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唐衣雪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睁开眼，盯着头顶陌生的床帐发了许久楞，慢慢地坐起来。头阵阵发晕，她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摇摇晃晃地下床出了屋子。
日头已经上来了，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唐衣雪想了半晌，隐隐约约记起些前晚的事，恍然大悟，哦，怪不得眼熟，这不就是段琛家么。
但段琛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出去了，不跟他家里的人打个招呼就走是不是不太好啊。
她正纠结着，一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妇人端着一个餐盘从偏房里走了出来，见到她便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哎呀你醒了，饿了吧，段大人昨晚就吩咐过我给你准备点吃的，我这正要叫你起来去呢。”
“啊……”唐衣雪被她的热情搞了个猝不及防，“您是……”
“你就叫我李婶吧。”李婶笑着说道，“我在段大人府上好几年了，也算他半个家里人。”
“李婶好。”唐衣雪忙叫了声，又问，“段大人他已经出门了？”
“一早就出去了。”李婶推着她往屋里走，“来来来，进屋里吃东西。”
唐衣雪拒绝不了她的好意，只好同她进到屋里，看到桌上放着一碗黑乎乎的汤，不知道是什么。
李婶把粥和小菜一样一样地摆到桌上，又把汤碗放到托盘上，一边唠叨：“段大人昨晚还吩咐我煮醒酒汤，你一个姑娘家喝那么多酒多危险，还好是和我们段大人在一起。”
唐衣雪刚喝了一口粥，险些呛出来，硬着头皮撒谎：“李婶，我……是男的。”
“啊？”李婶大吃一惊，忙道歉，“哎哟，瞧我这眼神，上了年纪真是不行了。我看你长得清秀，只当是个姑娘，还想着段大人怎么也不避嫌。——真是对不住。”
唐衣雪尴尬地笑：“没事，没事。”赶紧埋头喝粥。
由于心虚，她不敢多在段琛家逗留，简单吃过早饭便赶紧告辞离开了，又请李婶向段琛转达谢意。
从段琛家出来，唐衣雪不急着回去，先转头去了尚仪书坊。
许久没来，这里一切如常，唐衣雪站在一楼，环视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想到要离开，心里不由得有点不舍。
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唐衣雪一抬头就看见邓老板正陪着一个男人走下来，见到她愣了一下：“唐公子。”他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又对唐衣雪道，“唐公子，请稍等我一下。”
“好。”唐衣雪点点头，看着他又站在门口跟男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终于转身回来。
“唐公子，好久不见。”邓老板神情似乎有些不自在，“我听说你前两天无罪释放了，还好么？”
“挺好的。”唐衣雪笑了一下，“邓老板也不错吧。”
邓老板“嗯”了一声，便不知道说什么了，也没有说什么欢迎她回来之类的话。
唐衣雪心里早已凉了半截：“还好我没有给您的书坊惹来什么麻烦，不然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赔罪才好。”
“唐公子说什么话。”邓老板讪讪地笑，“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唐衣雪不置一词：“邓老板，我今天来主要是要向你请辞，希望你不要拒绝。”
“你……”邓老板诧异地问，“你要走？”
“嗯，走吧。”唐衣雪转过身，面对着门口，声音很轻，“我不想让任何人为难，包括我自己。所以，就这样吧。”
邓老板沉默许久，突然道：“唐公子你先坐一会儿。”说完就上楼去了，再下来时手里多了一个钱袋。
“唐公子，这个给你。”
唐衣雪看着钱袋，却没有立马接过来，抬眼看邓老板：“邓老板这是何意。”
“唐公子在书坊的这段时间也做了不少事，若不是唐公子的努力，我们也不会有今日的成果。”邓老板诚恳道，“这些钱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也是唐公子应得的，请唐公子收下吧，这样我的心里也好受一点。”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唐衣雪便没有推辞，直接收下了，况且，她现在确实也需要钱，没有理由不收下。
