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求求你们了,”杨杨无力地趴在了桌上,“别作妖,求求你们了。”
另外仨人还没来,梁博洋和于博洋正无声胜有声地盯着杨杨,闻言交换了一下眼神,发出了双重冷笑。
“也别告诉晶晶他俩,我真怕他俩多想,觉得把我坑了什么的——真没有,没那么严重,我没被骗财也没被骗色,还及时止损了,所以你们就正常跟他相处就好了嘛。”
梁博洋根本不想理她:“你不生他气就算了,现在还护起来了?”
自己家白菜差点被猪瞎拱了就算了,白菜竟然还反过来为猪说好话。
于博洋在他俩中间当缓冲垫,决定说两句正经话:“杨杨,你觉得他没做错什么,所以你只想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上继续跟他以普通朋友的身份相处。但你这事儿既没给你妈妈说,又不想让晶晶他俩知道,你想过为什么吗?”
梁博洋径直开口:“因为你喜欢人家,你想做人留一线,你潜意识里在想,万一以后你俩以后又在一起了呢?”
一直趴在桌子上的杨杨听到梁博洋说的话,“噌”地一下坐直了,瞪圆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他俩。她惊讶地意识到,他们俩说的……好像是对的。
也许是太久没有谈恋爱,她变得迟钝了,在这之前竟然根本没意识到这一点。
于博洋看见她的表情:“你不会还想否认吧?”
“不是……”杨杨楞楞傻傻地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我以为我已经缩回去了,不想再谈恋爱了呢……”
紧接着她又有点烦恼地说:“我是喜欢他的,要是没这个事儿我俩确实已经在一起了啊。可我现在也是真的真的不想和他谈恋爱,我不能接受他所处的情况,我想起来就膈应,我是不可能接受的。结果你们现在又提醒了我,我竟然潜意识里还给他留了余地……我是不是不该留啊?”
“你想留就留,不想留就不留,全凭你自己心意。”梁博洋看着杨杨,一反常态地认真:“你现在做决定的时候真的想太多了,还老是想要照顾到所有人,保护所有人,你不累吗?——我更喜欢以前的你。”
“现在这样不好吗?”我以前任性过,结果换来了什么啊。
“没有人因此受伤,也没有人吃亏,不好吗?”
虽然我没有和问与晨在一起,但我们还是朋友,大家也还能像以前一样继续做朋友,晶晶和林超不会觉得尴尬,也不会多想,妈妈也不会担心,这样难道不好吗?
“你看看你现在,喜欢一个人的同时却不想跟他在一起,心里明明不爽又还要护着他,像个神经病。”梁博洋心里不是滋味,别人都说杨杨好,说她聪明,说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不知道她是经历了什么才一步一步地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于博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开口道:“你一直说他没做错什么,那他就真的做对了吗,杨杨,你明明不高兴,但你却打算就这么过去了。”
杨杨不知为何,眼睛突然有点热。
是啊,他明明让自己失望了,她明明不开心,可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计较,还准备瞒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她怎么变成这样了呢,也难怪梁博洋更喜欢以前的自己……
梁博洋看她沉默不语,一副自我怀疑的烦恼样子,更气了:“杨杨,我就说一件事——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那天晚上都不该去接人回家。”
于博洋赶紧表示赞同:“如果是我,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会去接的,你知道吗,从我们机构到曲江港湾,步行几分钟就到了,他竟然还来接她。”
梁博洋又说:“走的还是大唐不夜城那条步行街。”
于博洋再跟:“贼热闹,灯还贼亮,我每次经过的时候都恨不得戴上墨镜。”
梁博洋发出终极一问:“如果你是他,你难道会去接吗?”
“当然不会了!”杨杨终于回神,看着对面的这两个男的,眉头紧锁:“我好气啊,他为什么要去接她啊?凭什么啊?”
两个博洋闻言松了口气——这傻子可算有人类的情绪了。
“还护着?”于博洋挑了挑眉问她。
“不护了,给我搞他!”杨杨拍案而起,但随即又怂怂地说:“但是不要太过分了哦,仅限今晚。”
“但你们俩好像把我说伤心了,我现在真的有点伤心了。”
杨杨的情绪又掉了下来,耷拉着眼睛看向梁博洋:“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去接别的女孩子回家啊?别人叫他他就去啊?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渣男呗。”梁博洋不动声色地煽风点火。
“他明明说他父母也是不同意这件事的,那他为什么还要去接人回家啊?”好家伙,杨杨越想越气了。
“渣男啊。”梁博洋继续煽风点火。
吴晶晶和林超风尘仆仆地走进了晚安酒吧,在他们三个旁边的高脚凳上一屁股坐下。林超听见了最后几个字,大声地问:“谁是渣男??”
