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二日，姜婉提着食盒走进顾夫人的院子。
刚进了院子，便见到顾夫人贴身丫鬟穗雨守在门前的帘帐旁。
姜婉走上前，轻声问道，“穗雨姐姐，姑母可是睡下了吗？”
穗雨对乖巧的表小姐也十分喜欢，对着姜婉笑道，“今日尚书府段夫人来过，夫人陪着一上午有些乏了，这才睡下，约莫着半个时辰便会醒。”
姜婉点点头，挽着食盒，“那我在水阁中坐会，待姑母醒了我再进去。”
穗雨笑道，“表小姐先过去坐会，奴婢等下叫人给你送过去些点心。”
姜婉听见点心，莞尔一笑，“好呀，便谢谢姐姐了。”
然后开心地走进水阁。
姜婉坐在石凳上，一边往嘴里递糕点，腿一边在下面晃晃悠悠，悠闲极了。
正悠然自得着，一双锦靴踏进凉亭中，来的人正是顾北安。
姜婉偏头望向他的白袍，心想，表哥的衣裳怎么都是白色的？莫不是一直没有换衣裳吧！不对，上次是银线绣的竹子，今儿是金线绣的呢，这图案是什么？看不清，倒是怪好看的。
顾北安瞧着拿了糕点呆看着自己忘记往嘴里送的小姑娘，只觉可爱，便出声问道，“怎么在这坐着？”
姜婉问道，“表哥今日无事吗？”
顾北安发现，自家的小表妹总是答非所问。
但是他依旧很耐心地说道，“今日下了朝便无事了。”
姜婉点了点头，又道，“我本想着等表哥回来再给你送去，等会见了姑母先给姑母送去，你的那份我再去我院子里取吧。”
顾北安不解问道，“是什么？”
姜婉将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指了指自己带来的食盒，吐字不清地说道，“上次花园里收集的桃花做的桃花酥。”
顾北安点了点头，见她散漫的样子，对于一言一行恪守礼法的他来讲实属有些看不过去。于是语气不由得略带严厉道，“食不言，莫要噎到了自己。”
姜婉被突如其来的严厉吓得一愣，急急忙忙将嘴里的糕点咽下去，然后掏出手绢来擦了擦嘴，乖乖说道，“我记得了。”
这下连腿都收好了，板板正正地拢好脚。
顾北安问道，“前几日忙碌，没能去练武场，可有好好练习基本功？”
姜婉整个人都崩得紧紧的，端端正正点头，“有的。”
“基本功扎实，以后才方便开始，千万不可偷懒。”顾北安的神情淡淡的，像个谆谆教导的长辈。
姜婉看着他，他的眉峰并不够锋利，眉眼也都透露着温和的味道，可是他整个人是冷的，气质是冷的，话也是冷的。这样的人，从出生开始就循规蹈矩一板一眼的生活，讲究为人儒雅谦和，但事实上那温和的外表好像也只是一层外壳，内里大概也是冷的。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姜婉的出神，“表妹？在想什么？”
姜婉心虚地抿了抿唇，“没什么”
这时候，穗雨来了，“夫人醒了，少爷，表小姐快进去吧。”
姜婉心下松了一口气。
“知道了”
姜婉整理了衣摆，拿好食盒跟着顾北安的脚步一起走了进去。
进了门，只见顾夫人今日穿了一件家常些的蓝色对襟褂子坐在塌上。
见他们进来，温柔一笑，“难得你们两个一起过来了。”
顾北安和姜婉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今日无事，来看看您。”
“倒是不忙了才来看我，平日里也难得见你。”虽是责怪的话，却是慈爱的语气。
顾夫人又转头看向姜婉，满满都是笑意，“婉儿倒是常来，今日来又是有什么好东西带给姑母了？”
姜婉柔柔一笑，近日养伤吃的好了些，脸也长了些肉，看起来不再单薄，笑起来乖乖的，“今日做了桃花酥，来给姑母尝尝。”
顾夫人叫穗雨接了过来，顾夫人自己没有女儿，突然有了个乖巧贴心的小棉袄万分喜欢，“你这孩子真是孝顺，姑母很开心。”
姜婉坐得端端正正，微微笑着说道，“姑母喜欢就好。”
“近来在府里住的可还习惯？”顾夫人对姜婉很是关心，这倒是真的疼爱自己的外甥女。
姜婉乖巧地答道，“习惯的，姑母不用担心我，我近来都很好。”
“若是缺了什么就只管开口说，如今这便是你的家。你表哥平时里总是忙得不见人影，日日又板着一张脸，跟他父亲一个模样。如今有你在，我这日子倒是开心了许多。”
姜婉自打醒来感受到最大的温暖都是顾夫人给的，无微不至地关心、疼爱于她，她也是真心的尊敬这个长辈。
姑母说他们是最亲近的亲人。
所以，这便是骨肉亲情吧。
顾北安带着姜婉从自己娘亲屋里出来后就见到姜婉站的挺挺直直的背一点点松懈了下来，整个人连头上的揪揪都显得蔫蔫哒哒，了无生趣的样子。
顾北安在她身后出声问道，“怎么了？”
只见眼前的小姑娘又绷直了自己，猛地回头看向他，眼睛里带着警惕的意味，“我这便去拿表哥的桃花酥过来，不要动，在此处等我就好。”
然后未等顾北安说话，就见她留下一个背影风风火火的跑掉了。
姜婉跑进了自己的院子，喘着气，双手拄着膝盖，“唉，气氛好紧张，这温柔的人凶起来可真可怕呀。”
姜婉急忙叫了灵翘将桃花酥给顾北安送了过去，自己闷在了房里，说什么也不肯出去了。
