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早在胥可欣决定留在成都发展的时候，胥爸胥妈就给女儿在成都置办了一套房子，不为别的，只为了让女儿一个人在异地打拼的时候能有一个和石奕豪无关的避风港。
石奕豪也有一套房，离他俩的工作单位都近些，因此自两年前两人同居后他们就一起住在那里，胥可欣的公寓一直是空置的。
近几个月两人结婚的事情被提上了日程，胥爸胥妈来了两次成都，他们家在成都买的这套房子便派上了用场。这几年杨杨也来过几次，都是和胥可欣一起住在这里。
杨杨一进门就先换衣服卸妆，她跑这一趟全程都戴着口罩，还吃了火锅，妆早都蹭花了。
胥可欣换上家居服之后就给石奕豪拨了个视频，举着手机跑到卫生间门口，杨杨满脸泡沫地跟闺蜜的男朋友打了个招呼。
“感谢你把老婆让给我两天，我有情感问题要和她深入交流。”杨杨把注意力往自己身上引。
“我知道，你那个有未婚妻的哈利波特！”
杨杨和胥可欣进行了长达2秒钟的眼神交锋，然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石奕豪总结能力了得，明明是一倒霉事儿，怎么听起来这么魔幻啊！
被人爱是很好，但爱情果然不是生活的全部，连刘子彤这事儿都可以用来被调侃了，杨杨边笑边把旁若无人腻歪的小两口从卫生间赶了出去。
杨杨和胥可欣先后站上体重秤，验证闺蜜誓约——她俩的身高体重从初中起就一模一样，十几年了，非常神奇，因此两人时不时就会互相报备一下，是一个没什么意义但又专属于她们俩的小习惯。
“是你瘦了还是我胖了？！”胥可欣心态略崩，“你比我轻了整整5斤！”
杨杨跪在客厅的地毯上拆了一瓶养乐多，又拿起刚刚在超市买的清酒，一边拧瓶盖一边说：“我好像瘦了两斤，最近可把我忙死了，鞠躬尽瘁的。”
“那就是我胖了三斤！”胥可欣从酒柜里取了两个酒杯，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盒冰块，朝着客厅走过来。
“你晚上比我吃得多，而且你还没我能吃辣呢，比我多喝了两大瓶子豆奶哈哈哈哈，那得有两斤了！”
胥可欣觉得还挺有道理，通情达理地点了点头：“那我就只胖了一斤，还行。”
杨杨给面前的两个酒杯里各倒了一瓶养乐多，然后用清酒填了个七分满，最后又分别放进去了两个冰块——胥可欣不喝白酒，山寨“师生恋”这样就算是完成了。
她推给胥可欣一杯：“搅一搅再喝。”
杨杨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胥可欣横趴在她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她的头发，家里放的是胥可欣的歌单，音量并不高，只充个热闹。
很久没见的两个女孩边喝边聊，你一言我一句地向对方交代最近身边发生的事情，直到杨杨一只胳膊支在茶几上，撑着脑袋回头看胥可欣。
“好了，备婚，给我说三个到目前为止最让你接受不了的事，你只负责说，我只负责听。”
“为什么只能说三个啊？”
“你排排序，说最严重的三个，剩下的咱俩聊不聊都行。”晚点都醉了，一个人胡言一个人乱语，还聊什么呢。
“第一，婚礼只能摆10桌，我婆婆有公职，而且不会在西安办回门宴。”
“一家50个人啊……”杨杨若有所思，50个人的话可欣这边估计只有家人和年轻朋友才能来了，父母那边的同事和朋友都得回西安了之后单独请客。
“第二，他家6桌，我家4桌。”
“……why？”杨杨第一次听说婚礼来宾名额不对半分的。
“说他们家本地亲戚朋友多，我们家从西安过来的肯定少一些。”
杨杨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胥可欣一提起备婚就难受了，她也跟着皱眉头：“这可不是数人头的事情，一共就10桌，谁家都不够用。”
“这事儿交给石奕豪了，我说了一家五桌，我们那边哪怕空着也必须是五桌。”
“叔叔阿姨什么态度？”
“他们俩不想让我受中间气，所以现在也不怎么给我说实话，高兴不高兴的都不挂脸上。我爸妈跑了两趟成都了，但每次都是乐乐呵呵的，搞得我也弄不清楚他们到底介意不介意，问他们也不说。”
“叔叔阿姨估计跟我想的一样，觉得只要你跟石奕豪好，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胥可欣抬头看杨杨：“我一想到这就难受，我爸妈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为了我吃闷亏。”
