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唐衣雪被宣入宫那天，圣旨直接到了客栈，不出半日，几乎半个京城都知道了。唐衣雪的大名一时成了被提及最多的三个字，俨然成了人们口中一步登天的“田舍郎”。
唐衣雪在电视里见过无数皇帝，现在能见到真的，心中除了恐慌也有点期待，不知道她一介草民怎么入了皇帝的法眼。
二皇子到底是想做什么啊，就为了让自己去修文馆干活么？唐衣雪边走边想，连前面引路的太监突然停下来她都没主意，一头撞了上去。
“对不起，对不起。”唐衣雪一惊，一迭声道歉，“我没注意你突然停下来。”
太监神色似乎有些无奈：“唐公子，这是皇宫，您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见到皇上还这样，那可不行。”
“是是是，我知道。”
那太监又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地摇摇头，转身继续往前走。
皇帝在御书房见她，临进去时，太监还不放心地叮嘱了她一堆各种礼节以及需要注意的事情。唐衣雪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压根没听进去多少。
御书房里安静得很，一点声音都没有，唐衣雪低垂着头走进去，跪在地上行了个礼，大气都不敢出地等着皇帝免礼。
“起来吧。”皇帝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你就是唐衣雪？”
“是。”唐衣雪低声应，“我是唐衣雪。”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唐衣雪闻声抬起头，心想这皇帝原来真的这么说话的么？好怪哦。
她视线飘忽，不敢直视皇帝，余光望向一旁，就见慕容琰正冲着她点头微笑，顿时觉得安心了许多，神情也放松下来。
皇帝注意到她看向慕容琰，道：“朕常常听琰儿提起你，早就想见见你了，果然是翩翩人才。”
“皇上谬赞了，小人愧不敢当。”
“不必谦虚。”皇帝严肃的脸上显出一丝微笑来，“琰儿对你大加夸赞，之前你卷起那件案子，也是他大力为你担保，看来你们私交不错。”
“蒙二皇子抬爱。”
唐衣雪小心翼翼，问一句答一句，不敢多说一个字，满脑子想的都是皇帝什么时候能放她走人。
可皇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慕容琰曾经提过的问题：“琰儿也跟朕提过，想让你进修文馆，可是你拒绝了，为何？”
“我……”
“朕不怪罪你，你直说就是。”
“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唐衣雪字斟句酌，“我不过是觉得自己能力有限，进修文馆也做不了什么事。而且，我从小就自由散漫惯了，不懂规矩，也不适应这种环境，万一哪里做错了，岂不是贻笑大方。”
皇帝笑起来，向慕容琰道：“果然如你所说。”
慕容琰无奈地笑：“儿臣已向父皇禀报过了。”
皇帝不以为意：“也无妨。——唐衣雪，朕且问你，若是朕下旨命你进修文馆，你当如何？”
“……我无话可说，只能遵旨。”
“不抗旨便好。”皇帝随意地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我……”唐衣雪犹豫着又看了慕容琰一眼，见对方轻轻摇了摇头，只好叩了头，慢慢退了出去。
真糟糕，她有点想逃啊。
没两天，慕容琰便找上门来，要约她喝茶。喝茶时言笑晏晏，就是只字不提皇帝和修文馆。
唐衣雪不如他能忍，先开口问：“二皇子，前两日的事您是不是给我个解释。”
慕容琰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过了一会儿才开口：“父皇的旨意我也不能违抗，至于多次提及唐公子么，这个的确是我不好。”
“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唐衣雪有点激动地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烦躁地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二皇子你可别忘了，我是个女的，这事若是皇上知道了……那我不是欺君之罪么？要掉脑袋吧！”
慕容琰却不甚在意的样子，摇摇头：“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唐衣雪头疼地按按额角：“纸包不住火，这种事怎么可能瞒一辈子。若二皇子不能保证我的安全，我又怎么敢冒冒失失地进修文馆。”
“我看你瞒得甚好，并没有人怀疑你，不是么？”
“……反正我觉得不好。”唐衣雪还是皱着个眉，“我真的不想去修文馆，我能做的事也都做了，你随便找一家城里的书坊，好好扶持扶持、培养培养，都比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来得有用。”
