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唐衣雪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年纪和自己相当，打扮得简单朴素的姑娘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了小男孩的手：“午阳，你一个人不声不响地跑去哪儿玩了，真是的，你要急死姐姐和娘啊。”
她数落了一番小男孩，这才注意到唐衣雪和段琛：“你们是……”
唐衣雪忙解释：“姑娘，是这样的，他跑到我住的客栈那里去了，我们就把他送回来了，你是他的姐姐么？”
“是，我是他姐姐。”姑娘感激道：“真是谢谢两位了，我叫李夕月，这是我弟弟，李午阳。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哦，我是唐衣雪，这位是段琛。”
李夕月忙道：“唐公子，段公子，两位请到家里坐一坐，喝杯茶吧。”
“这……”唐衣雪有些犹豫，小男孩却拉住她的袖子，要把她往里拽。
唐衣雪求助地望向段琛：“段公子。”
段琛点点头，几人便一起回了李夕月家。
这是一间不大但很整洁的小院落，院子里有一块小小的菜地，还有一棵枝干粗壮的大树，看不出来是什么。
李夕月牵着李午阳的手，把唐衣雪和段琛引进屋子，搬来两张凳子给他们坐：“我给二位倒杯水。”
唐衣雪忙道：“不用麻烦了，我们坐一下就走了。”
这时，里屋传来一个妇人虚弱的声音：“夕月，是午阳回来了么？”
李夕月闻言，应了声：“娘，是午阳回来了。”又对唐衣雪和段琛歉然地一点头，道，“不好意思，二位稍等，我去去就来。”
唐衣雪环视着小小的厅堂，低声对段琛道：“他们家看起来也挺可怜的。”
“嗯。”段琛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李夕月从里屋出来，给他们倒了水，自己也坐下来，招呼远远站着的李午阳：“午阳，来姐姐这边。”
唐衣雪看着他们两个，忍不住问：“夕月姑娘，你弟弟他……”
李夕月摸摸李午阳的头，笑容苦涩：“我弟弟他，他三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之后就这样了。”
“那你爹娘呢？”
“我娘从生下我弟弟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后来我爹又因为意外过世了，她受了打击，身体就更差了，常常卧病在床，需要不时请医吃药。家里的积蓄花得差不多了，只有靠我缝缝补补，勉强赚些家用。”李夕月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今天下午，我一时没有看过午阳，他就自己跑出去了，多亏遇见了二位，把他送了回来。”
“夕月姑娘也不容易啊。”唐衣雪想到自己的遭遇，不由得生出一股同命相怜之感，“可你好歹还有家人呢，我连家人都没有了，孤身在外，寄人篱下。”
“唐公子不是本地人？”
唐衣雪摇摇头：“我是樊城人，来京城找亲人的，可是亲人……也意外去世了。”
“那唐公子现在住在哪里？”
“暂时住在客栈。”唐衣雪道，“以后再做打算。”
李夕月面露同情，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疑惑地皱了皱眉：“唐公子……”
“嗯？”
“算了，没什么。”李夕月笑了一下，“两位吃过晚饭了么？不如留下来一起吃吧，粗茶淡饭，还希望不要嫌弃。”
“不用了。”唐衣雪笑道，“我们已经带着午阳吃过了。——这两个烧饼也是给他带的，你别嫌弃，留着让他明天吃吧。”
“这怎么行。”李夕月道，“已经够麻烦两位了，还让你们破费。”
“夕月姑娘不用客气了。”唐衣雪站起身来，“不打搅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等等。”李夕月叫住她，犹疑地看了段琛一眼，“我还有句话想问唐公子。”
唐衣雪听李夕月这样说，有些不明所以：“夕月姑娘你有话直说就是了。”
李夕月欲言又止地看向段琛。
段琛很识趣地开口：“我在门外等你。”
唐衣雪目送他走出屋门，问：“夕月姑娘你要问我什么？”
李夕月又上下打量她一番，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道：“唐公子……你其实应该是唐姑娘吧？”
唐衣雪大惊，睁大了眼睛，一时话都说不利索了，心虚地否认：“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李夕月“扑哧”一声笑了：“好了，现在我可以确定了。”
“……”
“在外面看见你时，天太黑了，我也没细看，可是一进屋，就越看越怀疑。”李夕月自顾自道，