梁博洋:“问与晨。”
于博洋:“问与晨。”
杨杨:“没谁。”
三人同时出声回答。
然后杨杨就感受到了另外两个人的死亡视线,心虚地吐了吐舌头,连忙改口:“哎呀你们俩听于博洋给你们说吧!”然后就从高脚凳上滑了下来,往吧台走,准备要点儿喝的。
5分钟后杨杨端着一杯“师生恋”和一杯金汤力回来了,她今天着实想多喝两杯。
她刚一靠近他们那一桌,吴晶晶和林超愤怒的眼神就把她钉在了原地。
“你为什么第一时间不给我说?!”吴晶晶生气了。
“你为什么第一时间不给我老婆说?!”林超为老婆撑腰。
杨杨赶紧把手里的两杯鸡尾酒放下,对着吴晶晶好一阵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是卖惨又是哭诉地终于让吴晶晶原谅了自己的隐瞒行为。
最后吴晶晶还是心疼不过,搀着杨杨的胳膊认真地说:“你做的是对的,在他把那些破事都处理好之前,绝对不要给他眼神。”
林超:“其他的我都觉得能理解,毕竟他有他的苦衷,就是……他要是没去接那女孩就好了。”
梁博洋看杨杨一眼,冷哼一声:“听听,是不是只有傻子才不计较。”
吴晶晶摸了摸杨杨的头,想要安慰安慰她:“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想做的我都陪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心情不好——咦,你今天怎么没卸妆?”
“你们才发现啊!”杨杨像是憋了一肚子的怨气:“我最近快忙死了,一直在加班,今天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
梁博洋听见她俩的对话之后打量了一下杨杨:“怪不得我今天看你顺眼了一点儿。”
杨杨忍无可忍,在桌子底下伸腿踹了他一脚。
吴晶晶又跟杨杨单独聊了很久,她其实和杨杨想的一样,打心底里就觉得问与晨不可能是个渣男,只不过就是他处理事情的方式非常“问与晨”而已。
同时吴晶晶也知道杨杨因为以前的经历,对于问与晨这种情况非常敏感,用踩雷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杨杨,我问你啊,段深泽……真的再也没有联系过你了嘛?”吴晶晶轻易不会问这个问题,语气小心翼翼的。
杨杨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有,完全消失了。”
吴晶晶看她语气正常,便想多聊几句这个话题:“你觉得他和他那个未婚妻现在结婚了吗?”
“我觉得没有,偏执狂会娶自己不爱的人吗?”杨杨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
“不一定,说不定偏执狂在失去了最爱之后,跟谁结婚都觉得没差别。”
杨杨回头看她:“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但谁说我就是他的最爱了?不至于吧。”
吴晶晶摸摸她的头:“你啊,让人上瘾而不自知。”
有一搭没一搭地不知道聊了多久,问与晨到了。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心照不宣的,大家都了解他的情况,还是像往常一样跟他打招呼,桌上气氛也并不尴尬,杨杨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语气自然地问他想喝什么。
“今天不喝酒了,明天还要去实验室。”将近半个月没见到杨杨的问与晨,视线从她身上移都移不开。
心里的火被他用工作和科研特意压抑了半个月,此时就像遇到了久违的氧气一般只用了一秒钟就席卷了他全身。
于博洋却在此时开口,语气挺随意,像是在闲谈:“问与晨,刘子彤是我老板,我就在她那教吉他呢。”
“……”
原来是这样,但问与晨并没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你们回渭南一起吃饭那次她就跟我提起你了,没说名字,只说是父母撮合的青梅竹马。”于博洋仍是一副闲聊的语气:“我当时还说等着喝喜酒呢。”
问与晨发现于博洋语气中并没有敌意,坦然地接过话题:“我和她从来都不是什么青梅竹马,以前连聊天都很少。”
“她还挺喜欢你的,给我说这次要上岸了。”
“跟我没关系,我也不关心。”问与晨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杨杨,毫不犹豫地说:“我只喜欢杨杨。”
