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迷迷昏昏回到酒店，路眠看着一团乱的房间，才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有。
没有正式的服装，没有饰品，就连妆容发型，也没有专业的人士帮自己做。
她拍拍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是昏了头才答应下来。
现在后悔也晚了，哪有蹭完饭才说拒绝的？
还有一个更关键的问题，路眠心想，自己还是没有把“金主”的事情告诉裴时，大好机会错失了。
但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第二天早上拍完广告剩下的部分，裴时把需要用到的衣服和饰品给她，衣服是一套很有海洋感觉的长裙，饰品很简单，其中发饰是一只可爱的小海豚发卡。
路眠笑着收下，又问起明天的发布会。
裴时今天看起来不算忙，顺势就介绍起来。
发布会并不是裴氏的产品，只是一个和裴氏合作过很多次、关系不错的公司，这次发布会从很早之前就邀请裴时了，去了也不用做什么，就按照安排的座位坐，听对方讲就行。
听起来就是一个很简单很寻常的发布会啊，路眠疑惑问：“为什么这种发布会还要成双成对的出席？”
裴时面不改色：“我不知道。”
路眠暗自吐槽一句奇怪的要求，但也没有再多问，只要东西齐全了就好，去一趟发布会也不麻烦，万一真帮上裴时了，以后解释“金主”时也能有底气些。
早上的广告拍摄得十分成功，连天气都在眷顾这次拍摄，比预计时间提前一个多小时结束拍摄，路眠这次跟随大部队回酒店，一整个下午她都可以在酒店休息，准备明天的发布会。
裴时给了她一份简单的资料，路眠窝在床上，看资料的间隙，时不时抬起头看那条挂在塑料模特身上的裙子。
发布会在早上开始，持续一个多小时，如裴时所说，进场入座后除了听讲没什么别的事情，裴时还需要间歇应对前来攀谈的人，路眠则是完全充当吉祥物了。
但就这么一会儿，她也发现了问题。
根本没有那么多成双成对进来的人！
本来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发布会，各自带了伴的才显得更加奇怪了。
路眠狐疑地看了裴时一眼，可惜裴时忙着和人交谈，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
双人行的也不是没有，路眠自我安慰道，可能裴时就认为两个人比较正式吧。
她不自在地摆弄一下裙子，四处搜寻自己觉得有趣的东西。
这次的新品发布会全是电子产品，据说采用了极其高端先进的技术，路眠看不太懂，对这些也不太感兴趣，倒是裴时和人聊得很好，话题像是永远也说不完。
中间的位置不少工作人员在走动，架设调整待会直播要用到的设备，也有不少受邀的观众从那附近走过，免不了侧过身子彼此礼让。
路眠恍惚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她吓了一跳，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同个人再次出现在视野中时，路眠才发现对方是个男子，并不是自己熟人。
她松了一口气，回过头发现裴时表情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怎么了？”路眠问。
裴时往她刚刚看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一张讨人厌的脸，对方和裴时对视后像是吓了一跳，飞快往人群中躲，裴时收回眼神，不动声色道：“看到熟人了？”
“不是，”路眠如实道，“就是眉目有点像，乍一看吓我一跳。”
裴时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她没再说什么，指着台上的大幅海报介绍给路眠。
另一端，裴良回到座位很久都没缓过神来，他又往裴时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那人不在看他后，才低下头骂骂咧咧。
本来今天来这个发布会，他就是想出一回风头的，万一运气好能拉到点什么合作，回去也够他耀武扬威一阵子了，可谁知裴时来了！裴氏真真正正的掌权人在这里，谁还会来找他这个没实权的合作？
裴良恨恨地咬牙，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裴时都能出来坏了他的计划。
