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她没有再管那张书案的‘尸体’。
回去的路上，她满腹心思都放在了要如何同郎长老提出自己学习宗门规矩，以后都不再去学堂了。
她是真没那么多工夫搭理学堂里的那群弟子。
待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也没想出个合理的借口。
慢着。
她的桌子上什么时候多了一封信？
她非常确定离开时，桌面上空无一物，她想了想，还是将信拆开。
待她把信看完，忍不住扶额叹息。
她怎么忘了，今天是初一啊。
是妖魔两界商议好刺杀穆叶舟的日子。
花桑桑赶紧将信烧掉，然后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
说实话，她不想去。
不管是替穆叶舟挡剑还是替魔界补刀，她都不想去。
以穆叶舟的实力，她不认为魔界随便派几个刺客来就能杀了他，以穆叶舟的脑子，她也不认为他会猜不出来这一切并不是巧合。
她好不容易才争取到长期当桩的资格，要是因为今天的事，浪费了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她得找个地方哭死。
花桑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去更好。
她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之际，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她立刻惊醒，警惕道：“谁？”
门外的人没有回应，但敲门声还是坚持不懈的响起。
她大概知道是谁了。
看来今晚的事，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她叹口气，下床推开门，见一身着青衣的外门弟子低声道：“一个时辰后行动，你想办法将穆叶舟留在他的房间。”
穆叶舟分得的山头是整个冲虚宗灵气最丰富的山头，但位置比较偏，周围没有其他山头，在那里动手，不容易被人发现。
那人说完后，似是看出了花桑桑的犹豫，蹙眉道：“你妖族莫不是想反悔？”他低声威胁道：“你若不去，事发之后我们一定会把你供出来，若还想好好待在冲虚宗当你的妖质，最好配合我们。”
他不是来同她商量的，他是来知会她的。
花桑桑：“……”
那人说完后，似是知道她不会拒绝，转身离开了。
花桑桑犹豫片刻后，还是去了。
若今日的事传到她那个妖王父亲耳里，她的下场绝不会比落在穆叶舟手里好到哪里。
花桑桑直奔穆叶舟所住的山头而去，去之前还特意亲手熬了一碗汤。
她在殿外站定，瞧见里面灯火通明的样子，大声喊道：“大师兄，大师兄，我来了！”
“大师兄，大师兄，开开门呐！”
“大师兄，我知道你肯定在，你让我进去啊！”
穆叶舟顶着一张冷如冰霜的脸出现：“吵。”
他的脸色比往日惨白，精神状态似乎也不太好。
脸色也冷得吓人。
花桑桑有点诧异，今晨他练剑之时，对她下手干净利落，看不出半分异样，难不成这病症只有晚上才会出现？
花桑桑关心道：“大师兄，你的脸色看起来……似乎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去请医修过来？”
穆叶舟的脸色不似方才那般冷了，他不耐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花桑桑赶紧将食盒往前一递：“大师兄，这是我特意为你熬的汤，你平日练剑辛苦了，需得多补补。”
她眨眨眼，看起来无辜极了。
穆叶舟看了食盒一眼，没有接。
花桑桑立刻便懂了，她打开食盒，倒出一小碗汤，当着穆叶舟的面喝下。
“大师兄，放心，没毒。”
穆叶舟冷嘲道：“你也要有那个胆子。”
花桑桑忍气吞声道：“大师兄，给。”
她将食盒递过去。
穆叶舟轻瞥她一眼：“倒是殷勤。”
花桑桑眨眨眼，笑道：“我是大师兄的小弟，关心大师兄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穆叶舟终究还是接下了食盒，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花桑桑，问道：“还有何事？”
