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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公主府


长公主府。

        宣敏正于府内武场练箭。

        “唰——”

        一箭直中红心。

        没等几个侍从转回眼来,又见到接连几声破空声响起,竟是几只箭接连中靶。

        “公主殿下箭术愈发精益了。”旁边一个白面侍从递来新箭,“放眼大瑄,要论这箭术一道的翘楚,殿下当仁不让。”

        “难说。”宣敏用手接过,继而拉弓,瞄准,放箭一气呵成,“大瑄广阔,人才辈出,擅箭的大有人在。”

        “殿下说得有理,是小的狭隘了。”那侍从连忙应是,垂着头在心里腹诽,这讨好长公主的活计可真难做,他费心费力讨好半天了,哪知人家公主一点都不领情。

        要不是驸马许他家人以富贵,他才不稀得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正想着呢,就见宣敏收了手,将那柄鎏金牛角弓随意放下。

        他连忙收回自己看向那把漂亮弓箭的目光,递上备好的毛巾与茶水:“殿下不练了?”

        宣敏点头,微微眯了眯眼:“本宫以前怎么没在府中见过你?”

        “小的是驸马在您去廖州后新找的下人。”那侍从赶忙小心翼翼地答道,“可是哪里做的不好?”

        宣敏对这些不甚在意,语气神情皆十分平淡:“没有。”

        侍从才松了口气,却听外头有人通报道:“殿下,隐阁堂主南小姐求见。”

        “隐阁?”

        “是。她说,为感谢殿下前些日在街上相救,亲自带了谢礼来。”

        “带她进来。”

        宣敏低头抿了口茶水,刚入口时却被烫了一下,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却毫无察觉的侍从,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不多时,侍女带进来一个端雅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南嘉。

        她朝长公主行了一礼:“长公主殿下前些日在街上策马相救,南嘉特意备了些薄礼登门道谢。”

        她身后的章韬手里抱着个梨木盒,看上去价格不菲,成色极佳,带着一股天然清雅的木香,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猛虎。章韬上前几步,将手里的梨木盒打开给宣敏看个仔细,只见里面赫然安放着一对上好的翡翠扳指,颜色鲜亮,雕工精美。

        “你倒是有心了。”宣敏颔首,叫身边侍从收下,又示意南嘉在她对面坐下。

        南嘉没有推辞,大方地走至石凳上坐下,却瞧见长公主身边那白面侍从生了张略显妖冶的脸,正偷偷打量着那梨木盒和里面的扳指。

        她在心里奇怪了几瞬,这般作风与见识,着实不像长公主府里出来的家仆。南嘉将目光转移至宣敏身上,却见她微蹙着眉间,显然也注意到了身边侍从的失仪之举。

        “南嘉缘分浅薄,头一回来长公主府上,想不到殿下竟住在这么一个仙阁之中。”南嘉含着笑与她道,“亭台楼阁,莫不典雅大气。”

        长公主眉头略微舒展,抬头道:“什么仙阁,普通宅院罢了。也就是这后头的练武场有趣些。”

        “能有一练武场就已是美事一桩。”

        南嘉颔首,接过那侍从递来的茶盏,也抿了一口,却被烫得舌尖一缩,不动声色地将其推开,转眼瞥见宣敏手旁的茶盏和她刚练完箭后额头带着的细汗,说道,“晌午天热,茶水烫口,殿下用时需小心。”

        话落,那侍从忽而想起先前宣敏抿了口茶后的神色,有些晃了神,连忙道:“是小的伺候不周,殿下恕罪。我去为殿下与南小姐拿凉水浸一浸。”

        宣敏不语,默许了。侍从急匆匆端着茶具走了。

        南嘉像是没在意这个小插曲,笑着对宣敏道:“殿下的府中就连下人都生得这般好看。”

        “是皓竹招的下人。”宣敏抬眼看她,将果盘往她那里推了一推。

        “原来是驸马。殿下一心为国为民,此番去往廖州更是立了大功。而驸马则在府中将上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端的是和谐美满,令人羡慕。”南嘉伸手拿了个蜜橘,手指灵巧地剥着,“说来也巧,前些日我在宝胡楼还见到了驸马,这一问才知道,这楼竟是孙家的产业。”

        “确是本宫赠与驸马的。”宣敏神色不变道,“既是已经送予了他,便随他处置。”

        “殿下近日可去店中逛过不曾?”

        “近日不曾。”宣敏看她一眼,似是有些疑惑于她的问题,“怎么?可是看上了什么驸马不肯卖的?”

        南嘉弯了弯唇角:“殿下误会了。只是南嘉得到邀请,说后日宝胡楼会新进一批宝贝,皆是西域珍品,想必也有许多习武之人适用的物件。南嘉还想着能否在那时与殿下再遇呢,岂不是美哉?”

        “倒不知原来隐阁堂主也是个爱开玩笑的。”宣敏微微展颜,“本宫鲜少逛街逛店,但也不排斥就是了。”

        南嘉闻言笑得更开:“这怎么是玩笑话呢?长公主巾帼英雄,大瑄所有女子皆心向往之,能与您相识相交,是南嘉修来的福分。”

        宣敏语气依旧肃然,不过面色稍微软化,略微带了几分笑意,有些怀念地感慨了一句:“说起来,也是许久未曾有贵女这般胆大,来约本宫同游。”

        “这是南嘉的荣幸。”南嘉将手上剥得干干净净的一只蜜橘递给她,“我也不是什么贵女,就是一介凡夫俗子罢了。不知殿下可愿赏脸收下我这‘一橘之邀’?”

