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尘埃落定
从北京地铁7号线磁器口站下车中转，换乘到漫长笔直的5号线上，舟车劳顿了好一阵儿，瑞琦和罗菈终于从西二环抵达了北五环外，到了目的地天通苑北站，出站后，俩人经过摆满地摊的天桥，走下台阶，只见江文、周梦琳、廖俊锋、袁雨燕四个人已经都站在下面这个社区大门口，满脸笑盈盈地迎接着他们俩的到来。
都还没等瑞琦放下吉他背包和行李箱，江文这家伙冲上来就给了瑞琦一个大大的拥抱，贱兮兮地喊：“我的瑞琦啊！！可算是把你给盼来啦！几天不见，如隔三秋啊！！”
“哎哟！废话少说，没看见我这行李箱多重啊！搭把手啊赶紧的！”瑞琦嘟囔着嘴，一脸嫌弃迅速把江文一把推开。
江文一听，一把接过了瑞琦手里的行李箱往前拖，对着小区铁栅栏门的方向高声介绍道：“两位同学，欢迎你们来到首都北京！这是全亚洲最大的社区——天！通！苑！！！”
瑞琦听江文这么一说，目视前方这一幢幢高层住宅，顿时一脸将信将疑的表情：“什么？就这儿？全亚洲最大？太夸张了吧？你就吹吧你！”
“诶瑞琦，这回啊咱江总还真没吹，天通苑确实就是个超级大社区，有东西南北中16个小区组成，占地25万平，面积已经相当于两个故宫，两个冰岛，住的人口都快70万了呢！全亚洲最大的社区，千真万确，一点儿不虚！”廖俊锋领着瑞琦走在夜晚的美食街上，道路两边是天通苑紧密相连的一幢幢高楼。
瑞琦和罗菈仰起头，四处端详，确实也能看得出来，因为地处皇城根儿，北京显然是寸土寸金，当年天通苑这开发商是尽可能追求收益最大化，一些楼之间的距离，近到简直可以早晨站在阳台上和对面邻居相互递早餐。
此刻，天通苑的浩瀚楼宇已经遮挡了一轮明月，压得人快喘不过气来。这里见证了一个房地产帝国的疯狂。对北京人来说，天通苑这地方就像是纽约的布鲁克林，是繁华都市边缘的贫民窟，这里糟糕的基础设施建设，和低廉混乱的租房机制，成为北漂菜鸟和低收入者们初来乍到的无奈栖息地，是追寻理想的出发点。
天通苑还有一个特点是：东北人的天下。从开发商老板到中介公司到二房东，从理发店店长到菜场超市各个小商小贩，到处都在飘荡着高分贝的东北三省大碴子味儿口音，大家靠着各自的胆识和干练在这个喧嚣的地方一点点起步奋斗。
“你们当时怎么就选了这个地方啊？都快到北六环了吧？就不能稍微往里点儿？往什么北四环北三环去吗？”罗菈走在中间，一边一个挽着周梦琳和袁雨燕的手臂，诧异地问。
“什么？北四环北三环？罗菈你憧憬得也太美好了吧？想什么呢？你知道租金差多少吗？？咱们大家可都是刚出社会，连第一个月的工资都还没拿到手的小萌新呢！哪有那么高预算啊？我公司在崇文门，最经济的交通方式就是边上这条地铁五号线啦！”周梦琳有点匪夷所思地对着罗菈解释道。
“是啊罗菈，很多人刚开始北漂的时候，都为房子纠结过，地段好环境好的房子，房租绝对不菲啊！要说整个北京城房租低廉、房源充足、入住又迅速的地方，这天通苑啊算是很明智的选择了。”袁雨燕看着周围通告栏上贴满的招租告示，感慨道。
“没错对于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北京人来说啊，天通苑是他们非常不屑一顾的地方；可是对于我们这样初来乍到的北漂菜鸟来说，天通苑就是我们心中的第二个家，是追梦的出发点呐！”廖俊锋紧接着袁雨燕话茬说道。
“是啊，也可能是终点。”江文这时候不合时宜地说了句丧气话。
“我呸！你小子净说丧气话！咱大伙儿都刚来！怎么就终点啦！？就不能说点吉利的呀？”瑞琦对着江文埋怨了一句。
“得，我错了我错了！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赶紧去那边大排档吃饭去吧！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江文这会儿指着前面的大排档，然后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说了句。
“啊？都这么晚了你们也都还没吃啊？”罗菈挨个对着他们四个看了过去。
“对啊，就等你俩到了一块儿吃夜宵啊！”周梦琳应声说道。
“哎哟，这瞎等什么呀！你们就先吃呗还为我俩挨饿。”罗菈难为情地说。
“那咱吃什么去啊？这个点可真是太晚了啊”瑞琦扫了一圈眼前的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手足无措。
“这第一顿啊！咱可绝不能凑合！必须下馆子！给你俩接风洗尘！”廖俊锋一挥手，带领着大家往对面街上一家小饭馆里走去。
“哟！锋，才比我俩早来几天呀，就搞得跟东道主一样？够客气的呀！”罗菈对着廖俊锋呵呵一笑。
“嘿嘿，晚上这顿啊，谁也别抢，我做东！”廖俊锋拍着胸脯说道。
