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6章

天边一团团白云遮住了太阳，往山上投下一片片阴影，山风夹杂着海风，吹干了苏文静两颊处的汗水。

        在植被茂密的山林里，苏文静正挥舞着一根木棍开路，剥开杂草、吓走虫蛇，她按照凉席上的地图寻找着那湾泉水。

        山中还有不少奇奇怪怪的石像，莫眼镜说过，看见石像就代表距离泉眼不远了，那些东倒西歪的石像都是古时候渔民们请来的山神像。

        苏文静以石像处为原点，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出发寻找，搜寻半径都扩大到了一公里，仍然没有发现。

        难道莫眼镜在骗自己？苏文静又否定了这个怀疑，莫眼镜在老金街口碑极好。难道是他画错了？

        “算了，还是靠自己吧。”苏文静把凉席丢在地上，四下寻找着什么。

        终于，她在一尊石像下发现了一种旺盛生长的草，艾草，她在书上见过这种艾草，知道它有一种特殊的功效，就是可以用来寻找水源。

        艾草草性向下，点燃后冒出的烟会自动寻找水源，一旦遇到水源就会随着水汽蒸发升腾起来。苏文静点燃了一把艾草，握在手中，在无风的情况下，细细观察，终于锁定了一个方向。

        果然，烟气正缭绕在一湾泉水之上，而泉眼就在一块巨石后面，源源不断地喷着清流。苏文静放下背在身后的水桶，她先是取了一桶水，然后按照来路泼洒了一边，她害怕刚才烧艾草的时候会留下火星，引发山火就糟糕了。

        做完这一切后，苏文静才开始取水，装满后，苏文静就后悔了，大老远就背一桶水效率太低了。于是，她又赶紧下山，准备多拿几个水桶，就算自己背不动，可以让黄星岷和他的学生来背嘛。

        看到苏文静左手三个桶，右手提着两个桶，背上还背着三个桶，莫饮白忍不住透过窗户偷偷瞄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好奇心，还是出于担忧，竟然关了药铺门，跟在了苏文静后面。

        一路跟踪，莫饮白终于看到了那些水桶的用处所在了，原来苏文静在往水桶里灌泉水。看着这一幕，他不由得觉得好笑。

        “真是贪婪的女人。”莫饮白嘲笑道。

        寂静无声的山林里，突然冒出一句人话，吓得苏文静差点失足掉进泉水里。

        “喂，你是山鬼吗，突然出现在人家背后，想干什么！”苏文静捧了一把水，忿忿地泼向莫饮白。

        莫饮白仍凭泉水洒在衣服上，不闪不避，也走到泉水边。

        “山下的自来水还不够你喝吗，非要来榨干山泉。”莫饮白嘴上这么说，手却拿起一个水桶也帮助苏文静灌起了泉水。

        “山下是够喝了，山上就惨了，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苏文静擦了擦额头的汗，对莫饮白少了几分敌意。

        “山上？那个私塾？”一听泉水是谁黄星岷他们喝的，莫饮白赶紧把手中的水桶丢下，站起来，俯视着苏文静，“这泉水本来是岛民们的敬奉的神泉，也是岛上的一个秘密，只有山神节的时候才会来饮用，容不得外人糟蹋。”

        苏文静不知道莫饮白的态度怎么说风就是雨，也不甘示弱，“你的意思是我是外人了？对不起，我也是岛民的一份子，难道我没有权利喝吗？”

        “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别以为比一般游客多住几天就算是岛民了。”莫饮白翻了一个白眼，翻得那么雍容。

        “我可是拥有岛上的不动产，金桔民宿就是证明我是岛民的户口！”苏文静理直气壮，继续取水。

        莫饮白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时语塞，只好退一步，“就算你是半个岛民，泉水可以喝，但是你不能把它们都搬走吧。你上学时候老师没教过你嘛，水是不可再生资源，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竭泽而渔，泉水岂不早就枯了。”

        自知理亏，苏文静愤恨地倒掉所有的泉水，当着莫饮白的面，痛饮完半桶水，然后打了一个饱嗝，拿起所有的水桶。

        “怪不得他们都叫你莫少爷，你是真把自己当成小霸王了！”

        说完，苏文静气呼呼地下山了。莫饮白又是无奈又是可笑，他回头望了望半山腰的寺庙，有了一种莫名的胜利感。

        但是这种胜利感没持续多久，就被一件事给冲淡了，那是一个静谧的午后时光，莫家宅院外蝉声幽幽，小桥疏影横斜，小河里落叶漂流，整座小岛的夏日清新都被莫家门外的风景独占了。