慕容琰仍是坚持：“这就不由得我了，一切全由父皇做主。”
“……”唐衣雪撇过头，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努力挤出个笑，“所以，二皇子你今日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慕容琰道：“只是为了找唐公子喝杯茶而已，不欢迎么？”
唐衣雪气笑了，咬牙切齿：“真是荣幸之至。”
慕容琰笑着举杯：“那我就以茶代酒，敬唐公子一杯。”
其实，修文馆机构冗杂，人员众多，作为修文馆的管理者，慕容琰想塞一个人进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只不过这次的人比较特殊，因此才惊动了皇帝。
既然皇帝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自然不会收回，不过几日功夫便下了旨，唐衣雪由此正式成为修文馆的一员。
慕容琰许是对她有所歉疚，事事安排得周到，甚至派人为她寻觅了一处合适的小院让她暂时住着，甚至还想给她添几个下人。唐衣雪领了房子的好意，但坚决不肯要下人，将他们全都遣走了。
一切都安顿好后，唐衣雪想了想，觉得自己去而复返，还是去跟李夕月说一声比较好，便锁了大门，先去街上买点心。
一进李夕月家，唐衣雪就觉得不太对劲，院子里和以往仿佛不太一样，弥漫着一股愁云惨淡的气息。
出什么事了么？唐衣雪心里一紧，快步朝屋子里走去，边走边喊李夕月的名字。
李夕月揉着眼睛从屋子里走出来：“谁啊。”
“是我，我回来了。”唐衣雪走上前去，看她哭得眼睛都红了，不安地问，“怎么了，夕月？出什么事了？”
李夕月的眼眶又湿了：“我、我娘她……”
“伯母怎么了？”唐衣雪追问，“请大夫了么？”
“早就请过了。”李夕月抽抽噎噎道，“从你离开京城时，娘的病就突然不好了，这些天看了不少大夫，可是都没有用……娘怕是不行了……”
唐衣雪突然想起来，她第一次请的那位老大夫走的时候就叮嘱她要当心些，可自己后来看李张氏身体好起来了就没有在意，没想到还是……
哎，都怪自己。
唐衣雪懊恼又自责：“现在怎么样了？带我去看看。”
她跟着李夕月进到里屋，见李张氏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灰白，看起来状况确实不妙。一个大夫正坐在床边给她把脉，李午阳耷拉着脑袋站在他身边，两只手紧紧拽着衣角。
唐衣雪定了定神，走上前去，低声问：“大夫，怎么样？”
大夫没理她，半闭着眼睛，诊完脉站起身来，看着李夕月和唐衣雪，叹息着摇了摇头。
李夕月顿时捂着嘴哭出声来。
唐衣雪也蒙了，明明之前人还好好的，不过有点小感冒而已，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夫人她有病根，身子本来就弱，一旦有个什么又只会强撑着，现在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我这里还有一服药，若夫人服下去能醒转过来，那就还有一线希望，可若是……”
大夫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唐衣雪已经不记得了。李夕月伤心过度，一时昏厥过去，李午阳又年纪尚小，看娘和姐姐这样，只会趴在床前哭，
唐衣雪眼见如此，只有她一个人还能保持理智，只能先顶上去，送大夫离开后又立马去熬药，准备喂李张氏吃。
李张氏昏迷不醒，她只能慢慢地往里喂，可是好不容易喂进去一点，李张氏咳了两声，又全部吐了出来。
唐衣雪正束手无策，李夕月脸色苍白地走进屋子里，声音轻得几不可闻：“衣雪，我来吧。”
“啊？你没事么？再躺下休息一会儿吧。”唐衣雪担忧地看着她，“你娘还要靠你呢，你要养足精神，绝对不能倒下呀。”
“我知道。”李夕月勉强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没关系，我来吧。”
“可——”
“我想多陪我娘一会儿。”李夕月似乎已经做好了接受最坏结果的准备，手指轻柔地拂过李张氏的额角，“我想她一定也希望一睁开眼睛就能先看到我。”
“那好吧，我也在这里陪你。”唐衣雪把药碗交到她手上，“别怕，你娘一定会醒的。”
一碗药，李张氏喝进去的不过两三勺，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
到半夜，李夕月守在床边太累了，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也就在此时，李张氏睁开了眼睛，吃力地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李夕月的脸，又伸手去拉李夕月披在身上，几乎要滑下去的那件外衫，最后饱含不舍地唤了一声：“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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