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水流声在响。
降谷零低着头, 来回搓洗双手。只有靠这样机械性重复的动作，才能让他紊乱激动的心绪平复下来。
他在隔音良好的盥洗室待了很长一段时间，试图将手指上黏腻的化学药膏的触感清洗干净。但直到指腹上的皮肤都被冰凉的水流冲刷得皲皱, 指尖却仿佛仍残留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
……
降谷零伸手关掉了水龙头。
在水流停止之后, 他的左手仍旧搭在金属开关上, 手背用力到绷出筋脉的形状。
就在他临阵脱逃般把自己关进盥洗室之前，金发卧底做出了一项大胆到甚至能被定义为鲁莽的举动。
他用手抹掉了圣酒鼻尖上的痣。
威士忌酸根本不算什么烈酒，但圣酒却醉得晕晕沉沉，除了潜意识里一直在逃避他的问题外，几乎乖乖任人摆布。
被弄疼了也不吭声，只有眼泪像关不上闸一样无声地洇湿了被枕。睫毛温顺地垂掩着, 湿漉漉的半张脸怎么捂也捂不热。
深色的手指抵在下颌，沿着一寸一厘，又从耳侧缓慢移动到了鼻尖, 忽然手下发力, 重重抹掉了那颗痣。
好像有什么被捻化了——降谷零惊觉，直至这一刻才是人体该有的温度。
他触电般缩回了手，匆匆逃离了卧房。
真正以假乱真的□□不会如此简单就被弄破，但圣酒不知什么原因只在脸上做了伪装。
降谷零无法控制地想知道真相——伪装之下, 到底是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
他双拳紧攥，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疼痛感强行唤回了他的理智。
——这不是光靠逼问就能得到答案的, 刚才圣酒的抗拒也说明了这一点。
——贝尔摩德很可能还在外面, 他要赶在被发现之前把易容恢复原状。
降谷零深深吐出一口寒气，看向镜子里的男人。
半晌后, 他突然有了动作。
他伸手扯开领结, 又解开了领口的两粒扣子, 金发从额头向后捋，衬衫也被沾湿揉皱。
至于其他的……
降谷零垂下眼，有些嘲讽地想到，任谁看到他现在的眼神，都会明白这是个行走在理性与欲望边缘、所求不得的男人。
做好伪装，他离开了盥洗室。取下门卡之前，他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地又回到了卧房。
此刻已经是后半夜，再喧阗的城市也平等地享有一份安宁。落地窗外透进来的月光静静倾洒在谁的侧脸上，纤长的眼尾尚带未干的泪痕。
“……抱歉。”
隔着一堵无形的屏障，降谷零不敢走近，近似叹息的声音消失在了空气里。
“不是故意让你哭的。”
他对着沉睡的人低声道：
“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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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酒店房间去往电梯的必经之路上，穿着酒保服的女人正悠然地坐在露台吹风。
她没换衣服，本该对女性来说有些宽大土气的制服，稍微卷了卷，折了折，穿在她身上竟成了潇洒性感的时尚单品。
贝尔摩德含着根烟，注意到有人靠近后，不慌不忙地划开了打火机。
她似乎并不意外金发男人的出现，睨了降谷零一眼，语气听不出什么：“动作还挺快。”
降谷零微妙地觉察出了一丝嘲笑。
他僵了僵，慢慢扯开一个笑，语调悠长而别有深意：“我出来买点东西。”
贝尔摩德对他的理由不置可否，她抬手压下被夜风吹乱的长发，看向降谷零，轻笑道：“目前看来，圣酒比我想象的还要信赖你。”
降谷零顿生警惕，他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用最
平淡的口吻说：“是说失败的任务吗？你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当时莱伊也在场，而且同样没受到处罚。”
他的回答避重就轻，并且回答的是真话。
在今日酒吧重逢之前，降谷零确实不知道而且也不理解贝尔摩德口中“圣酒对波本青睐有加”的说法从何而来。
他在试探地从贝尔摩德嘴里套话。
“莱伊？”
贝尔摩德念出这个代号，哼笑了一声，指间夹着的细长女士香烟轻烟袅袅，“但是他被调走了不是吗？”
“跟圣酒出过任务的人并不多，能靠他这么近却没被用枪指着的人也没几个。我想想……上一次见到他出现在人这么多的地方，大概是十年前了吧。”
她似乎回忆到了什么，露出几分怀念，因而并没有注意到在她说出“十年前”这个时间节点后，身后波本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愕和难以置信。
贝尔摩德从过往记忆中回过神，她并不想跟波本谈论这件事，于是岔开了话题：“总之，给你一个忠告，不要辜负圣酒对你的信任。”
“不管对于哪一方来说，后果可都是很可怕的。”
女人如来时一般毫无声响地离开了，临走前意味深长的话语仍回响在耳畔。
降谷零独自站在夜风中，冷风吹彻衣衫，慢慢挪动了脚步。
他拨动了与公安联络的秘密电话，压低声音道：“是我。”
