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周六的西安高温34度。
杨杨今天穿了一件印着白色logo的橘黄色宽松t恤，下身是一条高腰米白色牛仔短裤，短袖的下摆松松垮垮地塞了一部分在裤腰里，脚上搭配的是一双米白色的帆布鞋。杨杨从来都是拒绝披头散发着吃串串的，影响她发挥，所以索性给自己扎了个高高的半丸子头，出门前又找了一个橘黄色的发带绕着头顶的丸子绑了一圈。
西安有一款统治了当地餐饮市场的橘子汽水，名字叫做冰峰，几乎代表着所有西安人从小到大关于夏天的记忆。
13岁的问与晨第一次喝到玻璃瓶装的冰峰时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安静地感受着酸酸甜甜的汽水带着气泡在舌尖翻腾。而他离开了西安之后的好几个夏天，他却常常想起那个味道，上大学之后问与晨在暑假里也会三不五时地来西安转转，坐在夜市和朋友们一起吃烤肉的时候他就会要一瓶冰峰，慢慢地他觉得自己似乎也共享了这一份属于西安人的夏天回忆。
问与晨远远就看到了小区门口的杨杨，天色渐晚，打着双闪靠近的时候才看清今天的她是橘黄色的，那几个想喝冰峰又买不到的夏天又突然地出现在了他脑海中，女孩认出了他的车，向他小步跑来。
——好在现在又能喝到了，问与晨庆幸。
“我今天下楼早了，等你的时候差点被蚊子吃了！”
问与晨直直地看着让自己心心念念了三个星期的姑娘，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给他帮她开车门的机会，心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不停地往他的嘴角上蹿。
“痒死我了痒死我了！”
杨杨的腿特别好看，问与晨在星巴克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就不小心注意到了，今天穿着高腰短裤的她更是持靓行凶，那两条又细又白的腿这会儿正在他的副驾驶座上不停地晃悠，女孩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此时也随着她的动作在车里蔓延开来。
要了命了，问与晨赶紧移开视线准备重新发动车子：“下次我到了你再下来，别急啊。”
“我每次一知道别人在等我，我就容易慌神，容易忘带手机忘带钥匙忘扔垃圾什么的。”杨杨确实是这样，别人一等她她就着急。
“那我下次到了给你说还有10分钟才到，可以吗？”
“那你现在都告诉我了，就没效果了问老师。”杨杨瞥他一眼，一件淡蓝色的短袖，胸口绣着logo，卡其色的裤子，看来这人知道自己穿浅色好看。
问与晨笑了笑，没回答她。
杨杨把手机上的导航打开递给他，“问司机，出发啦。”
“全西安最好吃的串串？”
“是的，否则林超和吴晶晶不会愿意来的，天这么热，还很远呢。”说着杨杨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看向正在开车的问与晨：“只有认识我的人才能吃到这么惊为天人的串串。”
这家店没有名字，它的招牌只是一个闪着霓虹的灯牌，上面土土地写着“串串”二字，但它虽然外表简陋，店内空间却不小，干净整洁，食材也永远新鲜。
老板和老板娘以前都是陕纺五厂的工人，退休之后跑了一趟重庆，花5000块钱买了个自己吃着觉得好吃的配方回来，在铁路旁盘了地方，开了这家店，现在和儿子儿媳一起经营着。——这些都是杨杨跟老板一家聊天的时候得知的。
要说杨杨是怎么发现这家店的，那是因为它就开在她姥姥家旁边，杨杨的姥姥和姥爷曾经也是陕纺五厂的工人。
西安西三环往东100米处有一段铁路，那是建国之后专门用来串联西郊好几个大型工厂的货运铁道，陕纺五厂就是其中之一，杨杨的童年里亦有火车鸣笛的声音，有好多次火车就正正地停在她和表姐李毛毛的面前。
“附近的居民全是他们家的回头客，也就是因为远，否则真的会红遍整个西安的，你吃了就知道。”杨杨给问与晨讲完这些都口渴了，问他车上有水吗。
“后备箱放了一箱脉动，前面我找个地方停一下。”
杨杨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她又真的渴了：“好的，嘻嘻。”
