂山今晚喝的不少，担心他夫人不乐意。
“老板，吕厅的夫人说，他失态了，改天向您赔罪！”
贺勇直言不讳的说。
朱立诚听到这话，嘴角露出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心中暗道：
“看来吕厅的夫人是一位贤内助！”
吕茂山正在落难中，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实职正厅。
吕夫人正是看穿了这点，才说出如此这般的话语来。
体制内的高官都是能人，连夫人也不例外。
“吕厅的酒量怎么样？”
朱立诚看似随意的问。
今晚，吕茂山带了两瓶茅台，两人各喝八两左右。
虽说和吕茂山喝过不止一次酒了，但朱立诚对他的酒量并不清楚。
“吕厅的酒量很好，据说，任职期间从未见他醉过。”
贺勇一脸正色道。
朱立诚脸上露出几分意外的神色，笑着说：
“看来不当厅长后，酒量也缩水了，呵呵！”
贺勇和陶大鹏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明天一早，我们去淮江徐城，你们晚上回去早点休息，尤其是陶师傅！”
朱立诚出声道。
“老板，没问题！”
陶大鹏应声道。
贺勇也轻点一下头，答应下来。
朱立诚见状，就不再出声，将头倚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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