从上次裴时在家里莫名其妙对着裴温发脾气后，紧接着就是自己在公司里的大单子被裴时截走，安排给了隔壁组，虽说有裴家儿子这个称号挂着，公司的人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但能感觉出从那以后，自己在公司更加边缘化了。
裴良实际上也不知道自己是要争什么，但从小到大已经养成习惯了，见到裴时得意他就不爽。
发布会正式开始，裴时也停下了和路眠的介绍，示意她看台上的动画演示。
该说这家公司对客户还是很有一套的，在陈述一堆创新理念之前，它首先播出一个十分简短且浅显易懂的动画短片，迅速将台下以及各个直播平台前的观众带入它的思维中。
路眠目不转睛盯着动画看，直到短片结束，她才意犹未尽，小声询问裴时：“你刚刚给我讲的其实就是这个吧？”
裴时点点头：“对，是不是还挺好懂的？”
路眠道：“这样看挺清楚明了的。”
动画短片之后就是公司负责人的介绍了，他说话声音很清晰，音色浑重，莫名给人一种很靠谱的感觉，裴时见路眠看得入迷，顿觉自己今天带她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几番介绍后，进入互动环节，东边位置上，一个男子主动站起身，洋洋洒洒问了好几个问题，之后面带笑容看着台上发言人。
场上众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那人身上，路眠也跟着看过去，看到那人的脸时又被那种熟悉感吓到了。
正是刚刚她瞥见过的那个男子。
裴时听到声音就知道是谁了，听到那蠢不可及的问题更是觉得在意料之中，她兀自垂眸思考，懒得理会那边发生了什么。
唯一不满的就是路眠对他的关注似乎多了点。
发言人对他这算得上有些咄咄逼人的问题并没什么不满，一个一个回答后，耐心地询问对方还有没有其他疑问。
男子显然有些不爽自己的问题就这么被解开了，看样子还想再问点什么，但台上的主持人很快叫起另一个打算问问题的观众，他只好讪讪坐下。
路眠收回眼神，依稀想起自己一开始查裴时资料时，网上似乎说过她确实有个弟弟？
路眠没什么印象了，她那时候的重点完全落在裴时和裴温上，至于裴家几个孩子彼此什么关系，她没怎么看。
又一个人结束问答，路眠终于忍不住问：“裴总，您是不是还有一个弟弟？”
“嗯，叫裴良的，”裴时点点头承认了路眠心中所想，“就是你刚刚一直在看那个。”
路眠忍不住否认：“我没有一直看，我只是觉得，他和……有点像。”
“你前女友裴温是吧，双胞胎当然像。”
路眠闭嘴不再说话了，她总觉得自己在这个话题上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
临近十二点时，发布会按时结束了，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也有人留下来还打算再了解些什么。
路眠和裴时自然是属于离开的那一批，裴时临走前还不断有人过来打招呼套近乎，她一一回应了，不冷不热，也让人挑不出一丝半毫的问题。
裴时今天戴上了眼镜，镜框泛着金属色泽，隔着镜片显得她更加淡漠了。
路眠很不合时宜地想起刚刚互动环节裴良一连问出好几个问题的模样，就算她是个彻彻底底的外行人，从礼仪上也能看得出裴良的做法非常不礼貌，那么多媒体和业内熟人面前，很不体面。
总的来说，就是和裴时差远了。
路眠回过神来，甚至觉得这个对比有些侮辱裴时了。
和裴良交谈的人很少，他有心想留下等等看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因此走在裴时和路眠后方。
走出门口时，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堆了一脸笑容走过来，步伐急促地凑到裴时面前，乐呵呵地想问裴时要个合作。
裴时冷冷道：“这事公司前几天已经给过张总意见了，也给了我们觉得合适的方案，张总不用再来找我。”
路眠站在她身边，努力充当吉祥物角色，听到这话忍不住看了那张总一眼。
张总显然也注意到裴时身边的人了，裴时极少带人出席什么场合，偶有一两次带的也是助理，这个和之前常见的助理不是同个人，倒像是个小明星。
张总脸上瞬间挂上让路眠不太舒服的笑容，她别开眼睛，打算想点开心的让自己忘了桩事，却发现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冷凝了。
裴时牵紧路眠的手，目含警告地看了那张总一眼，明明镜片是可以隔绝她的冷意的，但那一刻张总还是感觉到难言的紧张和畏惧。
他缩了缩脑袋，踉踉跄跄后退几步，磕碰解释道：“那，那就先不打扰裴总了。”
路眠感受到手上突然加重的力度，又听到那个张总畏畏缩缩的话，回头时眼神还有些迷茫，但很快就明白了什么，仰起头冲裴时眯着眼睛笑。
裴时没说话，后面还有什么想法的人顿时也不敢上来问了，两人这次倒是顺顺利利到达车子。