        “不必哄本宫开心,待闲暇时,本宫去就是了。”宣敏闻言并未拒绝,竟是出奇地平易近人。

        南嘉告别宣敏走出长公主府时,正遇上带着一脸怨色的白面侍从。她略一扬眉,偏头与章韬轻声道:“觉不觉得他怪怪的?”

        章韬道:“我早就想跟小姐说了,这人我虽然没见过,但其媚软的姿态气质倒是颇像南风馆里头那几个小倌的。且看他并不会伺候人,拿烫的茶水给殿下用不说,还这般没见识地盯着那扳指。想来是那孙驸马特地塞进府中来的也说不定。”

        正说着,两人已经来到了府外,上了马车直奔隐阁。

        陆九川正在厅内听底下人汇报,听完之后腿一抬站起了身,轻描淡写道:“干得不错,傍晚去领赏金。”

        那黑面大胡子侍卫一喜,当即谢道:“多谢阁主。”

        话音未落,就听陆九川又道:“禹城那客栈如何了?”

        大胡子侍卫当即脸一垮,面露苦色:“阁主,客栈是好好的开着呢,就是这资金……”

        陆九川抬眼:“钱不够?”

        侍卫战战兢兢:“毕竟是一间那么大的客栈,还按照您的要求翻了新……再加上前些日子咱们在京城购的那处旧府。这……阁内实在是没多少余钱了啊……”

        陆九川有些烦躁地拧着眉:“知道了。”

        “阁主您看……”可能是先前陆九川给他加了赏金,让他有了继续提意见的勇气,那侍卫搓着手继续道,“那旧府宅留着也没什么用,地段也不是很好,您要是喜欢,我们可以以后再挑一处新的……”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因为面前的陆九川正朝他投来宛如实质的目光,端的是锋如刀剑。

        他咽了口唾沫,想着女主人会不会更顾家一点,脑子一热就说了出来:“不如咱们问问阁主夫人……”

        陆九川当即剜了他一眼,面色冰冷宛若一尊煞神:“赏金全扣。”

        说完,就朝着隐阁大门口扬长而去,徒留大胡子侍卫一人呆愣在原地。

        噫吁嚱,伴阁主如伴虎啊!

        侍卫捶胸顿足,在心里哀悼着自己到手没多久,甚至还没捂热就被扣了个干净的赏金,恨不得回到一刻钟前,将自己的嘴给缝严实了。

        此时,“如伴虎”的臭脸阁主正毫无所觉地疾步往外迎——他刚刚听到马车停下的声音了。

        时间恰好,他刚站定,就见到南嘉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此去公主府如何?”他毫不客气地上前挤走了章韬的位置。

        章韬被猛然一挤,只得颇为无奈地跟在后面,与愣怔着往外走的大胡子侍从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南嘉道:“尚可。长公主并不似外界传言那般不近人情,倒是一个十分爽快的女子。”

        陆九川颔首:“是也。”

        南嘉继续若有所思道:“还有就是公主府的侍从生得很好看,特别是服侍殿下的那个白面小生。”

        陆九川一瞬黑了脸:“哼,什么白面小生。我看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男宠小白脸罢了。”

        这话说的轻,南嘉没怎么听清,自顾自讲了下去:“就是有些怪异,不太正经。”

        陆九川急忙赞同:“对对对,不正经。”

        南嘉“扑哧”一乐,笑他:“你急什么?我又不喜欢那种。”

        陆九川霎时走不动路了,捏着南嘉的手腕停了下来:“那你喜欢哪种?喜穿玄纹白袍,白肤墨发,会武功能杀人,位至隐阁阁主的男子,你可喜欢?”

        南嘉微愣,顾及周围还有许多人看着,有些不自在地拂开了他的手,说出口的话却几乎声若蚊蝇:“没羞没臊。”

        “不否认就是默认。”陆九川自有一番逻辑,当下心情大好,拧起的眉头立即变得舒展,要不是顾念着还在外面,几乎要将南嘉抱起来转几个圈圈。

        亲眼目睹阁主从愁眉苦脸到喜笑颜开全过程的章韬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半闭着眼睛默念几遍阿弥陀佛,匆匆寻了个借口溜掉了。

        南嘉扶额,转移话题道:“长公主殿下似乎还不知道那些孙家借她名头所干的勾当。不过没关系,到时候一见便知了。”

        陆九川心里轻痒,像是有一团小火苗在蹿着,叫他的目光根本移不开南嘉嫣红饱满的唇瓣。实在是有太久没有尝过她的甜美了。

        他努力维持着自己严肃正经的神情:“嗯。前些日你叫杜若查的东西也都查出来了。”

        “当着?”南嘉惊喜道。

        陆九川艰难地将目光从南嘉的唇移到她澄澈的一对秋水眸,颔首:“他在丰宁巷购置了几处宅子,里面养了些貌美却贫苦的男子。长公主不在京城时,南风馆他也去过不少次,皆是乔装打扮后混入,往往个把时辰后才出来。”

        “这么一说,驸马当真有那龙阳之好?”南嘉蹙眉,“他胆子可真大。”

        “成为驸马是他的野心作祟,但趁长公主无人就玩小倌养男宠,实在愚蠢。”陆九川摇头,“这件事多亏了杜若。他率人在南风馆蹲守了好几日才蹲到人。”

        正说话间,满脸菜色的杜若走了进来,黑着脸禀报道:“阁主,我们已将孙皓竹那厮在南风馆常点的几个小倌都盘查清楚了。哦对了,他昨晚又去了一回丰宁巷,不过这回只待了两刻钟不到,我观其脚步虚浮面色苍白,应当是不懂节制纵欲过度了。”

        南嘉无语半晌,又见杜若恨恨地握拳,咬牙切齿道:“这厮害我在那等地方苦蹲半月,还差点让我清白被污,可别落到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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