杨杨:“……”这人是不是哪里变了。
吴晶晶吓了一跳,心想这竟然是问与晨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她偷偷用腿碰了碰林超的腿,林超找到了吴晶晶的手握住,抠了抠她的手心,意思是别激动,稍安勿躁。
该说开的话已经说开了,于博洋没再提别的。
但梁博洋开始作妖了。
他抬手搭上杨杨的肩膀,嘴凑到她耳朵跟前,离得非常近,语速极其缓慢地对杨杨说:“我要醋死渣男。”
杨杨想说这是什么破主意,他俩之间压根没醋可吃好不好。于是转头过来准备跟梁博洋绊几句嘴,而梁博洋却突然抬起另一只手,伸出大拇指,在杨扬的嘴角捻了一下,似是帮她擦掉了什么东西,做完这个动作之后还笑了一下。
然后他又再次凑近杨杨,微笑着做出一副跟她咬耳朵的样子:“太恶心了,我快吐了。”
杨杨直接被逗笑了,伸手上去推了他一下,说她也快吐了。梁博洋揽着她的胳膊又往自己的方向摁了摁,待两个人离得更近了一些之后,搂住了她的腰。
“梁博洋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杨杨觉得梁博洋为了搞问与晨心态真的太拼了。
“回去我要把我这只手剁了。”梁博洋一脸宠溺,然后从桌上拿起杨杨喝了一半的“师生恋”抿了一口,仍是温柔地看着她:“还得给嘴消消毒。”
于博洋觉得简直没眼看,他目睹了梁博洋抹人嘴角的玛丽苏行为之后差点忍不住笑出声,然后就一直拼命把头别开,看看地面,看看吧台,再看看天花板。
林超不停地安抚自己今晚快要被吓傻的老婆,一遍遍地告诉她:“梁博洋在演呢,在演呢!刺激问与晨呢!”而情绪激动的吴晶晶还是快把他的手捏碎了。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问与晨无法相信自己刚才都看到了什么。
梁博洋的胳膊在杨杨的肩膀上,梁博洋的大拇指在杨杨的唇上,梁博洋的嘴在杨杨的耳朵边上,而梁博洋的手,此时就在杨杨的腰上!
他在占她便宜。
而她竟然在笑!
问与晨不知道、也想不通那两个人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记得杨杨跟他说过的每一个字,她明明说过梁博洋和她根本就不可能。
他看着梁博洋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跟杨杨越挨越近,只觉得自己快疯了,此时的他连坐在她旁边的资格都没有,她的耳朵、她的肩膀、她的唇、她的腰都应该只有他才能碰才对,而他现在连追求者的身份都摇摇欲坠。
问与晨心里的醋坛子跟汽油一起打翻了,他发誓如果梁博洋再不放开她,他就会让他放开她。
梁博洋此时已经到达了生理极限,他最后一次贴着杨杨的耳朵说:“我要去厕所吐一会儿,走了,而且我感觉我快被揍了。”然后便起了身去卫生间。
揍人?问与晨吗?杨杨觉得不可能。
过了两分钟之后于博洋也起身离桌,杨杨看着他的背影,有点想笑。
问与晨看着坐在对面带着笑意仿佛在回味的女孩,肠子都悔青了,如果他没有把事情搞砸,如果在机场那天……
“梁博洋喝多了有点黏人。”杨杨迎着他的视线,目光抵着他的目光。
问与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拒绝再继续坐在她对面,移到了杨杨旁边的座位上,黑着脸对她说:“我虽然没有资格管你,但他下次再这样的话,我会揍他。”
好家伙,真的吗?杨杨好奇问与晨发火会是什么样子。
“不可能有下一次了。”杨杨又喝了一口“师生恋”,“我下周二要去你们课题组一趟,见一个叫周醒的博士。”
问与晨惊讶:“为了远山?”
“对,远山是我们客户,要优化一下项目结构,找周醒问问第三方专业意见。”
问与晨这种外行自然听不出她话里的蹊跷,只是盯着她手上那杯被梁博洋抿过一口的鸡尾酒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抬手把它从杨扬手里夺走了,远远地放在了一边。
“别喝这杯了。”
“哦。”
“你来我们课题组的时候,希望别人知道咱们俩认识吗?”问与晨问她。
杨杨开始喝另外一杯金汤力:“不用特意说吧,但要是提到了就介绍一下。”
“好。”他听她的,“你一个人来吗?”
“我跟崔晓。”杨杨怕他不知道崔晓是谁,又解释道:“崔晓就是上次跟我一起去远山的同事,碰见你的那次。”
问与晨当然记得那个人,可能是因为今天受了刺激,他径直开口道:“他喜欢你。”
“……是。”杨杨觉得今天的问与晨好像真的跟以前不太一样。
“他在追你吗?”
