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孔明锁
裴椋随手把工具收拾起来，伸手按了下肩膀才转过半边身去继续整理刀具，刚刚那番话也就像是随口一说。
却叫看着直播的不少人一怔，尤其是已经打开了直播间的严华，他心情一时间五味陈杂。
的确，古蓝星文化已经在此前消失的太久，仅存的古籍里才能够翻出一点边角，连姓名都不为大多人所知。
不可否认，这是悲哀。
裴椋把边角剩下来的一些废料收集好，打量了眼，“还剩下点边角料……看来是不够做个什么了，那就来个孔明锁吧。”
“孔明锁通常情况下还是以六柱孔明锁最经典，其上还有很多衍生出来的种类，就看你们想要看高难度还是低难度的了。”
【要来当然得来个高难度！】
叶拆正在兴头上看的也不废话，抬手就砸下去一个火箭，飘着横幅飘过直播间。
【天下大佬又出手了，牛逼。】
【哈哈哈哈哈哈哈天下大佬造福我们直播间的观众，孔明锁我们还没看见过样子呢！】
直播间的话题也因为那一句而偏转。
【话说孔明锁到底是什么？古蓝星的好多文化失传太久完全没听过名字。】
【不太清楚，不过听主播介绍，应该也是榫卯结构衍生的一种？】
直播间内的其他观众在费解，严华在直播间外却因为她刚刚提的那一出给愣在原地足足有几十秒，他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孔明锁？
是他想的那个孔明锁？
“我去！”旁边的教授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孔明锁？不会真是那个古蓝星的榫卯结构吧？”
他随口来了这么一句，自己也不确定。
严华却瞬间双目放光！
“你提醒我了！”严华拍拍好友肩膀，深吸一口气，思绪猛然一撞，站起身来仓促抓起手上的光脑，不顾他在背后的呼唤，像是想起一些什么不可能的事冲出去，一路掠过好几个学生。
看的他们站在原地看着擦肩而过的导师，欲言又止面面相视：“导师——”
“让一让，有什么事你们等会再找我说！”严华完全顾不上他们，微微喘着气，拍拍肩膀匆匆一手抓着光脑一边往资料室过去。
“导师怎么这么一副着急的样子？”
“可能是要找什么重要的资料吧？”导师最近都挺不对劲的。
他们默默交换了下视线，重新抱着手里的研究资料和书本走近报告室。
严华伸手把最顶上的一份资料也拿下来，他原本研究的就是古蓝星的文化，对榫卯结构这个近乎是标志性的事物自然也多少涉及了解过。
但是因为这是古蓝星文化之中失传的最为严重的一部分，能够残存下来的一点古籍资料也找不到多少。
严华拿出有个人芯片的id卡刷进去，几秒的扫描后果档案自动呈现在眼前，他才放下光脑，气息不稳的把资料打开，翻到记录的那一页。
赫然就是孔明锁的记载，短短几句话。
他视线被钉在那一段介绍上，放在纸张上的手指捏紧到泛白，眉心死死拧着。
是了，没错，的确是那个孔明锁！
榫卯结构最重要的衍生，它在内的象征性意义简直是不可估量，严华没想到居然还有看见这么大的意义再现世的一天，还是在一个直播间里即将被复刻出来。
他控制住激动的心情，但还是忍不住在直播间里打字询问。
【主播要复刻的是古蓝星那个孔明锁吗？】
裴椋看了一眼弹幕，似乎是有些意外这个问题，不过她也没打算讲什么弯弯绕绕，喉咙滚出的声音沙哑，简单的点头肯定下来：“是。”
两人之间交流简单，但奈何严华的账号昵称一出来就引起直播间一波弹幕狂潮。
因为上次的那场打脸键盘侠，他的账号id几乎在直播间里被眼熟了一遍，弹幕停滞了一下才继续发言。
【我去！严华教授？】
【靠！真有生之年系列，我正在和严华教授讨论同一个话题？】
不过更多的重点反倒是被倾斜到了刚刚的那个问题上。
毕竟能够被专门研究古蓝星文化的大佬拎出来的能够是什么简单问题，象征性的意义份量就不一样，不能够随便衡量。
【所以孔明锁真有这么牛掰？】