“你少来噢！！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吃个饭就别争来抢去的了，咱都不容易，一律aa！”瑞琦一脸严肃地对廖俊锋说。
“就是啊锋！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啊！再说了，真想请客就这么一个小饭馆，格调也完全不够啊！我看这么着吧！瑞琦说得对，今晚咱哥仨先aa，一个月之后啊，都把工资一五一十给亮出来！谁挣得最多就谁请客！找个像模像样的餐厅好好吃一顿，怎么样？”江文一边推开饭馆大门走进去，一边提议道。
“诶，这行！就这么定了！”瑞琦立马同意。
“好好好！得勒！就这么着吧！”廖俊锋见他俩这么犟，也只能依了。
坐进眼下这家饭馆，点上几个硬菜，喝下几杯小酒，大家都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开始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胡吃海塞了。
酒过三巡，推杯换盏之后，三个男生都已经面颊绯红，微醺的状态，正喝着椰汁的罗菈突然想起个重要的事儿，赶忙问道：“诶对了梦琳，我俩的房子呢，你们给找的哪儿啊？离这儿近不近啊？”
“当然不远啦！我们都提前去看过了，就在我们四个隔壁那一栋，还空着两个房间，二房东就住附近，一会儿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开房门，你们俩挑一个。”周梦琳指着眼前不远处的一栋楼说道。
“好勒，离你们近就好！方便！”罗菈笑嘻嘻地说。
“对啊，以后万一要是和你家老吴吵架呀！就过来告状，我们保准拿起平底锅教训他！！”袁雨燕喝完一杯饮料，一把搂着罗菈说。
“不可能！他才不会欺负我呢！只有我欺负他的份儿！”罗菈向对面已经喝到摇头晃脑的瑞琦使了一个恶狠狠的眼色。
“话先别说太满了哦罗菈！来日方长！北京可实在是太大了！咱们仨就是彼此的娘家，要是这仨大老爷们敢欺负咱们，就马上形成战略联盟！和他们顽抗到底！！”周梦琳也对着旁边的江文使劲瞪了一眼。
“就是，就这么办！听见没廖俊锋！？”袁雨燕在桌子底下冲着坐在她对面的男友狠狠地踢过去一脚。
“哎听见啦听见啦！您是练过空手道的人，我哪儿敢呐！！”廖俊锋喝下一口杯中酒，连忙应和着。
“好了好了，吃好喝好咱就走吧！也该去看看房子了！”瑞琦这时候突然起身，在半醉半醒之间，口齿不清嘀咕了一句。
“行行行，那跟我走吧！”江文也跟着起身，颤颤巍巍的，一只手拖着瑞琦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搭在瑞琦的肩头，往这家饭馆门外踱步。
“哎哟，慢点儿！你俩别撞着！”周梦琳走在后面说道。
“诶，你俩往哪走啊？又回地铁站不成？”酒量最好，相对还比较清醒的廖俊锋，看着瑞琦和江文步履蹒跚走反了方向，赶忙提醒道。
“嗯？你傻呀江总！怎么带的路？这都能错！？”瑞琦搭着江文的肩膀埋怨。
“还怪我？是你自己非要把我往那边拽的好不好！”江文指着瑞琦含糊其辞。
“好啦好啦！你俩酒量都是出了名的差！还喝这么多干啥？！跟着我走就行了！别走歪了噢！”廖俊锋走在最前面带路。
不一会儿，廖俊锋就把大家带到了那一栋楼的单元门口，周梦琳提前联系的二房东已经站在了楼梯口，是个戴着大金链子的东北大叔，抽着烟抱怨着：“哎哟！我说几位老铁老妹儿啊！咱就不能约个大白天的时间吗？也不看看这都几点了还看房！？”
“不好意思啊大叔，劳驾，您说的楼上那间次卧，带我们瞅瞅吧！”周梦琳陪着笑脸对这二房东说。
“行行行，赶紧上来吧！”二房东说着就走进了电梯，按上了7楼，然后领着他们走进了房间介绍道，“你们看噢！这是个大三居，这间次卧啊，面积不小，卫生间和厨房公用，原来的租客刚搬走没几天，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采光特别好，基本的家具也齐全，对面窗外头还对着咱这小区大公园，景色倍儿舒服！”
罗菈在房间里四下踱步端详着，这时候，主卧的房门突然打开，一个头发凌乱不修边幅的眼镜男急急忙忙走了出来，从房间里传出了一阵电竞团战的嘈杂背景声，只见他的手里拎着一大袋满满当当的垃圾，一看到他们这群人出现在客厅，就投来了不太友好的冷淡目光，然后匆匆把垃圾扔到墙角，就走回了房间迅速关上了房门，大家伙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打招呼。
罗菈表情木然，环顾了一圈后，隐约闻到了一股子臭味，她慢慢推开了卫生间的门，探过去脑袋一看，里面乱七八糟乌烟瘴气，这番景象实在是没法和二房东所说的干净两个字沾上边，她捂着鼻子问道：“天呐！这还叫干净啊？？都多久没好好打扫过了呀”
