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花桑桑等了半天，底下的弟子久久没有声音，她低头看去，正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
那双眼眸不似往日的冰冷，看向她的眼神难得地带上了几分不解。
但那不解出现得极浅，很快又变得波澜不惊。
穆叶舟冷声问：“你在做什么？”
花桑桑认真解释：“我在向师兄表达我的仰慕之情。”
仰慕？
穆叶舟嘴角轻扯，面无表情地问：“你仰慕我什么？”
花桑桑卡了卡，反应极快道：“师兄天人之姿，实力高强，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完美，是我此生见过最优秀的修士，我相信整个修真界无人不仰慕大师兄。”
冲虚宗弟子听罢，与有荣焉地点头。
没错，他们的大师兄就是这么优秀。
穆叶舟轻嗤一声道：“我劈了你们的命脉。”
他算得上妖族的仇人，她居然对仇人说仰慕？
“没错。”花桑桑点头：“我们妖族的命脉乃耗费千万年才凝聚而成，可大师兄你一剑就把它劈没了，多厉害啊！”
她的双眸亮晶晶的，不含半分杂质。
穆叶舟听见她用抑扬顿挫的语气道：“像大师兄这样厉害的修士，谁人能不仰慕？还请大师兄收下我当小弟，我愿为大师兄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穆叶舟静静看了她片刻，突然勾起了嘴角。
“收下你当小弟可以，只要你从塔上跳下来，不动用半分灵力，我便答应你。”
弟子们听罢，一片哗然，虽说修士的身体不同于普通人，但若是不动用灵力，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更何况，眼前这小妖怪明显修为不高。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拒绝时，花桑桑眼里亮起了光芒。
“穆师兄此话当真？”
穆叶舟眉头微蹙：“当真。”
花桑桑听罢，纵身一跃，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没有半分犹豫，连思索都不曾，就这么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下跳了下去。
“天啊！”
“大师兄！她跳了！”
一片兵荒马乱中，花桑桑闭着眼直直往下坠。
穆叶舟眉头蹙得更厉害了。
她疯了不成？
就在花桑桑即将要落到地上时，一道身影极快地将人接住。
花桑桑睁开眼，对上一张陌生的面孔，很是失望。
那人见状，笑笑说：“公主倒也不必失望得这么明显。”
花桑桑连忙从他身上下来，有礼道：“见过岳师兄。”
她记得这个人，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他便一直站在宗主的身侧，是冲虚宗宗主的二弟子岳景林。
岳景林朝她微微颔首：“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公主娇贵，若是在冲虚宗出了什么事，冲虚宗难以向妖王交代。”
他说完，径直向穆叶舟走去。
“大师兄。”他靠近穆叶舟，低声道：“妖族公主若是因此而死，妖王不会善罢甘休。”
穆叶舟嘴角轻扯，似带着几分嘲讽。
别以为他没看出来，在岳景林接住她的前一刻，她便已经打算动用妖力了。
她如此能屈能伸又惜命，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出事。
花桑桑眨眨眼道：“大师兄，我如今已经做到了，方才你说的话，可还算数？”
她表情无辜，眉目间似乎还有几分后怕，眼角余光瞄到岳景林还带着几分感激。
似乎一切都是巧合。
穆叶舟面无表情道：“我说的话，自然算数。”
花桑桑笑了，她大声道：“多谢大师兄，大师兄放心，以后我一定尽好职责。”
“当好大师兄最坚定的狗腿子！”
岳景林：“……”
这个妖族公主，倒是挺与众不同，还是说，他们妖族难不成都是这样的作风？
穆叶舟没有再看她，扭头离开了。
花桑桑这次没有跟上去。
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贴上去对方恐会心生反感。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为了能赶上这群弟子晨起练剑时爬上摘星塔，她今日难得起了个大早，这会儿困得不行。
她得先回去补觉才行。
花桑桑回去舒坦地睡了一觉。
养足了精神，第二天一早，她准时出现在了练武场中。
“大师兄。”花桑桑笑眯眯道：“师兄早啊。”
穆叶舟还未至练武场，远远便瞧见花桑桑一副守株待兔的姿态。
他走近了，冷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花桑桑已经习惯了他的冷言冷语，此时听到这话，表情不变，理所当然道：“我是大师兄的小弟，大师兄在哪儿，我自然便在哪儿。”
“大师兄……”花桑桑犹豫道：“你不会，反悔了吧？”
还不待穆叶舟回答，花桑桑大声道：“穆大师兄怎么可能会反悔呢？大师兄乃修真界第一天赋绝伦之人，乃万年难出的人中龙凤，像穆师兄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反悔的！”
穆叶舟眸色微微冷了。
花桑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穆叶舟微微靠近她，一字一句道：“你莫不是，想去后山喂灵兽？”
