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周四晚上7点多,tone艺术培训机构内的空调开得比周边所有的店都低,刘子彤正坐在前台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下个月的课程预约信息。
于博洋在二楼,突然收到学生发来的信息,说今晚临时有事不来上课了,跟人重新约了时间之后他又打开晚安酒吧老板的对话框,问老板晚上有没有安排驻唱,他今天临时有空。等老板回消息的间隙,于博洋百无聊赖地玩着琴房的各种乐器。
有音乐作伴的时候,于博洋会完全放空自己,过去三年里难熬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他都会躲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时候唱一晚上的歌,有时候弹一晚上的琴。
手机震动将他拉回了现实,于博洋本以为会是酒吧老板,慢吞吞地解锁了之后却发现竟然那个消失了许久的人又发来了消息。
“在哪。”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解释,只问他在哪里。
于博洋没有回复,而是将手机重新锁屏,从电钢琴前的座椅上起身,又走到架子鼓的中间,一屁股坐了下去。
急促又烦躁的鼓点响了整整一个小时,但于博洋仍觉得不过瘾,他拿起手机和钥匙,准备去晚安看看。
在一楼经过刘子彤的时候于博洋想起来要给她说一声他的课跟学生改了时间,他现在就要下班了。
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发现刘子彤在打电话,他无意偷听,便特地走远了一点才站定,打算等一会儿。
但刘子彤打电话的声音也是够大的,5米开外的于博洋不可避免地听了个清清楚楚。
“爸我中午之前就能到家,我一大早把猫送到宠物店之后就开车回去。”刘子彤语气带着点无奈和不耐烦:“我不吃肘子,你别让我妈做了。”
“什么意思?当然是我自己开车回啊。”
“我哪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刘子彤想了想又说:“要不我问问他吧。”
电话那头的刘父刘母先前就知道女儿已经被他们说动了,此时听见刘子彤竟然还主动提出要跟问与晨联系,高兴坏了。
“那要是一起走的话我就坐他的顺风车呗。”
“哎呀刘局长,我又不是嫁不出去,这么主动干嘛啊,我不要面子的吗?!”刘子彤又想到问与晨那一秒都没犹豫就拒绝的样子,心生一阵烦躁,“挂了挂了,明天出发前再给你们说。”
刘子彤被父母一天天嘱咐地快要烦死了,总觉得自己就跟倒贴上去的似的!但她越是这样想,就越是不甘心,越是想要看问与晨打脸喜欢上自己。
“我就不信了。”刘子彤自言自语,找出了问与晨的微信,准备发挥她30的撩汉功力。
刘子tone:【我的车原本预约了明天的保养,你什么时候回家,我想蹭个车,行吗?】
正当刘子彤目光灼灼地盯着手机屏幕等回复的时候,于博洋轻咳了一声,走了过来。
“今晚的学生临时有事没来,跟我重新约了时间,改到下周一了。是不是得在系统里记录一下来着,给你说一声。我准备走了。”
“对对,你不管了,我更新一下排课表。走吧,周一见!”
于博洋已经抬脚往外走,闻言随口问了一句:“周末回家?”
“对啊,家里夺命催婚呢!不回都不行。”
纵使是于博洋这种对八卦一点儿都不好奇的人也是知道刘子彤换男朋友的速度的,有时候刘子彤会把人带来机构跟大家打招呼,于博洋经常连她男朋友的脸都还没认熟,她就已经跟人一拍两散了。
“催婚?你不是才……”
“哎呀这次是父母安排的,”刘子彤对于博洋故作神秘地挑了挑眉毛:“青梅竹马,说不定姐这次要上岸了哦。”
于博洋轻笑了一下:“我等着喝喜酒。”
然后摆摆手跟刘子彤告了个别,走了。
刘子彤听见“喜酒”二字不屑地撇了撇嘴,心想一定要让她这个青梅竹马尝一尝追妻火葬场的滋味。
低头再看手机,发现问与晨回复了。
问与晨:【我已经快到家了。】
刘子彤:“……”
与此同时于博洋也收到了晚安老板的回复,说今晚没安排驻唱,他能来更好,给双倍价钱。
于博洋回了句好,30分钟后到。正准备把手机重新放回兜里的时候,杨杨坐在晚安的舞台上唱歌的样子突然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那番景象以及那首歌的旋律一时间占领了于博洋的理智,他重新解锁了手机,点开那条被他特意忽略的微信,犹豫了几秒,挣扎了几秒,编辑了几个字发了出去。
于博洋boyang:【在晚安。】
“爸,妈,我不可能跟子彤在一起,但我也不能让你们跟刘伯伯和刘伯母把关系闹僵了。我再想一想。”问与晨和父母一起坐在客厅,明明讨论的是一桩喜事,三人却各个都是眉头紧锁。
“晨晨,爸的意思是,咱们先去看看刘局长那边到底是怎么想的。明天见了人家,话也先不要说得太……绝情,你毕竟没有女朋友,还是单身,如果你刘伯伯只是说让你们俩多接触接触,就先表面上应下来,事后你再和子彤谈谈………”
问局长平日里也是一个说话做事掷地有声的人,此时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陈秋忍无可忍,气不打一处来:“人情世故,老奸巨猾,算计来算计去,我之前就跟你爸说过,彤彤当干女儿我一百个愿意,但是当媳妇我真不行!更不要说问与晨压根不喜欢彤彤,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陈秋自己也当了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富家小姐,从来没受过这种不上不下的窝囊气,要是她自己就算了,掀桌子摔碗没有她不敢干的,但是老问不行,老问原本就是要把刘局夫妇当成是恩人一样孝敬一辈子的,只是没想到恩人竟然要和他们结亲家!