问与晨拿着两瓶脉动重新坐上了驾驶座，杨杨说着谢谢就把一瓶接了过去，然后咔哧一声就拧开了瓶盖。
“……”门也不让我开，瓶盖也不用我拧。
“我帮你拧开吧，你开车不方便。”
“……”甚至还要帮我拧。
问与晨没理她，右手松松地勾着方向盘，大拇指和食指拿着瓶身，用左手把瓶盖拧开了。
“你会打羽毛球吗？”杨杨突然好奇。
“会，打得还行。”
“知道了。”
问与晨看她一眼，笑着说：“怎么了？”不知道她的思路又跳到哪里去了。
“没事，就是问问。”想多了解你一点，说不定以后能找个机会把你打爆，中钢机械家属院羽毛球无敌爆扣小霸王杨杨女士如是想。
“你生日是4月30日吗？”问与晨也乱抛了一个问题出来，他之前在她的朋友圈一无所获，却注意到了她微信id里有一个0430。
“是的。”杨杨一想就知道了他是在哪儿看到的，“那……需要我猜你的生日吗？”
问与晨觉得自己拿这个眼里闪着狡黠的光的杨杨没一点儿办法，想看看她要怎么猜这三百六十五分之一。
“我感觉你是……”杨杨这次是真的要瞎蒙了：“射手、水瓶、双鱼其中一个吧。”
问与晨自己是同一级的，杨杨又下意识地觉得问与晨比她大一些，索性大胆猜了个范围。
“我是。”四分之一的概率，被猜中过工作单位的问老师暂时无波无澜地接受了她运气好的事实。
“我的妈呀……我好像真的有点厉害。”
问与晨闻言笑了笑：“还继续吗？”
杨杨想着既然已经把答案缩小到三选一了，那就一做二不休。
“射手，水瓶，双鱼。”她放慢语速，每说出一个可能就停顿1秒。
问与晨开着车，余光却注意到杨杨说这话的时候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好奇她看什么呢。
“哎呀你别笑，认真听我说的话。”
“水瓶，”
“双鱼，”
“射手。”
杨杨又打乱顺序说了一次，仍是紧紧地盯着一头雾水的问与晨。
刚好来了个红灯，她赶紧抓住机会：“问与晨，看我，看我眼睛！”
问与晨来不及反应，只得照做。
“你是双鱼座，”
“你是射手座，”
“你是水瓶座。”
杨杨再次打乱顺序，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对他说了三个陈述句。
“你是射手座的，对不对？”
杨杨试探性地问道，心想这要是错了，她刚才那一顿操作可就彻底变成神经病了。
问与晨彻底服了，他这是看上了个神婆吗？
“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以前看过一个美国刑侦专家审讯实录的纪录片，专门讲微表情的，就跟lietome那部剧一样。”杨杨兴奋地对他说：“里面介绍了一些很基础的类似于测谎的技巧，打乱顺序多次提问的方法可以建立被提问者的情绪基本线，三个答案里两假一真，如果能捕捉到你情绪里的共性，就能找到那个正确答案。”
问与晨此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杨小姐竟然用从纪录片里学到的刑侦专家审问连环杀人犯的技巧在猜他是什么星座。
他侧头看她一眼，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想捏捏她头顶丸子的冲动。
“那你一开始是怎么猜到是这三个星座其中一个的？”问老师不甘心，想再确认一下。
“这次真是蒙的！”就凭着感觉瞎排除了一下，杨杨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准。
“你知不知道你再这么准，我会有点害怕。”问与晨刚想逗逗她，又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次真是蒙的……这话有点不对劲。
“等一下，什么叫这次真是蒙的？”他发现了她话里的漏洞，强调了一下“这次”这两个字。
“哎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杨杨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乐得不行，开始满车找自己的脉动，试图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问与晨看她甚至还把遮光板翻下来看了看，觉得女孩今天简直可爱到离谱，还是忍不住提醒她：“在你腿上。”