杨杨伸手摸了摸可欣的脸，她没有经验，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闺蜜，来成都这一趟也是想做一个能让她尽情倾诉的听众。
“第三点呢？”
“第三，办婚礼的钱我和石奕豪自己出，我公婆一分钱都不掏。”
“……”杨杨实在不理解这个安排，钱不钱的倒不是重点，“这坚决的态度是从哪儿来的？”
“他们说现在年轻人都是旅行结婚，我们俩要办的话就自己掏钱。我实在不明白我公婆的脑回路，别人家的公婆不是都恨不得大包大揽吗？”
杨杨感觉自己也有点生气，喝了一大口酒：“可是丈母娘和岳父的意见也很重要啊，怎么能单方面就做这种决定啊？”
胥可欣无奈地说：“你也感觉到了吧，问题的关键就是没有对我们家表示出足够的尊重。”
紧接着她又说：“我婆婆明里暗里地暗示我好几次了，说她们家这边的结婚习俗很少，娘家一般不讲究什么的，也不要彩礼，更不会大操大办。”
“跟你说这些干嘛啊！我去，我怎么这么气啊！”杨杨直起身，一脸不可思议，“石奕豪呢？他就干看着啊？”
胥可欣摇摇头：“我不怪他，他也尽力了，我爸妈还知道心疼我不让我受两头气呢，你再看看他爸妈。你也别生他气，一家一个相处模式，石奕豪他爸都拗不过他妈，更不要说他了，要不是你来了，他都两个月没回家了，跟他妈冷战呢。”
“冷战也不好，跟长辈翻脸也不能解决问题。”还会恶化问题，这婆媳关系……杨杨都觉得头疼。
“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是腿长在人家身上，我也不能逼他做不想做的事，劝过两次就不劝了。”
“只要你俩好。”
“只要我俩好。”
两人碰了一下杯，各自一饮而尽，杨杨又腾出手做第四杯。
“杨杨，”胥可欣看着酒杯里淡淡乳白色的液体，“你会不会觉得我这种情况，干脆别结了？”
“我觉得，如果一段婚姻带给你的痛苦多于快乐，就别结，如果快乐远多于痛苦，就结。”
杨杨看见自己的手机亮了一下，并不想管，继续说：“这是个主观的判断，你自己把握，旁人说什么都别听，别瞎想。”
“我这事儿如果投稿到微博上，100个人里会有99个劝我赶紧跑。”胥可欣笑了一下。
杨杨知道闺蜜的意思，她心里有气、有委屈，但她和石奕豪却是真心实意想要和对方结婚的。
“可欣，我想说句心里话，这也是我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
“可能我的想法过于天真，但我一直都认为，我想谈恋爱就谈，我想结婚就结，其中发生的摩擦我能接受的就接受，不能接受的就不接受，这些全都是我的选择，这是我的人生，所以我可以赌，可以冒险，可以犯错，也可以后悔，大不了就分手呗，婆媳关系处不了就不处了呗，实在不行就离婚呗，我总觉得……这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的世界并不会因此而崩塌。”
胥可欣大笑了起来：“我好像真的有被开导到，这个婚我现在还是想结，所以我就要结，但说不定明天石奕豪又把他的臭袜子乱扔——我给你说我真的不能接受这个，我就不结了！”
杨杨又喝了一口酒，顺着她的话问道：“你婆婆这一通操作还不如石奕豪一只臭袜子冲击力大？”
“对！”
“你说了算！”
杨杨想起身跟胥可欣干杯，但没想到自己早就已经头晕腿软，一个屁股墩儿又跌坐回了地毯上，自己把自己逗乐了，笑个不停，“妈呀差点把酒洒了！”
“洒！洒了姐再买套房！”
胥可欣说着豪气冲天的醉话，调高了音响的音量，sia充满力量的声音充斥了整个客厅，两个女孩就着《californiadreamin’》把第三瓶清酒也喝完了。
问与晨下了飞机，看着杨杨昨晚上回复他的微信，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问。：【明天什么安排？】
杨杨杨杨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得知杨杨在成都的时候，他当下就动了要去找她的念头，可等他现在真的站在双流机场的到达层，问与晨仍是不知道她在哪儿，唯一的线索是一串哈哈哈。
他也想过求助梁博洋或是吴晶晶，但很快又抛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这次，想赌一把。
问与晨在去酒店的车上给杨杨分享了自己的定位，然后满意地看到她发过来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问。：【来跟大学室友吃饭】