“邓老板，无论如何，这些天多亏你照顾了，咱们后会有期。”
“唐公子，后会有期。”
唐衣雪离开尚仪书坊，回到家后，不出意料又因为彻夜不归也不说一声被李夕月担忧地埋怨一通，唐衣雪笑着解释清楚，又说刚刚去了趟书坊，顺便跟邓老板道别。
“他应该也舍不得你走吧。”李夕月道，“哎，你为什么非要走呢。”
唐衣雪笑而不答，从怀里掏出钱袋：“有钱就好，别的都无所谓啦。”说着就要把钱袋交给李夕月，“夕月，这个给你。”
李夕月大惊，连忙拒绝：“不行不行，这怎么可以呢？”
“你拿着吧。”唐衣雪坚持，“我在你家住了这么久，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而且伯母现在身体也不好，你给她看病、抓药，肯定处处都需要钱的。”
李夕月黯然垂下眼，她心里很清楚唐衣雪说得对，但又感觉这样不好，一时很是矛盾。
唐衣雪想了想，从钱袋里拿出一部分银子：“这样吧，这些你留下来，就算我这些天住宿和吃饭的花销，也算我对你的一番心意，好不好？”
李夕月犹豫半晌，接过了钱：“谢谢你，衣雪。”
“应该是我谢你才对。”唐衣雪笑道，“我在这边也没什么事了，想着明天就走，先回樊城看看。”
“嗯……好。”李夕月依依不舍，“那你路上小心，希望你还会回来。”
唐衣雪自觉一切都安置好了，第二天便收拾东西回樊城。
这次没有了慕容琰和舒羽同行，她只能一个人到驿站租赁马车，颇费了一番周折，终于在一个傍晚进了樊城。
她在京城待得久了，乍一回樊城还不太适应，又不敢贸然回家，先随意找了家客栈落脚，次日一早在街上吃过早饭才悄摸摸地回家。
循着记忆回到家，唐衣雪诧异地发现门上挂着一把大锁，她趴在门上，眯着眼睛从门缝往里看，却见院子里乱糟糟的，好像很久没人打扫了。
她正奇怪着，身后突然有个人问：“喂，你在干什么。”
唐衣雪吓了一跳，转回身，见一个不认识的大婶正满脸警惕地望着自己：“你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我……”唐衣雪心虚地退了一步，“大婶，我想问下，这家人是搬走了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大婶问，“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他们家亲戚，过来投奔他们的。”
“哦，原来是这样。”大婶的脸色有所缓和，“他们家没人了。”
“人呢？”唐衣雪追问，“搬家了么？”
“不是。”大婶摇摇头，又叹了口气，“先前他们唐家的二女儿逃婚，大女儿嫁进了张家，不过过得也不好，跑回来过几次也都被接回去了。那唐二娘急火攻心，生了一场大病，人就没了。”
“没了？”唐衣雪呆住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也就前不久的事。”大婶同情地看着她，“你恐怕要另做打算了。”
唐衣雪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谢过大婶后，颓然地坐在了门口。
二娘死了，邓青青的日子一定更不好过，自己要不要想办法见她一面呢？
在地上坐了许久后，唐衣雪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准备先去张家看看，探探情况。
她并不知道张家在哪里，一路打听着过去，远远地站在街对面。
张家果然是富贵人家，光是门口看门的门仆就有好几个，此时他们闲着没事，正凑在一堆聊天。
唐衣雪犹豫了半天，磨磨蹭蹭地挨过去，小心地开口问：“几位，我想打听一下，你们府上有没有一个叫邓青青的姑娘啊。”
几个门仆停止了聊天，齐刷刷地朝她看过来，其中一个毫不客气地问：“你是谁？有什么事么？”
唐衣雪又把刚刚的说辞重复了一遍，看那几个门仆都半信半疑的，并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咬咬牙，摸出一小锭银子：“劳驾各位。”
在金钱攻势下，他们终于答应能帮唐衣雪带张字条进去。唐衣雪便赶紧找了家字摊写了一封短信交给门仆，并再三叮嘱一定要秘密交给邓青青，不要让别人看见，又额外给了送信的门仆一些钱，让他把回信带到客栈。
等到下午，门仆终于把回信带到了客栈，唐衣雪迫不及待地拆开看，不长的信里一大半都在骂她，最后更是恶狠狠地放话：“你不用假惺惺地装好心，我就是死了也和你没什么关系。”
唐衣雪看完了，把信纸丢到一边，心中五味杂陈。这时候要帮邓青青，她也实在没什么办法，可是真的放着不管，又觉得有点愧疚。
“到底怎么办才好……”她躺倒在床上唉声叹气，苦思了半天也没什么对策，苦恼地翻了个身，最后还是决定——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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