接下去的好几天，闲下来的顾北安都没能在练武场见到姜婉，他咳了两声，像是寻常问话一样，问练武场的下人道，“表小姐可常来？”
下人低着头，认真回答道，“表小姐前一阵每日都来，扎起马步来就是几个时辰，日日不落，也不知怎么近几日却没有再来过了。”
顾北安倒是不好去问女儿家怎么不练武这会子事，不过寻常练武的时候偶然会想起那个一本正经的小脸。
就这样在姜婉的刻意下，一连几日两人都没有见过一面。
这一日，顾家两位长辈一同出了远门，顾府的大厨房便没有开灶，照理来说是可以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做吃的的。
可是好巧不巧，姜婉院子里小厨房的厨娘家里出了事，告了假，估计一连几日都不能来了。
姜婉很苦恼，一早便独自一人在府里乱晃，也不知灵翘和其他丫鬟们找她找了半天。
转来转去便转到了主厅，姜婉像个小老太一样背着手，皱着眉，叹气道，“姑母，你不在家婉儿好惨呀。”
说着说着看见厅里的小茶几上有一盘糕点，于是就一溜跑过去，坐在了椅子上，将盘子放在自己腿上，背对着门，也不管自己今日穿的梨色裙子会不会弄脏，极为没有形象的塞进嘴巴里塞的满满的。
嗯！还是桂花糕好吃呀。
姜婉正极为幸福地吃着糕点，忽然门口传来有人故意的两声轻咳。
姜婉没敢回头，心想，不好，这是让人给抓着了。
于是她心虚地用袖子掩着面将糕点也藏在袖子下往外走，还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不好意思啊走错了，走错了。”
刚走到门口，就让人揪起领子给拎了起来。
姜婉低着头，紧紧护住了自己怀里的糕点，“这是我自己带来的，休要抢！”
只听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好听且熟悉，姜婉偷偷抬头就看见了久未的清冷俊秀的脸庞。
顾北安将她稳稳地落地，轻笑叫她，“表妹。”
姜婉落了地却是愣了，将怀里的糕点往身后藏，直直地站好，抿了抿唇，低头乖乖道，“表哥”
顾北安从未见过如此行事的姑娘，他之前见过的也不都是亦步亦趋的大家闺秀，也有些极为有特点的姑娘，飒爽英姿的姑娘也好，才情过人的姑娘也好。
可他的小表妹不太一样，憨憨的，软软的女儿家。
姜婉悄悄抬头小声地问道，“表哥也饿了吗？”
顾北安轻轻笑了，“你的小厨房没做吃的吗？”
姜婉看着他的笑容虽然温和，却依旧感到打怵，就又低下头深深叹气，“唉，厨娘告假了。”
顾北安又被逗笑了，“告诉厨房一声就好。”
姜婉默默用脚在地面画了个圈，扭扭捏捏道，“不好意思讲。”
顾北安见她一直低着头，心生好奇但是也没有问出口，便说道，“不必约束，饿了便叫厨房去做就是。”
姜婉闷闷回道，“我知道了。”
顾北安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小脑袋瓜，像一朵可爱的蘑菇，“你近日来不打算练武了？”
姜婉抬起头，露出了一双圆润的杏眼，漆黑的眼珠动也不动地看向他，“嗯”
却是憋了半天没有下一个字。顾北安见此状没有继续问下去，沉默片刻后才出声问道，“上次的桃花酥可是你做的？”
姜婉有些紧张地问道，“可是做的不好吃了？我也是第一次跟着厨娘学的。”
此时午后，阳光懒洋洋地一缕缕透过院内的树荫散落下来，温煦得让人有些困顿。
少女的脸映进顾北安的眸中，她的眼睛生的十分漂亮，此时在阳光的似乎荡着层层的水光，有如杏花春雨，嵌着动人的温柔，叫人移不开眼。
而他好像森林中被精怪蛊惑的凡人，脚底生根般舍不得离开了。尽管看起来没露出什么神情，只有眉毛微微皱起，但是他背在身后的手却在逐渐握紧。
空荡的院落里忽然没了声音，只余下缓缓吹动的风还在鼓动。
他心想，春日里的风可真是恼人的很啊。
他轻声言道，“想再尝一次。”
姜婉试探地问道，“那我再做一次？”
顾北安握紧的手缓缓松开，神情似乎变得自然了许多，“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姜婉惊了，这人好生无理取闹，分明是有求于人，怎就变成了恭敬不如从命了呢。
生活不易，婉婉叹息。
她只好乖乖点了点头，“那我做好了给表哥送去。”
顾北安似乎是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明日记得送到我手中。”
姜婉满脑子的疑问，“咦？”
却见顾北安转身走开了，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竟隐约带着一丝愉悦，“多谢表妹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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