        不知是哪个学生在买东西归来的时候迷路，无意间发现了这里的幽静美景，于是便央求黄星岷带队来这里采风写生。

        伴随着蝉鸣，师生们搬来小板凳和画板，一个个像蘑菇一样长在桥头、桥尾、树下、河边，开始描摹各自眼中的美景。

        因为刚教授过建筑的画法技巧，为了实践，黄星岷便打断了学生们的自由发挥，给了一个命题，就是画眼前的古建筑群落。

        那白墙灰瓦的色彩，那五岳朝天、四水归堂的布局，让学生们兴奋不已，于是在莫家门前，除了蝉鸣，还多了一阵阵沙沙的画笔声。

        但是他们不知道自己所画的建筑属于莫家，一个在岛上独霸一方的家族势力，黄星岷以为只是岛上的遗迹，为了画的更细致，还带学生走近门，观察门上的雕纹。

        结果，莫家人发现了自己的家正被一群学生侵犯隐私，于是为首的莫全带着一大帮气势汹汹的族内小伙围住了这帮师生。

        “谁让你们画的，经过我们允许了吗？”莫全想要扯过一张画，被黄星岷挡住，怒气更盛了，“给我撕了，不然你们都别想走！”

        这个时候，恰巧苏文静提着一个大水桶来了，她是来给师生们送绿豆汤的，从一个学生口中知道了这次突发危机的缘由。

        “又不是偷拍，怎么就算是侵犯你们隐私了？”苏文静对莫全没有好脸色。

        莫全见过几次苏文静跟莫饮白打交道，知道这个女人跟自己大哥可能会有点猫腻，所以有些忌惮。

        “画里面有我们的宅子，没有经过我们允许就画出来，这是对我们祖宗神灵的不敬。”莫全的态度收敛了几分，但仍旧蛮横不讲理，“你们都画出了大门的浮雕，还说没有靠近大门！”

        “笑话！他们从你们门前经过有问题吗？难道这条路是你们的啊？”苏文静气得一把从莫全手中夺回一幅画，还给了身后的一位学生。

        “对！这条路以前外姓人都不敢走。”

        一个冷漠的声音传出来，是莫饮白，他已经知道了全部过程，现在才现身，就是不想让事情恶化，如果让莫全下不了台，后果会很严重。

        看到莫饮白径直走近苏文静，黄星岷挡在了苏文静面前，挡住了莫饮白的视线。两个男人互相对视，眼神里都是挑衅和敌意。

        “你们是外来的，不懂这里的规矩，那我就说给你们听，”莫饮白扫视了一下现场的师生，故意避开了苏文静，“这条路，包括这座桥都是我们莫家在乾隆年间修建的，此后每隔一段时间，我们莫家都会修缮它们，没有花政府一分钱，所以你们脚下踩着的地面也是我们莫家的私产。如果我们追究起来，你们离开的时候就连鞋底沾着的沙土都得留下。明白了吗？”

        这番话让在场一片哗然，大家开始窃窃私语，黄星岷却不受影响，仍旧面带微笑。

        “对不起，我得纠正一下，岛上所有的土地都是归集体所有，你们莫家所拥有的不过是土地的使用权，土地上的附着物是你们的没错，但是这里的美景却是人民所共有的。如果你们非要垄断这些东西，那请问你们申请了空气的所有权了吗？肯定没有，那么你们有什么权利呼吸这里的空气呢？奥，对了，太阳不是你们的吧，难道你们连阳光也想霸占吗？”

        “你在混淆视听！”莫饮白忍受不了他那副戏谑的模样，攥紧了双拳。

        “那你想怎么解决呢？”黄星岷迎着莫饮白的怒火，往前走了一步。

        苏文静生怕两人会爆发什么争斗，赶紧站在两人中间，开始劝架。

        “大家都冷静一下，喝点绿豆汤降降火，大热天的，”说着，苏文静给两人分别舀了一碗绿豆汤，递给双方，“非要搞得这么紧张吗？不就是画了你们的宅子吗，你开个价钱吧，就当你们的宅子做了一次模特嘛。”

        “你觉得我会让祖宅出来抛头露脸挣这种钱吗？”莫饮白虽然是反问苏文静，但是眼睛却直视着黄星岷。

        “既然你没有解决问题的诚意，那我们就走法律渠道好了。”黄星岷回击道。

        “别啊，”苏文静好心劝着莫饮白，“你说吧，到底怎样你们才肯善罢甘休？”

        莫饮白凝视着苏文静，从她脸上看到了她很在乎黄星岷，大热天的，他却感到了冷意，再看看那些学生画板上的画作，他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既然你们侵犯了我们的隐私，那就让我侵犯一次你们的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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