“也没多久啊，你要是住进来，拿拖把抹布一收拾不就行了嘛。”二房东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说。
“那这间是多少钱啊？”袁雨燕帮着罗菈问道。
“一口价，2000，押一付三，概不拖欠噢！”二房东嘴里叼着烟，一番吞云吐雾，冷冰冰地说道。
“什么？就这房子？2000？有你这么宰的嘛？”罗菈当即就急了眼。
“嘿？我说小姑娘，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宰啊？咱这一片几栋楼的次卧全都是这个价！已经是很实惠的价格了，爱住不住！”二房东马上就有些不耐烦了。
“住住！住！就住这儿！！”瑞琦这时候倚靠在墙边，眯着眼睛，带着酒味神志不清吞吞吐吐地说道。
“行，转钱吧！微信还是支付宝！？”二房东一听，连忙就解锁手机屏幕，走到了瑞琦的身边。
“诶！别啊老吴！你现在神志不清的，少给我凑热闹！转什么转啊！大叔！劳驾您再带我们看看另一间吧！”罗菈一把抢过瑞琦的手机放进口袋里。
“另一间可是地下室噢，带你们看没事儿，可别更加嫌弃个没完！”二房东不耐烦地瞟了一眼罗菈，往屋外楼梯间走去。
“没事儿，地下室就地下室。”罗菈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
可这时候旁边的袁雨燕吃了一惊，问道：“没必要吧罗菈，咱不至于吧？”
袁雨燕也奉劝道：“就是啊，地下室可没多少采光啊，闷得慌，要不跟我俩一样，就这样的次卧吧？我们帮你一起打扫干净呗~”
“没事儿，下去看看吧。”罗菈微微一笑，说话间示意着二房东帮忙带路去地下室。
一伙人坐电梯下来负一层，只见这间房子虽然面积还算比较大，可毕竟只有一扇窗户，并且一半露在地面以上，一半露在地面以下，房间里的采光确实是很不理想，各种家具设施都非常简陋，凸显着一种幽暗闷热，倍感压抑的氛围。
“罗菈你确定住这儿吗？”周梦琳环顾四周，怯生生地问着。
“是啊，咱虽然是北漂，可没有必要这么委屈自己吧”袁雨燕也挽着罗菈的手臂，关切着问。
“哪有委屈啊？这不是挺好的嘛！面积大，多宽敞啊！独立厨卫，不用像刚才那间一样，跟别人合租，乱哄哄的，还共用卫生间，进进出出怪别扭的，这儿多安静啊，到冬天暖气肯定很足啊，房间里应该暖烘烘的！我喜欢！”罗菈把手放到墙边的暖气片上，一副苦中作乐的表情。
“那你可要确定噢，就住这间？”二房东有点将信将疑地问道。
“每月多少？”罗菈问道。
“看你们刚毕业，初来乍到的也不容易，这么着吧，便宜点儿租给你们吧，900块，押一付三！”二房东摆出一个手势说道。
“大叔啊，再便宜点儿呗！700吧！能成的话这就转给你2800！”罗菈拿出了手机，立马就作势要把房租给转过去。
“行行行，冲你这小姑娘这股子痛快劲儿，我就少赚点儿吧。”二房东说着就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找出了收款的二维码，递到了罗菈眼前。
这时候，不胜酒力的瑞琦已经趴在这房间的床上呼呼睡去，廖俊锋看着他的睡姿，摇摇头对罗菈说：“额罗菈，要不今天晚上你俩先去外头找个宾馆凑合一晚，明天等瑞琦酒醒了再定吧！？”
“没事儿，就这么定了吧！他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我们是来北漂，又不是来度假的，不能给自己惯一身臭毛病，花钱的地方今后还多着呢，能省则省，先精打细算，以后有条件了再换呗！”罗菈说着就迅速把房租转给了这位二房东，签下了一份简单的房屋租赁协议，然后蹲下身子，收拾起了瑞琦的行李箱。
“得勒小姑娘！这是房间钥匙，拿好咯！那我就先走了噢！早点歇着！有事儿咱再打电话吧，这收据上有我电话。”二房东撕下一张收据，和钥匙一块递给了罗菈，一溜烟儿就跑出了门。
“哎真是贤内助啊，老吴接下来能和你生活在一起啊，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咯！”周梦琳摇了摇头，对罗菈今晚这举动充满敬佩。
“好啦，都这么晚了，你们赶紧回去睡吧，明早不都还得挤地铁赶着上班嘛！”罗菈说着就挽上了袁雨燕和周梦琳的手往楼梯上走去。
廖俊锋做了个电话的手势对罗菈说：“有事儿就打电话噢！”然后一手扛起已经喝到烂醉的江文，缓缓走出了这间地下室。众人挥手告别，从此开始，他们就像是六粒微不足道的小尘埃，在这偌大的首都北京开始落定，准备好去迎接今后各自这苦中作乐的工作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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