花桑桑强笑了两声：“大师兄，郎长老让你照顾我，若是我当真被喂了灵兽，郎长老会找你算账的。”
穆叶舟轻嗤道：“你以为我会怕？”
他的神色不似作伪。
他当真不怕长老找他麻烦，甚至，他根本不惧这冲虚宗的任何一人。
“大师兄我错了。”花桑桑认错极快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不喜欢话太多的人。”
花桑桑：“是，大师兄，以后你不让我说话，我绝不多说半个字。”
穆叶舟从她身边走过，如往常一般走上练武场。
冲虚宗的练武场很宽敞，即使所有弟子都来练剑也绰绰有余。
穆叶舟独自占了一大片场地。
花桑桑发现，别的弟子练剑都是三五成群，再不济，也是两两结对，只有穆叶舟，独自一人对着一排木桩练剑。
花桑桑试探着道：“大师兄，要不然，我陪你练？”
穆叶舟轻轻瞥了她一眼，那一眼里没有多余的情绪，但花桑桑莫名懂了。
恐怕冲虚宗里不是无人想和他练剑，而是无人敢和他练剑。
她若是真上去了，估计连一招也撑不住。
花桑桑不再自取其辱，她想了想，忽然跑到木桩后面站着。
穆叶舟顿了顿，蹙眉道：“你在做什么？”
花桑桑认真回答：“当桩。”
穆叶舟：“……”
“为何要当桩？”
花桑桑抑扬顿挫，声情并茂道：“大师兄练剑如此辛苦，我怎能只在一旁看着呢？优秀的小弟，不仅要当牛做马，更要学会当桩！当好一个好桩！”
“大师兄你放心，虽然我修为不济，但是当桩，我还是可以的！”
穆叶舟：“……”
他现在开始怀疑这个妖族公主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我给你机会反悔。”
什么意思？
花桑桑还没听明白，便见穆叶舟微微沉了眉：“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便成全你。”
下一刻，机关启动，所有木桩都动了起来。
等等等等。
这些木桩居然还会动？
“你若当桩，还不够格。”穆叶舟面无表情道。
他的语气里满是嘲讽。
花桑桑憋了憋，忍气吞声道：“大师兄说得是。”
“若你只会站着不动，以后便不用再来了。”
那怎么行？
她好不容易找到借口光明正大接近穆叶舟，若是失去这个机会，想要再接近穆叶舟便难了。
“我能！”花桑桑斩钉截铁道：“我肯定能！”
谁都别想把她赶走！
木桩移动的速度更快了。
花桑桑想站在原地也不行了。
因为这些木桩，开始向她撞了过来。
救命啊！
花桑桑修为不行，但体能还不错，在木桩撞过来的一瞬间立刻躲开了。
穆叶舟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这小妖怪修为不济，反应倒是挺快。
花桑桑连着躲开了好几个木桩，正要歇一口气时，一柄长剑直直向她刺了过来。
她吓了一跳，想也不想便往木桩后面躲去。
待看清了那柄长剑的主人，花桑桑欲哭无泪道：“大师兄，你在做什么？”
穆叶舟面无表情道：“你既然是木桩，我自然是要拿你练剑的。”
“不错，反应比木桩快。”
这是穆叶舟第一次夸她，但她根本笑不出来。
眼看着长剑从另一个方向刺了过来，她又想起了当初穆叶舟劈开妖族命脉的那一剑，吓得不行，连忙道：“大师兄，大师兄手下留情。”
穆叶舟停了下来：“若是不想当桩，以后便不用来了。”
又是这句话。
花桑桑气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她抬头，朝他扬起一个笑：“谁说我不想，我只是累了，休息休息而已，继续！”
话音刚落，长剑再次刺了过来。
花桑桑瞪大了眼睛再次险险避开。
还好还好，还好她的反应够快。
穆叶舟并未使出全力，他练剑，便是真的练剑，练剑招，练准头，全程未曾动用半分灵力。
只是即使这样，这一早上过去，花桑桑仍然被折磨得不清。
精心打理的发髻早已歪歪扭扭，漂亮的裙子上多了好几道划痕，脸上脏兮兮的都是泥，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穆叶舟对此没有半分愧疚。
末了，还道：“你反应不错，只是这修为……”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微不可察的不满：“修为实在是太低了。”
知道了，是她不配当他的练剑桩。
花桑桑忍辱负重道：“大师兄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做得更好的。”
“嗯。”
穆叶舟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练武场。
第二日清晨。
花桑桑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练武场。
昨日□□练一早上的后遗症此刻便显现出来了，她此刻浑身酸痛，若不是回家的意念强撑着她，她根本起不来床。
她本以为穆叶舟还会在昨天那个时辰来，没想到今日穆叶舟早就等在了那里。
见到她，不悦道：“你今日来晚了。”
花桑桑假笑道：“是桑桑的不是，桑桑明日一定会起早的。”
“嗯。”穆叶舟满意点头，一挥长岁剑，道：“来吧。”
花桑桑看着他的表情，一丝不安涌上了心头。
他不会，练上瘾了吧？
果然用她当桩练剑更快乐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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