杨杨杨杨杨：【打飞的来吃饭？】
问。：【对。】
手机那头的杨杨将信将疑，把这件事告诉了胥可欣，胥可欣果然跟自己一样惊讶，“他不会是来找你的吧？”
杨杨本来也是这样怀疑的，可是……“这不是没来吗？”
“也是，从武汉专门拐一趟成都，硬是没问你在哪儿。”胥可欣一边说话一边试戴另一组耳环。
以杨杨对这个新问与晨的了解，他这种表面无波无澜的状态是最吓人的，她完全摸不准这样的问老师。
问与晨没撒谎，他定了来成都的机票之后就联系了自己的大学室友，当年一个宿舍的四个大小伙子，现在两个已经成家，另外两个单身，正是问与晨和驻扎在成都的这位。
大学室友问他什么时候走，问与晨说明早，室友吓了一大跳：“你专门来跟我吃饭啊？”
“对啊。”
室友闻言赶紧把筷子放下：“出啥事儿了？”
“没事儿。”问与晨淡淡地回答。
“到底咋了！你别这样，有话就说，咱们四个谁跟谁啊，尽管开口！”
“真没事儿，我来……”问与晨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追人。”
室友扭头看看自己左边，又看看自己右边，表情突然变得为难不已，五官都快扭在一起了：“……我啊？”
问与晨吃着米饭差点被呛死，好一阵咳嗽之后才开口：“还真的不是……”
室友松了一大口气，他刚才还以为自己成天求桃花，千等万等竟然把睡在下铺的兄弟给等来了。
“不是，你来追人，人呢？在你酒店里啊？”那这怕是不能称为追人吧。
问与晨无语了一分钟，两年没见，这人怎么更憨了。
“明早去高铁站追。”
“我操，什么意思？”
“我只知道她明早要从这回西安，其他的不知道。”
“我操！什么意思？！”室友瞳孔地震，内心大受震撼，之后他可一定要在四人群里好好说道说道这事儿。
“所以明早去高铁站碰运气。”
“我操……问与晨，不对，这位先生，请问你是问与晨吗？”
问与晨被逗笑：“怎么了？”
“为了跟人偶遇专门从武汉飞来成都呆一晚上再回西安，你这还能慢条斯理地跟我吃饭，太可怕了问与晨，你变了！”
对面这人倒是从谏如流：“是变了。”
室友看着问与晨像个变态一般干了这么离谱的事还能镇定自若的样子，由衷地感慨：“但很好，我觉得很好！我要是那女孩，明天看见你的时候我腿都要软了！”
问与晨想象不来那个画面，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也得赌对了才行。”
杨杨定了个8点半的闹钟，不早不晚，和闺蜜一起吃了个早饭，然后胥可欣就开车送她去了成都东站。
她今天没化妆，戴着黑色棒球帽，穿了件能遮住屁股的宽松t恤，整了个下衣失踪，脚上黑鞋搭配黑色中筒袜。
胥可欣在离站之前又深深看了闺蜜两眼：“多吃点儿！”
杨杨笑嘻嘻地说好，然后给了胥可欣一个大大的拥抱：“有事儿就给我说，西安到成都很快的。”
胥可欣闻言眼框又红了，杨杨陪了她一天两夜，这是她这几个月来最轻松最快乐的两天，眼看着杨杨又要一个人奔波回西安了，她发自内心地感动，鼻子也跟着发酸。
“我的妈呀哈哈哈，大小姐，真这么爱我的话就赶紧辞职回西安，我们不要石奕豪啦。”
胥可欣这次可不经逗，听杨杨这么一说反而更想哭了：“等我离婚了我就回去！”
高铁站前一个女孩红着眼睛掉了两颗金豆豆，而另一个女孩却笑得前仰后合，乘客来来往往，两个女孩再次拥抱了之后笑着的女孩扶着闺蜜的肩膀将她径直拧过了身，然后便催她快走。
胥可欣走出十几米远之后又回头看向杨杨排队的通道，她正在过第一道闸机，收回身份证往里走的时候也回过头，找到了自己，杨杨又隔空甩出一个飞吻，然后举起手挥了挥。
胥可欣一边挥手一边眼泪又掉下来，她希望杨杨一切都好，永远都好，比她还要好。
杨杨戴着耳机候车、戴着耳机检票、戴着耳机找到了自己的车厢，在两人座位靠窗的那边坐下，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发车还有5分钟。
杨杨正在刷微博，感觉到旁边有人坐下，下意识地往窗户边又挪了挪，结果那人竟然也靠了过来，径直伸手摘下了她的耳机。
杨杨顿时提高了警惕，浑身都是抗拒，不爽至极地斜了一个眼风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她直接震惊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惊讶地张了张嘴，大脑飞速地转动着：这么巧的吗？！
