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赖曲
云容有点颓丧地坐在地上，她战战兢兢苟着小命活了那么多年，对于原身只是一只兔子来说，已经是赚了。只是，连累了阿勾，觉得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她歉然地看着阿勾，却见他只是担忧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并不惊慌。
“阿勾，你没有和我说过你的事情呢。”
阿勾一愣，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我父母，十四岁的时候就离开我了……”
云容点点头，“那倒比我好些。我都不记得父母是什么样子，只是凭着本能，四处觅食才能活下来。有天我啃了一棵很好吃的草，吃了觉得全身舒畅，如在云端，还没吃完就被墨停云抓着耳朵拎了起来，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啃的是灵芝。后来她就收我为徒，教我怎么在这混沌之地生存下来。虽然一年只能见她几次，但每次和她在一起，我都觉得很欢喜。”
云容叹口气，望着阿勾的眼睛，“我也想像她一样，教好我的小徒弟……可惜，我不是，若是她在，定能脱身，而我却拖累了你。”
阿勾闻言，沉默半晌后弯起嘴角，温柔地笑了笑，“师尊，师徒之间，没有拖累一说。”
云容疲惫地靠在墙上，闻到了一股腐烂的气味，掩鼻站起。她原身是兔子，长年累月的都躲在洞穴之中，对于土壤的气味极其敏感。
“这地道真是陈腐，估计修了得有几百年了。”
说完云容灵光乍现，拽着阿勾喜道，“这地道已经修了几百年，就肯定不是李玄凌自己挖的，怕不是还有别的出口。”
于是两人又细细勘察了一遍地道和密室四周，来到刚才藏有暗格的墙边，阿勾弯起手指敲过一个个墙砖，又打开了一个暗格，只是这个暗格中空无一物。他把整面墙的暗格都翻开，组成了一个六芒星的形状。
阿勾思忖片刻，又敲了敲了六芒星的中心点，贴耳细听，“这里声音回响与别的地方不太一样，师尊你试试看能不能凿开？”
云容努力汇聚灵气，憋的小脸通红，击出一道白色光芒，可是碰到墙砖就消散了，只打掉一层外皮。刚才为了炼成真火，云容的灵气已近乎耗竭。
“我来。师尊借你的剑一用。”
阿勾接过长剑，运气于剑尖，用力推入墙体。手腕翻转，剑身周围砖石纷纷碎裂落地，最终露出一个圆形的洞，堪堪只能容得下一个人通过的大小，圆洞后面又露出一条暗道。
“师尊，我先去瞧瞧。”
阿勾翻身跃过，看了看没有什么危险，又扶着云容翻了过来。
两人小心地走在这狭窄的密道中，不知通往何方。
“有谁会修这样一道地道呢？”云容好奇问道。
阿勾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五百年之前，魔界异动，无数妖魔涌入北沙岛，仙界派军镇压，在这青云山上有过一场恶斗。”
云容点点头，“我听说过！好像就是那场恶战中，是咱们岛主率军浴血奋战了三天三夜，最后将群魔镇压在锁魔塔中，还北沙岛以安宁。”
阿勾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有再说话。
“悉悉索索。”
云容和阿勾听到奇怪声音，顿时互相看了一眼，停下了脚步。阿勾握紧手中长剑，护住云容在身后。
“别，别杀我……”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传来，微微颤抖着，看样子甚是恐惧。
云容走近一看，是个又矮又瘦的小老头，满头乱发，黄色胡须及地，一身黄色布衣，瑟瑟发抖，眼里满是恐惧。小老头看见阿勾，面色一震，颤抖的手指指着他，“你，你……”
阿勾踏步上前，柔和的目光霎时变的冷峻，“你是何人？老实道来，不该说的，别说。”
小老头又看着云容，大概是觉得云容小姑娘家家的，心肠比较软，便匍匐到她脚下，可怜道，“五百年之前……魔族想侵占北沙岛，我，我也是其中一员……我叫赖曲，原身是土拨鼠，生在灵鹫山脚下，吸天地灵气后成妖，被魔尊蛊惑，坠入魔道……”
“可是，那场大战中的妖魔应该都被关进了锁魔塔了，你怎么在这儿呢？”
赖曲战战兢兢地看了眼阿勾，小声道，“我，我上了青云山便觉得害怕……就，就打了洞藏身，恶战结束后，我刚出来，便被青云观的开山祖师，逮了个正着。”
“他为什么不把你送去锁魔塔？”