“没有。”
问与晨不理解什么叫做他喜欢她却没有在追她,难不成那人也被剥夺了资格。
杨杨知道他在想什么,觉得告诉他也无妨:“被我拒了。”
“什么时候?”问与晨知道追杨杨的人一定不少,但近水楼台的崔晓带给他的危机感是不一样的。
“就上次远山的立项会议之后。”
问与晨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表白不会是因为……”
“他没表白,我给他说要是表白了这同事就做不成了,想好再开口。”
问与晨话梗在喉咙里。
但凡他要是像她一样出手果断……问与晨心里又是一阵懊悔,觉得陈秋骂他都骂轻了。
于博洋此时过来跟他们桌打了个招呼,说自己准备上台了,刚迈开两步,他又像想起了什么,走回到杨杨跟前,跟她说了几句话。问与晨听不见。
“啊?你自己唱嘛,我今天不想唱歌,我累死了。”杨杨拒绝。
吴晶晶却插进来说她特别想听,黑化的晶晶心里也有一个搞问与晨心态的小计划要执行,可让她等到机会了。
“好好好,知道了。”杨杨还是答应了下来。
于博洋给她说要唱一首客人特意点的歌,这歌特殊,不是合唱,但需要两个人一起完成。杨杨问他什么歌啊,于博洋说了名字之后她点了点头,说知道了,这歌确实得两个人来,不然没那味儿。
于是杨杨作为“搭配”的那个人和于博洋一起坐在了舞台上,这首歌他们俩将会一人唱一段。
问与晨看着她,他喜欢听她唱歌,还喜欢她唱歌时的模样,不对,他喜欢她所有的样子,他喜欢她的一切。
前奏响起,是《谎话情歌》。
杨杨轻柔地开口,缓缓唱出a段,歌词温柔缱绻,像是爱人在不停地倾诉心意:
【感谢有你出现在/我平淡的世界里】
【世界上那么多人/只想和你在一起】
她一直唱到a段的副歌部分,歌词始终真挚而深情。
晚安酒吧里的所有人都像此时的问与晨一样,听着她的声音,体会着歌词里的爱意。
歌曲推进到了b段,于博洋充满磁性的嗓音带着与a段完全不同的歌词响起:
【那么大的世界里/谁遇见谁都不稀奇】
【只是恰好我们相遇/顺便就撮合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问与晨的错觉,于博洋似乎抬头看了他一眼。
之后于博洋便没有再看小屏幕,而是直接转过身,对着杨杨,把她的椅子向自己拉近了一些——这样一来,他就像是直接对她唱出歌词。
【那么久的人生里/世间的男男女女】
【爱人总换来换去/有人陪就谢天谢地】
【我是个虚伪的人/早晚也会伤害你】
【但说不定你已习惯/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在于博洋唱出这一句的时候,晚安酒吧里开始有人鼓掌、吹口哨,似乎b段要比a段更能引起共鸣。
舞台上的于博洋对着杨杨唱出男女关系里赤/裸/裸的真相,就像是在苦口婆心地劝告她,永远不要轻信于男人。
这首歌迎来了最特别的部分,杨杨和于博洋开口合唱,却是截然相反的台词。
【总有一天我会背叛你-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哪有什么永不分离-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但是这一秒我是真的爱你-直到世界尽头年华老去】
【想拥有你的身体-我的心里只有你】
【总有一天我会抛弃你-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
【或者你先把我抛弃-白头到老心心相印】
【请你别看我的眼睛-请你看着我的眼睛】
【怕你发现我漂泊的心-请你相信我的情意】
男生和女生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将这首《谎话情歌》推向高/潮,一些人听得到杨杨唱出的真心实意,而另一些人只被于博洋口中的欺骗和抛弃吸引了注意力。
杨杨唱着甜蜜的歌词,却恰恰像b段里说的那样,说不定她早已习惯,男人都是会让人受伤的坏东西;于博洋唱得像个渣男一样不走心,却无比相信现在的他拥有着a段那样的情意。
问与晨将两种歌词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他看到了她努力说服自己,勇敢地向他靠近,然后就像于博洋轻描淡写般唱出的那样,他毫不意外地让她失望了。
愧疚太多就会变成枷锁,今晚的问与晨不想再困在这种情绪里。
我是个善良的人,他想,我永远都不会再伤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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