“哦哦哈哈哈，咳咳咳咳咳！！”
刚才她其实是看着快到了，照个镜子确认一下自己的丸子还挺不挺拔，但是问与晨一直一脸宠溺地对她笑，她突然有点心慌慌，喝水都不对劲了，一口气没上来，把她呛了个好歹。
“慢一点啊。”问与晨伸手过来帮她拍了拍背，又好笑地看着她抽了张纸巾正在狼狈地擦嘴，但他可不会轻易就放过这个话题。
“我生日是12月1号，比你大5个月。”车子此时正停在铁路边的红绿灯路口，“所以，上次不是蒙的？”
杨杨知道今天是糊弄不过去了，决定坦白从宽。
“你的工作确实是我一步步推理出来的，但你的学校不是。”而且我演技很好，把你唬得一愣一愣的。
问与晨又好奇了：“怎么知道的？”
杨杨指了指她面前的挡风玻璃，问与晨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里赫然摆着一个“西北理工大学车辆通行证”。
“我第一次在悦荟城坐你车的时候就看到了……”
“……”
一向情绪平淡又性格温柔的问与晨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还有破防的时候，学校的通行证摆在那里刺得他头疼眼睛疼。
忍不了了。
“你过来。”
“啊？”
趁杨杨还没反应过来，问与晨突然猛地靠近她，视线从她白皙的脸蛋一路向上，到她小巧挺拔的鼻子，到她调皮得意的眼睛，再到她头上那个被橘黄色的发带固定住的圆圆的丸子，他抬起右手，弹了丸子一下，然后就拉开车门下了车。
“问与晨你好幼稚！还博士后呢！！”
万万没有想到，“串串”串串店竟然在周六的晚上大门紧闭。
林超和吴晶晶，问与晨和杨杨，四人站在店门口，面面相觑。
林超：“换一个吃呗，这到万象城开车就5分钟。”
杨杨：“别急，我给老板打个电话。”
林超、吴晶晶、问与晨：“……”
吴晶晶想试着给另外两人说明一下情况：“那个……杨杨自己喜欢吃这家，也会带朋友过来，咱俩就是她带来的嘛，而且她家人也来，她家人也带朋友来……不排除已经入股的可能。”
“喂，赵哥！我在你店门口！你人呢！嫂子呢！叔叔阿姨呢！”
杨杨今天跑这大老远一趟，还带着三个人，就是冲着吃串来的，没想到竟然被关在店外。这会儿气鼓鼓的，说话跟机关枪一样。
“又没人给我通知！”
赵哥说他们一家今天进山乘凉去了，下午才回来，准备9点再过去开门，天热了，小孩幼儿园也放了暑假，他们准备之后只做夜场，之前熟客来店里的时候都通知过。
杨杨回头给另外三个人小声地传达最新消息：“9点开门！”
现在是8点15分，串串店9点就开，还行。
“那我一小时后再来！赵哥！香菜牛肉和二荆条牛肉多串点儿！”
赵哥笑着应下，挂了电话。
杨杨看着表情复杂的三个人：“这么看我干嘛，有老板电话很正常，有时候要是高峰期来吃的话，我会提前打电话让老板留个桌子嘛。”
“这来吃的全都是附近的熟客，各个都让老板留桌子怎么办啊？”晶晶问道。
“不会，他只给我们家人留桌子，赵哥会偷偷用食材铺满一张桌子，装作是备菜用的，我们来了之后他就把桌子收拾出来。”
“为什么只给你们家人留？”问与晨看着她。
“我小舅算是救过他们家宝宝。”
几年前小朋友趁人不注意手上抓了几根长竹签边走边玩，结果差点被门槛绊倒，竹签直直对着眼睛就要戳进去，杨杨的小舅李知苍正好在旁边吃饭，反应飞快，伸出一只手猛地一下就把小朋友提溜了起来，这才没发生悲剧。
赵哥夫妇俩当时抱着女儿对着李知苍又是鞠躬又是道谢，坚持说不仅今天这顿不算钱，还要给小舅留个电话，以后想吃了就打个招呼，这辈子都不让他掏钱。李知苍当然是不同意的了，连说不用不用，但一旁的杨杨倒是看上了赵哥的手机号，问以后能不能蹭小舅的面子帮他们家人留留桌子，这样就行，赵哥夫妇忙说没问题，李知苍这才松了口气。
“我的妈呀。”吴晶晶光听杨杨描述都快吓尿了，然后她就真的想尿尿了。
“林超我想尿尿。”吴晶晶偷偷跟自己老公说。
林超看着这街边的商店，哪儿也变不出来个厕所，便说要不开车去一趟万象城，顺便转一会儿再回来吃串。
杨杨听见了他俩的悄悄话，想了想之后开口：“不用舍近求远啦，”
她看着他们三个：“愿不愿意去我姥姥家坐一会儿？就在马路对面，我的英雄小舅和姥姥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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