花桑桑不好意思道：“大师兄，今日夫子讲的课我实在没听懂，不知能不能耽误大师兄半个时辰，为我解惑。”
穆叶舟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能。”
花桑桑：“……”
她就知道他是个无情无义的玩意儿。
枉她陪他练了三天剑。
“大师兄。”花桑桑拖长着尾音喊了一声，在穆叶舟不悦的目光看过来之前立刻道：“若我不能解惑，今夜一定会难以安然入睡，明日便会起不来。”
“当然，我已经答应了师兄每日都会陪你练剑，哦不，给你当桩，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按时赶到练武场，但若是我这个练剑桩精神不济，多少也会影响大师兄的练剑效果不是吗？”
花桑桑总结道：“所以，为了明日能更好地给大师兄当桩，大师兄就为我解惑吧。”
花桑桑一口气说完，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穆叶舟，见他沉默不语，小声喊了句：“大师兄？”
穆叶舟轻轻瞥她，片刻后，启唇道：“进来。”
花桑桑喜上眉梢，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进了宫殿。
这是她第一次好好打量他的殿宇。
上一次来得浑噩，走得匆忙，根本没机会瞧清这殿宇里的陈设，但这一次不同了，她是被殿宇的主人请进来的，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不得不说，穆叶舟的殿宇真的很大，虽说比不得妖界妖王的住处，但跟妖王手下的妖将比起来，完全绰绰有余。
至于殿宇内的布置陈设，更是甩了妖王好几条街。
妖王的宫殿虽看起来富贵，但全都是由金银堆起来的东西，不像穆叶舟这儿的东西，看似样样低调，实际每一件东西拿出去都是别人趋之若鹜的宝物。
这才是真正的富贵。
穆叶舟走了一段，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扭头见她停在原地，冷声道：“愣着做什么？”
花桑桑下意识感叹道：“大师兄，你好有钱啊！”
她的眼里满是羡慕垂涎，不带半分掺假，她是真的羡慕他。
穆叶舟自知自己的东西都不是俗物，只是他再有钱也不至于让一个妖族公主还未进屋便已露出羡慕的眼神。
穆叶舟挑眉，淡淡道：“你一个妖族公主，想必也很有钱。”
花桑桑听到这话，就忍不住抹一把辛酸泪。
她没钱啊，她可穷了。
妖王风流成性，美姬无数，她娘只是一个被他强行宠幸又丢到一旁的可怜女子罢了。
若不是此次妖将们提出挑一个最美的公主送到修真界当妖质，妖王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花桑桑这么一个女儿。
她算哪门子公，真正被他捧在手心里疼的公主又怎可能被他送来修真界。
花桑桑想到这儿，怅然地叹口气。
她什么都没说，穆叶舟似乎也就是随口一问，不待她回答，便自顾自道：“你方才不是说有问题要问我？赶紧进来吧。”
问完赶紧走是吗？
那可不成。
花桑桑回过神，掏出书册，眨眨眼，认真道：“大师兄，这一整册书我都看不懂。”
穆叶舟淡淡抬眸：“你是傻子？”
花桑桑：“……”
她忍辱负重道：“我是。”
穆叶舟没了话。
花桑桑自认胜了一筹，开开心心打开书册：“大师兄，你先给我解释这一段。”
穆叶舟看了一眼，再次抬眸看她：“你在敷衍我？”
花桑桑看了一眼，只见第一句话是：
第一条：不可残害同门。
哦，原来是门规第一条。
穆叶舟抬眸看向她，明明白白的把‘不耐烦’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他一字一句道：“我脾气不太好，你若说不出这几个字哪个看不懂，我便将你砍碎了丢到后山喂灵兽。”
又是喂灵兽。
花桑桑将话吞了回去，谄媚道：“大师兄，我没有敷衍你，我真的看不懂。”她一本正经道：“门规第一条只写了不可残害同门，可上面没写‘何为残害’，我若不小心砍了同门一刀，算得上残害吗？我若练剑时不小心将人打成重伤，又要如何算？若为了保全大义不得不牺牲同门，也是残害吗？”
花桑桑问得诚恳，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真挚无辜得不行。