“我是个姑娘家，不会看错的。”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走路姿势不对，虽然你有意将步子迈大，但却显得很刻意，还有声音，你越压反而会越让人起疑。”李夕月道，“还有一点，你流露出来的情绪太多了，更像一个姑娘家。”
“……好吧，被你看穿了。”唐衣雪无奈地承认，“我的确是女的。不过这件事没有人知道，拜托你一定要帮我保密啊。”
“那位段公子也不知道？”
唐衣雪摇摇头：“你是第一个。”
“可是为什么呢？”李夕月好奇地问，“女扮男装，难道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么？”
“也说不上是什么理由。”唐衣雪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为了方便穿了男装，之后就一直这样了。”
“从家里逃出来？”李夕月的疑惑更甚，“你不是说……”
“……这就说来话长了。”唐衣雪道，“我以后再慢慢跟你说吧，段公子还在外面等我呢。”
“那你以后常来啊。”李夕月不舍道，“我每天一个人在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难得和唐姑娘聊得来。”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呀。”唐衣雪叹气，“哎，你不知道，我一个人也苦得很，有难处都不知道跟谁说。”
两人对视片刻，又齐齐叹气。
“好啦，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和午阳。”唐衣雪道。
“嗯，天黑，你们路上小心啊。”李夕月道，“午阳，快跟姐姐再见。”
“还是叫哥哥吧。”唐衣雪俯下身，笑着摸摸李午阳的脸，“午阳，你在家要听姐姐的话，不许再四处乱跑了，知道了么？”
李午阳眨眨眼，听话地答应：“知道。”
李夕月让李午阳待在屋里，自己送唐衣雪出门。
段琛正站在树下，手背在身后，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听见她们的脚步声才回过神来，表情淡然，没有一丝不耐烦：“谈好了？”
“不好意思呀，让你久等了。”唐衣雪笑笑，“我们走吧。”
“好。”段琛应道，“李姑娘，告辞了。”
街上的行人已经少了许多，唐衣雪和段琛从安静的小巷子里转出来，踩着一片寂静往回走。
唐衣雪想着李夕月跟自己说的话，又有意地调整了一下脚步，故作若无其事道：“段公子，你有觉得我哪里不对劲么？”
段琛的声音毫无起伏：“没有。”
那就好。
唐衣雪松了口气，又问：“你都不好奇刚才夕月姑娘跟我讲了什么话么？”
段琛奇怪地瞥了她一眼：“我为何要好奇？与我有关？”
“……”唐衣雪默默地闭上了嘴巴，心想这个人果然如贺安白所说，不太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不过也好，不必过多费心掩藏什么。
唐衣雪垂眼笑了一下，脚步不觉轻快了些。
再次回到悦来客栈，段琛与唐衣雪道了声告辞便离开了，唐衣雪目送他走远，也转身进了客栈。
店小二正心不在焉地擦桌子，见她回来也只是敷衍地打了个招呼。
唐衣雪朝楼梯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小二，麻烦送壶茶到我房间里。”
“好嘞，我擦完桌子马上给您送上去。”
“好，多谢。”
唐衣雪回到房间，点了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顺手摸过放在床头的书翻了两页。这是唐沐风最后留下的东西，他很珍视，连上京赶考都带在身边，不过还好他带了，否则自己连这个纪念都没有了。
她正感慨着，店小二敲响了房门：“唐公子，您的茶。”
“来了！”
唐衣雪应了声，快步走去开门，接过茶后，看店小二却并不急着离开，便问：“还有什么事么？”
店小二语重心长道：“唐公子，您别怪小的多事。”
唐衣雪一头雾水，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下午那个小乞丐。”店小二道，“唐公子您心眼好，这个没错，可是这也容易给自己惹上麻烦啊。”
唐衣雪笑了：“我还当什么事呢，原来你是说这个。——那孩子不是乞丐，我把他送回家了，也没惹上什么麻烦。”
“这……那您也得当心啊。”
“好了我自己心里有数。”唐衣雪笑笑，“有劳你费心了。”
“哎。”店小二应着，“那您早点歇着，我去忙了。”
“好，谢谢。”
次日，唐衣雪在书坊又工作了一天，又是腰酸背痛地回到客栈，不料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门边，双手托着脸，望着前方发呆。
“又是那孩子？”唐衣雪嘀咕了一句，快步走过去，叫了声，“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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