“对，帮我带易容可能用到的东西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绷直到有些发僵：“……转接一下黑田长官，我要查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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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
警视厅的档案室里，眼下挂着青黑的新人警察打了个重重的哈欠，熬夜翻看地下赌场斗殴案件发生时的监控。
电脑屏幕闪着幽幽荧光，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的档案室内，桌子一侧突然被敲了两下。
新人吓得一激灵，一句“有鬼啊！”的尖叫在看见松田阵平没表情的帅脸后又强行咽回了喉咙里。
他抓着头讪笑，在看见对方手中热气腾腾的咖啡后双眼一亮，感动地敬了个礼：“谢谢松田前辈！我会更加努力工作的！”
“哦，那就把剩下三天的监控也一起看了吧。”
无视了新人一瞬间萎靡的脸，松田阵平扫了一眼桌上的录像带，视线停留在了电脑屏幕上。
他不说话，但冷着张脸的压迫感还是很大。有他在一旁监工，新人战战兢兢，连快进都不敢按。
新人来搜查一课这段时间，听其他前辈提到过一个八卦，那就是松田阵平对涉及赌场的案子非常敏感，就算不是由他负责，他也会挤出时间追查监控和案件进度，如今看来还是真的。
该不会松田前辈被赌场骗过钱吧……
新人被自己的冷幽默逗笑了。
就这样盯了二十多分钟，马上要换下一卷录像带时，看监控看得麻木的新人忽然听到了一道声音：“暂停。”
他认识松田阵平也有段时间了，却从未听过后者用如此冰冷的声线做出命令，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
而在这短短两秒之间，松田阵平夺过鼠标，飞快地后进按下暂停。
那是案件发生的前一个小时，一个戴着兜帽的男人随意地往摄像头的方向抬头看了一眼。
【“我是在赌场碰到那个人的。”】
被自己的恐惧折磨到崩溃的炸弹犯，神经质地捂着头，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铁壁铜墙。
【“绑架人质就是为了赎金，我缺钱，我需要很多钱。那个男人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他知道我会做炸弹，一开始想用钱收买我，但那笔钱太少了，我没同意。”】
【“然后……他告
诉我，他来自一个组织，违抗组织的代价我承受不起……”】
他眼睛瞪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几乎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吼：
【“别去找那个组织！我求求你！别去！！”】
屏幕的蓝光映在松田阵平的脸上，警官俊秀的五官冷漠而决绝。
已经晚了。
他没办法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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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各怀心事的一夜过后，终于迎来了清晨。
虽然被一杯威士忌酸撂倒，但公野圣良的生物钟还是在正常运作。
早上八点，对波澜迭起的昨夜一无所知的他缓缓睁开眼，莫名觉得有些眼涩。
公野圣良一边揉着眼，一边迟钝地回忆。
昨天他听了系统的建议把酒一口闷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道。看环境既不是他家也不是基地，零把他送到酒店了吗？
吃了整宿瓜的光球幽幽叹气：[你还记得昨天半夜你干了什么吗？]
公野圣良短促地“啊”了一声，停下动作，神情困惑：“我昨晚醒过吗？”是一分假都不掺的迷茫。
他喝醉后不是一觉睡到天亮吗？但睡得不太安稳，好像做了个鬼压床的噩梦，身上像压着什么一样喘不上气。
[……契约者。]
光球语气复杂：[原来你就是传说中会酒后乱x的渣男。]
公野圣良：“？？？”
系统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他还来不及跟系统据理力争，房间另一边传来了动静。
门板被扣响，不轻不重的三声。
“是酒店来送早饭的吗？”他有些疑惑，太早了点吧。
公野圣良先检查了易容没有问题，才谨慎地打开了系统地图。
在看清门外来者光点上标记的姓名后，他愣在原地，一瞬间以为自己眼又花了。
同一时刻，昨夜不小心滚到地毯里的手机嗡嗡震动。
简讯与门把手转动的声响同时到来。
「我来接你。」
署名，scot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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