裴良落后几步跟在人群后，清清楚楚看到刚刚发生了什么，那个张总对此很不满，但没胆量再说什么，裴良本想把这人拉拢住，谁知道没等自己去找，张总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裴良一脚踹在车轮上，表情十分阴郁。
路眠又坐了一会裴时的车，她觉得自己对这种事情已经一回生二回熟了，现在半点不自在也没有，只觉得车好了确实坐起来稳一些。
裴时开得很慢，看样子还故意绕了远路，路眠看着窗外的海景问：“这是沿海公路吗？”
“对，”裴时没瞒着，“最大的那条。”
她把车窗降下来，让海风能够充分地进入到车里每个角落。
慢慢悠悠走了一会儿，裴时问：“你接下来做什么？回去之后继续拍那部戏？”
路眠点点头：“对。”
她坐直了身子，期盼待会有什么可以让自己顺势解释到“金主”的问题，比如裴时可能问“剧组相处得怎么样啊”“会不会被人欺负啊”这类问题，但并没有。
这个话题仿佛就这样过去了，裴时并没有接着聊的打算。
车子又行驶了一会儿，裴时才接着问：“那你什么时候有新的戏？”
路眠想了想说：“在拍的这部，叫《生活左右》的，播出来估计得是明年中旬了，至于我想演的新的，目前还在找剧本，只挑了两个看着还不错的。”
裴时“嗯”了一声，又恢复安静。
路眠听了半刻的海浪撞击礁石的声音，一些认不出名字的鸟在空中盘旋，叫声清澈响亮，风进入车子时也会有声音，总的来说，四周似乎还不算特别安静。
路眠顿了顿说：“再有什么新戏我想接戏份多一点的角色了，最少进组有两个月的那种，出来后差不多和嘉年的合约到期，可以顺顺利利走掉。”
裴时问：“和嘉年的合同要到期了？”
“对，明年三月。”
“想好去哪了吗？”
路眠眯着眼睛感受海风：“还没有呢，看看接下来几个角色热度怎么样吧，裴总有推荐的公司？”
裴时淡淡道：“裴氏旗下就有娱乐公司。”
路眠夸张地张着嘴：“可别，那可是云柏传媒，能被签的都是大明星。”
裴时说：“总有个成长期，没有谁天生就是大明星的。”
路眠道：“那都是早早签下来培养的。”
“那如果我邀请你和嘉年解约之后到云柏传媒呢？”
这回路眠是结结实实被吓一跳了，她忍不住端详裴时的脸，想看看这话到底是不是开玩笑，但可惜裴时总是那几个表情，是不是玩笑从脸上根本看不出来。
路眠就当它是玩笑了，跟着笑着问：“代价是什么呢？”
“没有代价。”
路眠笑呵呵道：“不会签什么不正规的合同吧，比如连续十年任何收入公司都要九成这样的？”
裴时认真道：“合同和刚签约普通艺人一样，或者你可以签再提升一个等级的。”
路眠抬眸看了她一眼，有点不妙地意识到裴时似乎很认真，要么真不是开玩笑，要么就是裴时已经达到开玩笑都要十足认真的状态了，不管那种，路眠都觉得此时的氛围有点不妙，她再次问：“真没代价？”
裴时还是说：“没有。”
路眠摇摇头道：“不要。”
裴时扭头看了她一眼，而后迅速回过头，问：“真的不要？”
“不要。”
对于路眠这意料之中的拒绝，裴时发现自己是有点不开心的，但又实在说不清这点不开心源自哪里。
这句之后再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话，车内又恢复了安静，留下大自然的声音穿梭在空气中，似乎永远也停不下来。
路眠心里被裴时的话搅得一团乱，连欣赏大自然声音的精力都没有了，她发现自己在裴时提到签约云柏传媒时，是有很强烈的心动的。
嘉年是个彻彻底底没有未来的公司，而除了嘉年之外，自己好像也没有特别强的资本去选择和评判其他公司好坏，这个圈子里很多事情都不能用能力去解释，运气是其中很重要的元素，很多时候并不是演技好就能红的，出道三年演了十几个角色，已经不是可以投资称得上潜力股的新人了，重新签个好公司不是易事。
而如果好公司还要进行排名的话，云柏传媒显然算得上其中的佼佼者，强大的裴氏作为资本支持，成熟的培养体系和源源不断的好剧本，走出了一批又一批成功的大明星。
能有签约的机会，没有任何代价。
路眠承认自己很心动。
如果不是裴时问出这个问题，如果换成其他人来和自己进行这番对话，自己说不定就应下来了。
可偏偏是裴时，就因为是裴时，路眠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就拒绝了，甚至不愿意再继续这个玩笑，而是干脆利落地断了话题。
就因为是裴时，路眠觉得自己不能应下来，哪怕是玩笑也不行，就算有一天自己真的能签约云柏传媒了，她也希望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到时候有勇气能理直气壮地和裴时分享这份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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