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课程

　　火焰烧灼城市，声音如同魔鬼哀嚎。

　　哭喊声遍布都市，嘈杂之中，唯独此处，却是万籁俱静。

　　黑夜笼罩大地，邪恶宣告着自身的存在，无可匹敌的暴力面前，正义宛若白纸般脆弱。

　　守护自己应该守护的，拼上自己所有的一切，就算如此，依旧无能为力。

　　哀嚎吗？失望吗？悔恨吗？必然。

　　冒险者们拼上了一切。

　　拼尽全力所以无怨无悔？可能吗？

　　朋友，亲人，梦想，在暴力面前，便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面对困难，面对绝境，时至如今，所有人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能拯救这座城市，能划破这份绝望的，并非自己。

　　尽管不知道谁能拯救这一切，尽管不知道谁能阻止这一切，然而——

　　或许会有，应该会有，一定会有！

　　在这冒险者之都，在这英雄之都——拯救这一切的英雄。

　　……

　　“……你来了？”仅仅是说话，阿尔霏亚的声音就已经发颤，呼吸间，胸口便火辣辣的疼。

　　“……我从未想过，最后站在我面前的是你。”阿尔霏亚吐了口气。

　　或许是策略型，或许是潜力型，但她从未想过，陆明如今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应该……应该更加理智些才对。”阿尔霏亚叹息道。

　　她真的能毁灭欧拉丽吗？如果不管不顾，来到地面找个空地就咏唱绝招，当然可以。

　　但——如果赤瞳一直隐藏在暗处，她根本没办法咏唱长文魔法，在赤瞳刺杀前，她并未发现赤瞳的踪影。



　　赤瞳无法发现，她是否真在咏唱绝招，如果抓住她真在咏唱的时机，她绝对无法躲开刺杀的那一剑。

　　如果不进行长文魔法咏唱，她无法施展彻底毁灭欧拉丽的技能，结果应该是——纵然击败了奥塔和芬恩，击败了里维莉亚，击败了几十位中高级冒险者，她也会在和其他冒险者的战斗中坚持不下去，露出破绽才对。

　　欧拉丽的冒险者才不只是这种数量，可她如今便是濒临极限了。

　　阿尔霏亚按着疼痛的太阳穴。

　　“作为英雄……逞英雄是不行的。”

　　小时候，她渴望着英雄。

　　那位少女，没有过公主梦呢，更何况是她这种，天生绝症的病患，有多少次在梦中，祈祷着有英雄能解救自己……最起码能够救下自己的妹妹。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从小女孩成长为少女，无论如何等待，属于她的英雄都未曾降临降临。

　　属于小女孩的幻想逐渐退却，她拿起了剑，成为了冒险者——如果其他人拯救不了她，那能拯救她的，不是只有自己了吗？

　　想尽办法，拯救自己，拯救自己的妹妹，如果她成为英雄，如果她走在成为英雄的路上，她应该办得到才对吧？她应该能获得拯救妹妹的办法吧？

　　可妹妹还是死了，她也逐渐病重了下去，逐渐滑向了死亡的深渊。

　　拯救不了妹妹，拯救不了自己，阿尔霏亚转念一想，那至少……成为大家的英雄，至少，要让更多的人露出笑容吧？

　　那样，她的人生多少也有些价值了。

　　讨伐利维坦，讨伐黑龙，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她，因为她的病症一天天的恶化了下去。

　　距离诸神与地下城约定的时期还有富余，但她没办法坚持下去了，相对应的，赫拉眷族没办法承受‘失去阿尔霏亚’这种程度的损失，并不认为在剩余的时间内，眷族成长的力量，能够超过一个能够正常战斗的阿尔霏亚。

　　然后——眷族输给了黑龙。

　　至今为止，她所积累的一切，没有了半点意义，她所想要获得的一切，终究从她手中溜走。

　　名为阿尔霏亚的个体，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被誉为最具有才能的冒险者，但她宁可没有这份才能。

　　如果这份才能属于其他人，如果这份才能转给其他健康的人，是不是能做到更多，是不是能击败黑龙？

　　如果她只是位柔弱的女性，如果她和妹妹一样没有任何才能，只是和冒险没有交集的普通人，普普通通的崇拜着英雄们，那难道不比现在更轻松吗？

　　然而，前提并不存在。

　　她是阿尔霏亚，持有这份天赋的只有她。

　　没有谁比她更期望英雄，没有谁比她更渴望英雄，没有人比她更想成为英雄。

　　正因如此，在讨伐黑龙失败后，她才意识到了问题。

　　如今的欧拉丽，八年前的欧拉丽，将英雄看做了能拯救一切的存在。

　　各式各样的英雄谭充斥在欧拉丽之中，仿佛英雄是无敌象征，但那是错的。

　　英雄谭上，满满都是英雄成功的案例，仿佛英雄不会失败，可那只是仿佛，真相是——英雄能够拯救的，只有英雄谭上的一切。

　　无论是现在，无论是千年前，人类都是弱小的一方。

　　英雄们鼓起勇气，咬紧牙关，拼尽全力，赌上性命，跨越生死——

　　然而，从古至今，人类取得的最高战果，就是黑龙的一只眼睛。

　　所谓英雄，应该比谁都要热血，比谁都要冷血，比谁都要坚强，比谁都要软弱，。

　　将热血，将冷血，将坚强，将软弱，全都化为成长的基石，背负常人所不能承，忍常人之不能忍，直到最后——必须要做到这一步才行。

　　不能怜悯不该怜悯的存在，不能拯救无法拯救的存在，在力量达到巅峰之前，绝对不能意气用事，在价值发挥到最大的契机前，纵然别人为你牺牲，也只能咬紧牙关，将每一分力量用在变强上。

　　和怪物相比，人类，一直是弱者啊！

　　眷族是不行的，那不过是神灵间的游戏，比起千年前，属于人类的力量没增强一点。

　　这本应是她对赤瞳的最后一堂课。

　　——不要沉迷于眷族，不要祈求于神灵，不要受限于普通人的言论，成为英雄的道路应该是孤独的，鲜花和赞美不应是英雄生前所有，而是死后的勋章。

　　坐视死亡，坐视毁灭，积蓄自己的力量，等待时机——只有这样，赤瞳才能打倒她才对。

　　阿尔霏亚有些失望，也未曾完全失望。

　　告知后辈经验，给初出茅庐的后辈以打击，本就是前辈的职责。

　　这份打击，如今，可以是欧拉丽的毁灭。

　　因为自己的善心，因为考虑了欧拉丽，因为民众，因为不冷静，最终导致了欧拉丽的毁灭——这份课应该足够了。

　　或许……

　　阿尔霏亚勉强抬头，看向了陆明。

　　……这份课程，也可以加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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