“本是要送的，但是我拼命乞求他，答应给他造青云观，他便承诺造成之后放我走。谁知当我按他要求造好密室之后，他就将我关在里面，说让我替他镇守密室，以赎罪孽。他不知道我留了机关，等他走后我便偷偷跑出来，想打洞出去，可是等我刚爬出去，才发现他给我施了咒……”
说着赖曲抬起右脚，云容才发现他脚下如植物般生出了根茎，扎入土壤之中。
“这些根茎已经同我血脉相连，我若强行斩断，便也会元神俱散。所以几百年来，只能苟居在此，与蝼蚁为伴。我日日潜心修道，求天道宽恕，只求有朝一日，能重见天日……”
云容叹息，经过几百年的折磨，赖曲身上的魔性已快被磨灭，如今只像个可怜的人罢了。可他所中的缠魔咒，是极高的法术，恐怕只有李玄凌那样的道行才知破解之法。
“我叫云容，不过只是个兔妖，实在无能为力。就算出去后把你的事上报给地枢司，只怕也只是将你重新关入锁魔塔……”
听到锁魔塔三个字，赖曲小小的身体又发抖起来，喃喃说道，“我不去，我不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阿勾此时缓缓道，“若将你重新打入轮回，废去所有修行，从一只土拨鼠做起，你可愿意？”
赖曲圆圆的眼睛里放出光芒，“我愿意！我愿意从头再来！受多少苦都愿意！”
“那你先告诉我们怎么出去，待我们料理完自己的事，回来助你。”
赖曲闻言，喜上眉梢，重重地磕了几个头，磕的自己满头泥泞，“两位的大恩大德，赖曲铭记在心！两位若有什么需要，赖曲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云容赶紧扶起他，“切不可再入魔道便是了。”
“是是是！两位从这里直走，遇到岔道向左，尽头有一个乾坤八卦盘，转到坎位，再转到坤位，便能打开石板出去了。”
云容和阿勾依言照办，推开头顶长满绿苔的石板，天已大亮，刺眼的阳光照的人睁不开眼。
“现在怎么办？”
云容家里肯定是回不去了，龙鳞没了，玉佩也没了。
阿勾想了想说，“当务之急是先把你的伤养好，大隐隐于市，我们去浦京。”
浦京是离青城山最近的一座城。
云容找了个不起眼的小客栈开了两间房，阿勾去买了些烫伤药，小心翼翼敷在云容的伤口上，再用干净的纱布包裹起来。
云容看着阿勾谨慎至极的动作，和那纤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再看了看自己因长年采药劳作，满是茧子的粗糙手指，突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动了动手指，想收回手，阿勾拉住了她的手腕，温柔问道，“疼吗？”
云容摇摇头，垂下了眼睫，沉默不语。
“怎么了？”
“没什么。”云容摇摇头，努力压制住自己心里那黑暗的情绪，转开了话题。
“我们要去哪里找李玄凌呢？现下他手里还缺四星宿之一和四御神之一的物件，楚御风好像说什么南极长生大帝？”
阿勾低声嘟囔了一句，“那废物老头儿……”
“什么？”
阿勾摇摇头，“没什么。据我所知，长生大帝飞升之前的肉身所化的舍利子，供奉在东元大陆的京城，一座叫长生庙的庙宇中。”
“东元大陆？”云容有点疑惑，“那地方真的存在吗？不是一个传说吗？话本里说那个大陆极其繁华，有各种奇观异景，青山绿水。街上车水马龙，宝马香车，络绎不绝，而且全住的都是人，没有妖，也没有魔来着。”
阿勾笑了笑，“那地方是真的存在着的，只是如果想过去，极难。”云容撇了撇嘴，她向往那个地方很久了。
阿勾扶她走到床边，“师尊，先安心歇着吧。去东元大陆的事，明日再议。”
云容点点头，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阿勾看着云容熟睡的脸庞，举起手来，很想摸摸她的头，最终还是收了回去。只是给她拉好了被子，折好了被角。
阿勾走出客栈，来到一偏僻处，低声唤道，“阿离。”
风烟之后，阿离旋身站在阿勾面前，屈膝行礼，“岛主有何吩咐？”
“和天枢司百介说一声，青云观李玄凌私自动用禁术，有违天道，虽然可能已不在岛上了，但依然派兵全岛搜查捉拿。”
“是。若抓到之后呢？”
阿勾想到云容那红肿不堪的手指，眼里流露冷意。
“杀。”
阿离姣好的面容上不由得流出一丝惊讶之色，但也不敢出言询问，应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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