【回答楼上的问题，刚刚专门去查了资料回来，结果星网上压根底没提到几句，还是又辗转去骚扰了我研究这一方面的哥们才得到答案。事实就是，主播提的孔明锁不是真有这么牛掰，而是本来就这么牛掰。】
【传说中的结构，榫卯结构最象征性的衍生品，你觉得这个意义能够同日而语？而且相关资料失传的相当严重，也就是前几年找出来的古籍里才提到了几句，但分量也不是一般的重了。】
【啥也不会说了，就一句主播牛逼！】
直播间里的弹幕疯狂刷屏，混乱的乱做一团，都被这个科普给甩在脸上震撼了一脸，心情复杂之余又对自己观看的裴椋更带上几分仰慕之意。
他们到底是看了个什么大佬？！
又是失传已久的古蓝星榫卯结构又是二十四孔明锁的，人都要给秀翻了好吗？
如果这时候的直播间观众一定要有一个表情，那一定是人手的流泪猫猫头jpg。
裴椋没再注意弹幕，把木块的边角料提出来，分开一些切口，她对于这个结构做的不算少，甚至能够说是烂熟于心。
真正开始熟悉木工和榫卯结构的时候，最开头接触的就是孔明锁——
六柱结构，十二柱结构，乃至是二十四柱的孔明锁的结构，每一寸她都重复了上千次！那段时间几乎是她九岁时候自我封闭时间最长的时候了。
许久没有接触过熟悉的事物，再次上手的时候裴椋还是必不可免的微怔了一下，低头看着木块的眼神更是流露出几分说不上的情绪。
裴椋抿紧唇角。
她清瘦的背脊直起，指腹带了点薄茧，透过光线看见近乎透明的指尖和平整的指甲。
呼吸声在安静中显得细碎，裴椋调整情绪平静下来，刚上手的那一刻，她原本以为许久不接触或多或少开头都会有几分手生，结果完全没有。
只是触碰许久未见面的老伙计，回归一下而已。
光线在其上覆盖上薄薄的一层，犹如水流流动一般，光线在刀尖折射出浅色的纹路和锋芒。
裴椋在刀身用力敲击了一下。
“嗡——”
铮鸣声清脆响起！
一把极为普通的刻刀在她手里使用的行云流水，像是彻底找回了自己熟悉的领域！木屑不断的在桌子上铺落下来，碎屑和粉尘又被带下去。
第一刀。
开头遇到阻碍的艰难，切入下去，木块被凹陷出中间的一角，以正方体的凹槽出现！
然后是第二刀。
切下去的阻碍减少了些，动作逐步完善。
接下去大致也还是重复这个步骤，直到她最后手腕一顿，把刀刃略略往上提了提，削去一角。
动作越来越顺畅，阻碍也彻底没有了存在感，只剩下极近了空间感一刀刀！
第二十四刀，彻底收尾！
木屑粉尘纷纷落下来铺了满桌，整整齐齐排列的木块倒是堆叠了一堆起。
木屑被拂去，露出底下清晰的纹路。
裴椋削的自己快忘记了时间，直播间的观众更是还沉浸在她构筑出来的世界里无法回神。
削出木头的过程就像是有一种独特的魔力在，动作不紧不慢但却行云流水，无疑是极其吸引人的，这是在专属的领域里发光发热的一种感情。
无声停滞了几秒。
【大佬真的强！】
【我去！这个刀工，秀翻！】
弹幕僵持了一刻，随机而来的就是疯狂的彩虹屁，被直接折服在刀工之下！
叶拆更是终于抽回神，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兴奋后知后觉跟着涌上大脑，隔着屏幕狂拍自己大腿：“我去！牛逼！”
张公子也完全将什么机甲抛之脑后，嘶了一声，拎着酒瓶跟着他一起喊：“这个主播是真大佬吧？真他妈秀！”
叶拆伸手狠狠一拍他脑袋：“废话！不是真大佬我能给你推荐？”
“对对对！”
“叶哥的眼光那都是一流，没得说！我就自愧不如多了！”
张公子伸手给他比大拇指。
剩下后面的销售员坐在一旁看着这两人一口一个牛逼在那里对着个削木头的疯狂夸，不免的有些怀疑人生，这年头削木头的都要来跟他们抢生意了？
旁边专业销售员的内心戏不为人知，叶拆这个直播间已经闻名的土豪又出手砸了两火箭倒是实实在在刷了波弹幕。
裴椋手指按上镜头，调整了一下视角她才上手接着把六块榫卯拼接组装到一起，卡上最后一块，严丝合缝，“这就是古蓝星资料里记载相关的六通孔明锁。”
“其实原身是衍生出来的一个基础结构，算做复刻吧。”
裴椋语气不太上心。
她把刀随手插回到旁边的工具上，在直播镜头前简单展示了一下拼接组装，没有一丝缝隙可以衍生的十字形状，内部的凹凸部分紧贴啮合，十分巧妙。