“我的座位不在这。”那人终于出声。
问与晨在发车前20分钟才进的高铁站，但他在杨杨候车的时候就发现了她。
人群里只是晃过了一个背影，但他一眼就知道那是她，他看了看杨杨所在的检票口，觉得老天待他不薄。
他赌对了。
从早晨6点09开始，直到11点57分，共有17辆动车或高铁从成都东站开往西安北站。问与晨觉得杨杨不会选择在周末起个大早赶动车，所以9点之前的不考虑。11点之后的也不考虑，经停站太多，全都是4个小时起步。
9点到11点之间只有一趟高铁不仅时间合适，而且经停站最少，比别的车次要快二十分钟，问与晨觉得她一定会买10点21分的这班，因为如果是他的话，他也会这样选。
虽然不如杨杨当初推理自己的工作时那样缜密，但十七选一的概率还是让问与晨押中了。
直到他拿着自己的商务座和杨杨旁边座位上的大哥友好地进行交换时，杨杨都没反应过来问与晨怎么刚刚好也在这辆车上。
列车缓缓驶出成都东站，问与晨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一眼呆呆的杨杨：“还有3小时39分钟，咱俩聊聊天。”
“你不准备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在这吗？”
“刚好买了同一班，检票的时候觉得好像看到你了，就留意了一下。”
“真的？”
问与晨疑惑地转身看她：“难不成我窃取了你的身份信息，查到了你坐哪班高铁，然后专门从武汉飞来成都就为了跟你坐同一辆车？”
杨杨想了想，排除了被胥可欣出卖的可能性，勉强接受了一切只是巧合的说法，但她还是忍不住偷偷又瞄了问与晨两眼，这人现在怎么这么神秘啊！
“看我干嘛？”
“总觉得怪怪的。”
“我作为朋友，在高铁上偶然遇见了你，结果你却一直怀疑我图谋不轨，跟踪你？”
杨杨捶了他一下，“说什么呢。”
“那就赶快跟朋友聊聊天，还有3小时35分钟。”
“你倒计时干嘛？”
“我愿意。”
“……”杨杨又被噎了一次，但她突然又觉得好好笑，新问与晨还挺有意思的，“噗——哈哈哈哈哈。”
这倒是提醒他了，“你前天晚上给我发的那一串哈哈哈是干嘛呢？”
“啊？什么哈哈哈？”
问与晨蹙起眉，不记得？难不成是她发错人了？
杨杨又笑了起来，发现新问与晨还是不太行，她随随便便一个演技就又把他骗了。
“我就是喝多了而已，随便摁的。”
她打开自己的微信，给问与晨看了眼她和李知莲周五的聊天记录。李知莲问她今晚是不是住在胥可欣家，杨杨回复了一串嘻嘻嘻嘻嘻嘻嘻。
“……”
为什么，她不管干什么，他都觉得好可爱。
问与晨觉得自己真是要被折磨死了，表面上还得装得淡定。
10点59分，列车到站绵阳。
问与晨给她讲自己大学军训的时候晒褪了一层皮；而杨杨则告诉他她们军训的时候赶上了台风，彻底停训了3天不说，剩下的时间也时不时地刮风下雨。
11点54分，列车到站广元。
问与晨说他没出过国，但是国内基本上全都玩遍了，陈秋和问培义都喜欢旅行，上学时他们一家三口一放假就会自驾游；杨杨说她研究生的时候去了日本和法国，但国内去的地方反而不是很多，哦对了，她不敢去西藏，特担心高反。
12点44分，列车到站汉中。
问与晨主动向她交代了那个张教授的压箱底段子，他被学妹追，结果学妹变嫂子，问与晨讲完一脸无奈，而杨杨却笑得人仰马翻；杨杨也告诉了他自己的微信头像是一个大学同学在女生节的时候画给她的礼物，问与晨说很好看，她又傲娇地说这个男生后来还给她表白了呢，问与晨思索片刻之后真诚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那人反射弧也太长了。
13点20分，列车仍在向目的地飞驰。
杨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对问与晨说她得睡一会儿，然后就戴上耳机、摘下帽子缩在了座位里。刚看了5分钟文献，问与晨就发现杨杨靠得并不舒服，却睡得很熟，忍了再忍，终是没有动作。
14点整，列车到达西安北站。
问与晨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他低头看了看靠在自己肩上的女孩，感受着她起起伏伏的呼吸，毛茸茸的头发蹭在他的肩膀和脖子上，问与晨抬起左手绕到另一侧，抚上女孩的头发，轻轻地摸了摸。
“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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