“晨晨,你跟彤彤,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吗?”问培义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分不清是非曲直的人,但这件事实在是让他太为难了。
“老问!”陈秋快气死了:“你听听你说的话,你什么意思,让晨晨放弃抵抗直接上门吗?!”
“老婆,我不是这个意思!”
问培义是想说,如果真的一丝可能都没有,那他这张老脸不要也罢,说他不识好歹也罢,说他白眼狼也罢,但他的儿子绝不能被人拎着脖子去做上门女婿。
问与晨看着和平日里判若两人的父母,不敢相信似乎只有电视剧里才有的情节就这样发生在了他身上,从小到大的顺风顺水到了此时仿佛都变成了幻觉——他必须拒绝刘伯伯,可他也得保护父母,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睡前问与晨还是给杨杨发去了信息,看着杨杨的回复,想象着那一头的她跟自己说晚安的样子,没来由地产生了一股十分别扭的情绪——她明明值得全世界最好的、绝对排他的、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喜欢和追求,而他现在……
此时的问与晨并不知道,这种感觉便是夹杂着愧疚的心虚。
星期六中午,问与晨开着问培义的车载着父母前往刘局长家,一家三口在路上度过了这辈子心情最复杂的23分钟。
即便刘局一家住的是商业小区,门卫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问培义的车,连忙屈身上前打招呼:“问局长又来看刘局啦!”
问培义:“……”
陈秋:“……”
问培义来得勤,平常听见这么一句话都会笑着回两句,今天却怎么听怎么膈应,他转头看妻子,陈秋正用手撑着脑门,感觉随时都要被烦死了。
把车停好以后问与晨还是跟父母又交代了一句:“爸妈,今天你们尽量少表态,刘伯伯说什么都让我来接,这样比较好。”
陈秋和问培义知道儿子的意思,本来也就是这么打算的,点点头便下了车。
问与晨手上提着礼品走在最前面,这些本就是必不可少的礼节,问培义走在中间,时不时地给儿子讲两句刘局夫妇近几年的身体情况和退休生活。
陈秋走在最后,看着家里这两个姓问的大老爷们,又看着仪表堂堂的儿子提着礼品——那画面可不就是上门提亲的样子,而她却连一丝一毫的想当这家婆婆的心都没有。
平日里出门都会戴点首饰的陈秋今天却脖子空空耳垂也空空,来之前她就跟发泄似的把已经戴好的首饰又三两下地全都摘了,她觉得自己多少都得表现出来点儿不乐意,要么穿个难看的衣服,要么梳个乱糟糟的发型,否则她就要憋死了,最终陈秋找到的表达方式就是一反常态地不着首饰。
今天的刘子彤竟乖乖地站在玄关迎接客人,开了门之后便接下问与晨手里的东西,又礼貌地和叔叔阿姨依次打招呼。
两问一陈忍不住交换了一波眼神——刘子彤以前可从来都没有这样过,问培义一家心里顿时警铃大作,意识到事情可能比想象的还要复杂,刘局夫妇单方面撮合两个孩子就算了,没想到这丫头也挺积极。
刘局夫妇面带微笑地看着问培义和陈秋带着儿子拿着礼品进门,嘴上不停地在寒暄。
刘局尤其关注陈秋进门之后的表情,满意地发现陈秋并没有什么异常,他知道陈秋性子直一些,没有问培义能忍,也没有问培义能藏,刘局长便在此刻放心地确定:无论问培义和陈秋是不是真的乐意,无论是今天还是以后,至少在表面功夫上,自己绝不会被这二人驳了面子。
他只需要对方是这个态度即可,当官这么多年,刘局长干的最多的就是推进根本推进不下去的议题,落实根本落实不到位的工作,而他最擅长的就是抓住对方不好意思当众驳自己面子的弱点,逐步地、循序渐进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正如这顿饭,刘局夫妇只字不谈两人的事,甚至连问与晨是不是单身都没问,只是主动了解了许多和他工作相关的事情以及聊了聊问培义几年后退休的话题,剩下的时间刘局一会儿说说女儿,一会儿说说问与晨,像是这两个人没什么关系,又像是这两个人已经是那种关系。
刘局问自己女儿:“彤彤,培训机构你平常去坐班吗?”