结构松散却又紧密相连。
无疑是另一种形式上的“紧凑”。
【一看就知道是我此类手残党只能够看看的存在，微笑jpg】
【六通锁，太强了，这一波完了后就结束了吗？】
就在弹幕意犹未尽的以为直播到这的时候，裴椋却出乎意料的开口。
“不过六通锁还是太简单了，今天的主题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
那还能是什么？
叶拆猛地抬起头来，瞬间被拉回注意力！
裴椋手腕弯垂转了转刀，看着跟前一片刷过的弹幕，恰到好处的出声道：“这会刻，二十四锁。”
“二十四锁，还是孔明锁，这怎么可能行得通？”张公子震惊的抬起头，下意识道。
然而还没等再多说上一句，肚子就挨了一锤，“这话还用的着你来说，大佬心里能没数吗？”
叶拆觉得旁边多了一人没用的废话也跟着变多了起来，“你没事闭嘴看就完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弹幕多数还是抱着和张开相同的想法。
一个孔明锁已经珠玉在前，实话来讲他们是真没对这下一个存在什么太高的期待值，不过大佬开口了，总归还是要看看先的。
裴椋自然知道弹幕是什么想法，她只手腕下力，转刀陷入木料。
把剩下边角料随手锯下来了一截，开始着手继续二十四孔明锁。
她只一刀刀削出二十四罗列的榫形和契合的卯，榫卯契合卡口简直可以说是无缝衔接！
就在叶拆以为眼前人要到此为止的时候——
裴椋却刀尖一转，直接在上面开始了雕刻！
“雕刻？”
叶拆不敢置信的喃喃出声。
张开也张了张嘴，愣住道：“二十四孔明锁，不应该是刻完榫卯就结束了吗？”
叶拆紧紧盯着屏幕，心下血液却在沸腾，喉咙干涩，不知道为什么，像是预感一般，他觉得事情开始一路往着他不敢想象的方向偏移了——
裴椋下刀行云流水，雕刻的人像图却很快出来，短短的一段榫卯上就雕刻出了细致的人像街景！
人物动作神态各自不一，却又都是一副生动的市井生活景象！
【这个尺寸？雕刻人像图？】
弹幕已经瞠目结舌！
“不止这一个。”裴椋像是猜到他们此时的震惊，出声沙哑提醒道。
然而看样子也知道，眼前人根本就没有刻完这么一道就收手的准备！
第一道榫卯雕刻已经是这种水平，剩下的二十三道呢？
二。
三。
……
直到二十四。
裴椋一气呵成。
“这这这——”张开张了张嘴，已经是面红耳赤。
震惊的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二十四孔明锁，一时间竟无法找出其他语言来形容。
这也太强了！
二十四道锁子，道道以鬼斧神工雕刻上了人物图案，还原了古代的街景人桥，却刚好是杂货图。
二十四道孔明锁被合上，巧妙的锁子紧密契合，周围的雕刻却一面面显示出了图案。
锁子侧面雕刻了桥上的诸人！再侧转街角却又是卖货郎。
孔明锁整个体量也不过刚好一手握住的大小而已！但雕刻的部件却是一个不少！
裴椋手腕一用力，契紧最后一道榫，“咔”的一声契合完成。
叶拆屏住呼吸，连眼睛都不敢多眨动一下！
她指甲很薄，顺着指尖微微透着光线。一双手跟着按住孔明锁，手背上微微凸起青筋和血管弧度，指腹按着侧面，朝着直播间的屏幕方向推转。
在光线的投影折射下，昏暗的光线反而成了此刻最好的布景光，透过背影缝隙投射出一道浅色的影子，人影绰绰，微微晃动，光影变转间，桥上的人物也如流水一般开始活动起来！
往来者络绎不绝！
就像是一道生动的桥景图及街景图！
而正面的灯光却又刚好能够照清楚雕刻里的人影甚至是服饰上的褶皱一个不落！
酣畅淋漓一气呵成！
弹幕已经彻底沸腾！顾不上什么打不打脸的，只想给大佬跪一个！
【神了啊！】
【大佬这不是造榫卯啊，她还秀雕工来了！】
【借着复刻非遗的掩护直播神迹是吧？】
【今天我的膝盖是彻底不能要了！谁也别拦着我！】
弹幕一瞬间刷爆！直播间的观众人数也跟着一路飙升，直接突破了七千的人数大关，甚至还有继续往上的趋势！