穆叶舟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抬剑架在她的脖子上：“我若手一抖，将你的脖子割断，你说，这算残害吗？”
花桑桑咽了咽口水：“……算。”
穆叶舟笑了：“可你不是冲虚宗弟子。”
也就是说，他就算真的把她杀了，也不算残害同门。
花桑桑要哭了。
她今晚就不该来！
正在这时，穆叶舟腕间一动，花桑桑吓得闭上了眼睛，下一刻，脖子上的凉意消失，她再睁开眼时，穆叶舟已同不知何时闯进来的黑衣人打了起来。
双方出招极快，花桑桑看得眼花缭乱。
这种情况，别说补刀了，挡刀她都不知道怎么挡。
花桑桑赶紧找一个地方躲好。
不管了，他们谁胜谁负她都不想管了，她先保命再说。
渐渐地，穆叶舟的动作率先慢了下来。
花桑桑看得出来，他的脸色比方才更差了。
穆叶舟不会输吧？
花桑桑有些不确定地想。
要是他输了，她要不要帮他？
花桑桑踌躇不至。
要是穆叶舟真死了，她却出现在这里，还好好活着，恐怕十张嘴也说不清。
长老也没说如果穆叶舟死了要怎么接应她。
不行，妖族那群人信不过，到时候说不定穆叶舟一死，他们便将她丢在此处自生自灭了。
似乎看出穆叶舟开始体力不□□几名魔族脸上一喜，出招愈发狠厉。
几名魔族同时围攻他一人，穆叶舟越来越难以抵挡。
在花桑桑的角度，她正好看见一名魔族人正在伺机偷袭穆叶舟。
“小心！”
花桑桑急忙出声提醒，但穆叶舟已是强弩之末，难以招架。
花桑桑急了，心一横，还是冲了出去。
这群魔族总不会杀了她的。
花桑桑虽修为低微，但勉强也能替穆叶舟挡一挡。
穆叶舟眼里闪过几分异色，他正想顺势倒下，便见花桑桑被魔族一掌拍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
花桑桑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她睁开眼，正对上穆叶舟的目光。
他的目光很复杂，似乎有一点难以置信，又似乎带着几分不能理解，很快的，那些情绪都不见了，只剩一片了然。
莫名的，花桑桑看懂了他的目光。
她就是修为低微，就是不堪一击，怎么样？咬她呀！
穆叶舟重重咳了几声，忽然笑道：“你们以为趁我虚弱便能杀了我吗？”他轻嘲道：“不自量力。”
他说罢，一改方才的出招方式，干净利落地解决了离他最近的魔族。
他慢悠悠道：“你们只知我初一时最虚弱，那又知不知道我最虚弱的时辰是什么时候？”
他说完，又极快的解决了一人。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想也不想便往房门退去。
穆叶舟又岂会让他们得逞。
他出招极快，快得花桑桑连剑招都没看清便已经结束了。
花桑桑看着满地尸体，提醒道：“还跑了一个。”
穆叶舟认真擦着长岁剑上的血，动作认真仔细，眼里却似乎闪着兴奋的光。
是她的错觉吧？
他怎么看起来像个大魔头一样？比妖王还要恐怖，一点都不像正道第一人。
“跑了就算了。”
他语气平静，似乎根本不将那名魔族放在眼里。
花桑桑突然意识到什么，她不可置信道：“你不会是故意放走他的吧？”
放走他去散播穆叶舟受伤虚弱的消息，再引来一波杀手。
穆叶舟看向她，眼里极快地闪过几分兴致，微微勾起嘴角：“你倒还算聪明。”
这个表情更像大魔头了。
“大师兄。”花桑桑微微靠近他：“你是不是根本没病。”
穆叶舟淡声反问：“你说谁有病？”
“不不不。”花桑桑连忙道：“我的意思是，每个月的初一大师兄你都会受到病症侵扰，其实是假的吧？”
穆叶舟垂眸看她，目中闪着微微光芒：“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花桑桑：“……”
穆叶舟收回目光，慢悠悠的带着冷意道：“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花桑桑张大了嘴，在穆叶舟看过来之前立刻合上了。
她疯狂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穆叶舟的语气很慢，脸色却极冷。
“否则，我就只好拿你喂……”
花桑桑抢先说：“喂灵兽是吧？我知道。”
穆叶舟慢悠悠补充：“喂长岁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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