刘子彤:“我去呢,我一般去办公室看看行政和财务发给我的东西,但没事儿的时候也去前台坐会儿,迎迎客。”
刘局追问:“还像以前一样没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
刘子彤跟自己爸爸撒娇:“我都自己当老板了,不就是为了能自由上下班嘛!”
刘局又说:“我看你之前好几次都晚上九十点了还在机构,加班也算自由上下班?”
“夏天店里凉快,所以我就经常呆着,下班之后员工先走,我锁门呢。”
“女孩子一个人不要呆到这么晚才走,而且你还是走路回家,天黑以后不安全。以后要是忙得晚了,叫晨晨下班的时候顺路把你捎回去,他平时八点下班,到你那不到九点,你也别留到最后一个锁门了,时间差不多了就回家。”
滴水不漏,刘局长又顺理成章地看向问与晨:“我跟你伯母说过她很多次了,不要天黑了一个人往小区走,毕竟她是个女孩子,又是一个人住,以后她再忙得晚了,你就帮刘伯伯操点儿心。”
话都说到这了,问与晨只得答应了下来。
刘局又把话题转向了单位日常,和问培义聊了几句局里最近发生的事情,然后又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问对方:“下下周老李儿子娶媳妇?”
“是,在老李家附近的那个四星级酒店摆酒。”
特定级别以上的公职人员在直系亲属办婚宴时有明确的桌数和餐标规定,礼金也有数额上的限制,刘局长似是准备和问培义聊聊这个话题。
“几桌?”有人明知故问。
“老李的情况,能办20桌。”
“问局长是15桌?”有人明知再问。
“也可能是10桌……”问培义只能老实回答。
刘局长看看妻子,再看看陈秋,不无亲切地笑着说:“咱们一家五桌,50个人的指标,亲朋够了,好友差得远呢。”
不等问培义和陈秋做出任何回应,他继续道:“但是还是要严格遵守规定,不能破例。”
陈秋:“……”
问培义:“……”
只有刘子彤佯装害羞地嗔了一句:“爸你考虑地也太早了!说不定那时候问叔叔已经退休了呢!”
问与晨:“……”
他难受极了,他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此时不回应就相当于默认,但是他只要开口否定,那就是□□裸地表示自己的抵触,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问与晨听见自己的脑细胞噼里啪啦地在燃烧,但就是想不出一句委婉却明确的拒绝。
陈秋忍不住开口为儿子解围:“问与晨才入职博士后没多久,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更不要说结婚了,所以我们都随着他,也从不催他。”她的语气不咸不淡的。
刘夫人闻言笑着接了一句:“幸好他俩住得近,还从小都认识,有感情基础,和跟陌生人相处比起来可省了太多事了。”
本来还想将话题软着陆的问与晨,听到这一声“陌生人”之后却感到格外刺耳,很不舒服。
在他听来刘伯母是在拿女儿和杨杨做对比,刘子彤突然就变成了他的青梅竹马——他们以前可从来没这么说过,而他喜欢的在意的女孩却成了别人口中的“陌生人”,刘伯母言语间处处透露着陌生人自然是比不上刘子彤的意思。
问与晨突然觉得一阵烦躁,猛地起身,从桌上抓起手机,在众人的目光中抬脚离席:“不好意思,院里找我,我打个电话。”
问与晨走到距离餐厅最远的窗户前站定,他明明才告诉过杨杨他这辈子都没有对任何人发过脾气,但他却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想发火,他本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人,而此时面对恩人一家,问与晨矛盾极了,憋屈极了。
他给刘子彤发微信:【过来一下。】
刘子彤哪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磨磨蹭蹭地走过来了之后便一字一句地将准备好的台词塞给问与晨。
“叔叔阿姨都是很好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态度,但我知道他们一定不会当面拒绝我爸妈。”
“咱们俩不管是什么关系,都不能破坏了我爸爸跟你爸爸这么多年的交情,不是吗?况且也没人逼你现在就跟我结婚啊,我爸妈这顿饭对你提的唯一一个要求就是如果我下班晚了,你回家顺路捎我一段,这很过分吗?”
“我知道你有喜欢的女孩,但她毕竟不是你女朋友,我和我爸妈都没有做出任何越线行为,两家人一起吃吃饭聊聊天,真的伤天害理吗?”
刘子彤也不知道自己唬住他了没有,正想再说两句,就听见问与晨开口:“你只需要知道我不喜欢你,我只喜欢她就行了。我跟你今后所有的相处都会建立在这个基础上,你能接受的话咱们就作为朋友相处,不能接受的话你还有另一条路可以选。”
他语气并不好,似是在压抑着愤怒。
说完问与晨就去跟长辈告别,说学校那边有事,他现在就得赶回西安了。
他把车钥匙留给了问培义,下楼打了辆车,进了自家小区之后连楼都没上,也没跟父母打招呼,径直就把自己的车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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