叶拆更是直接砸了两个火箭上去应了下景。
“这孔明锁叫什么？”蓝鸟连忙发弹幕追问。
裴椋视线刚好扫过弹幕，额角卷曲黑发被微微打湿，顺势优越的眉骨线条跟着下落，拿过旁边毛巾擦了擦手腕和手背，声音带上些许沙哑。
“还没想好，不过应景来说——”
“就叫做二十四桥明月夜吧。”裴椋略一思索随即定下命名。
“二十四桥明月夜……”
严华看着屏幕上的二十四孔明锁，忍不住又把这名字喃喃重复了一遍，觉得这名字起的实在是贴切。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他抬起头看着直播间，裴椋已经收起手，拿过旁边打湿的毛巾擦了擦。
如果能找到她合作会怎么样？
严华在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想法，突然转头问了下同事，“我记得研究院是不是还有一个项目被搁置了？”
教授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他的问题，“好像是有一个？不就是程意拦截的那个213项目吗？之前不是早就被喊停了吗？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要重新启动那项目。”
严华胸腔内像是窜起了一把火，冷不丁扔下一个响雷来。
说这话时他话音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笃定，眼里终于大放异彩！
“你疯了？”教授震惊的提高音调，飞快道：“那项目你在之前不是放弃想法了吗？程意疯狂打压你打压成这样，只剩下两个月的时候就算你现在再找人也来不及啊！”
他是万万没想到严华这种一向沉稳的性格还有这么脑子一热冲动的时候！
就算这木雕实在牛！也不至于这样冲动——
教授多看了两眼屏幕，突然沉默。
“等会！我等会再跟你想写说这个问题！”严华这会也顾不上回答他。
屏幕上裴椋一切都已经收手，桌上木屑被清扫开，留出一小块场地展示“孔明锁”。
【严华：能不能演示一下孔明锁的其他形态？】
他打字飞快，有些突兀的横插进去提问。
孔明锁有六七种形态，是真是假很好确认。
见到弹幕有人提出想看演示，裴椋有些意外的看过去，掀开眼，视线平静的应了一声“可以”，然后简简单单把肩膀以下位置的手臂袖口被卷起，清瘦的手指关节按在孔明锁的结构上，拼接拆解。
“咔咔”几下就拼接成另一形态。
精妙绝伦。
分明只是乍眼一看平平无奇的一些木块，在拼接后却能够变换各样的形态！
尤其是上方的街景人像图还会跟着不同的方式变换，就像是人物车马跟着活动起来一般！
【神了！】
【天啊！完全想象不到这种竟然是古华夏研究出来的文化和发明，到底是怎么做到这样的奇思妙想的？】
弹幕看完演示更加震撼，忍不住感叹道。
严华更是。
可惜裴椋演示完就收起手，显然没打算在继续，声音沙哑懒倦。
“行了，不早了，今天直播就到这里吧。”裴椋看了一眼直播，简单说了句大概意思的再见后不顾挽留关掉直播，神色平静。
成品结束。
度过那一阵狂热期后严华已经冷静下来，下意识打开直播间的后台私信想要去询问个人意向。
【你好，我是古蓝星研究院的教授，现在研究院有一个项目正在准备进行，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可能性能够邀请到您的加入。
这是项目介绍和资料：xxx……】
然而打完这一长段言辞恳切的邀请，发出去后却只收到了一个红标点。
【启明直播提示您：您关注的直播暂未打开私信。】
严华：？
“……”
这算做哪门子情况？
你丫有胆直播，你倒是有胆开私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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