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周一的早上杨杨站在卫生间里刷牙，脑子里跑马灯一般播放着昨晚那些极致暧昧的画面。
想着想着她的手就停了下来，杨杨抬头打量起了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好好的，气色也还行。
昨晚等她睡了2个小时被一点钟的闹铃叫醒时，已经清醒了不少的杨杨发现问与晨还没走，他说怕她难受，万一半夜想吐怎么办。
直到确认好杨杨可以稳稳地站起来走路之后问与晨才放心地起身，准备回自己家。
杨杨趴在门边送他出去，跟他说谢谢，问与晨笑着揉了揉她睡得乱糟糟的脑袋，在进电梯的前一秒他又回头对她说快回去吧。
杨杨最后漱了漱口，把牙刷放回了原位。
有什么东西已经发生了变化，她不会再置之不理了。
打完卡的杨杨端着一杯咖啡坐在工位上，一边查看邮件一边等待10点钟的例会。
崔晓刚到，风尘仆仆地拉开办公椅，给坐在对面的杨杨打预防针：“做好准备，这周要跟哥一起加班写立项报告了。”
杨杨的视线仍在电脑屏幕上：“全心全意为崔哥和王哥服务。”
但她又突然想起来，关于引入scrum的问题老王和李璐都没有再找她谈，也没说是删是留。
李璐穿着休闲职业装，除了换了平底鞋之外谁也看不出她是个准妈妈了，走进会议室的时候仍是风风火火。
杨杨和崔晓都在等她宣布立项报告的工作安排，但直到例会最后的q&a环节，关于远山李璐一个字都没提。
杨杨回头看了一眼崔晓，有点疑惑，崔晓耸了耸肩，也觉得奇怪。
“wisheveryoneawonderfulandfruitfulseptember，散会。”
李璐说完这话就往外走，临出门前却突然停了一下，又探进半个身子，目光像是在找人。
“杨杨，来一下。”
杨杨赶紧跟上，却发现老王也起了身，到了门口她才意识到老王是准备和她一起去找李璐。
老王一言不发，也没看她，一路上自顾自地回着微信。
杨杨也没问什么，敲了敲门进了李璐办公室。
老王径直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直到李璐开口才把手机收起来。
“坐，”李璐让杨杨隔着办公桌坐在她对面，又看了眼老王，“杨杨，可行性报告除了你之外，有没有公司以外的人看到过。”
杨杨顿感不妙，赶紧回答：“没有，我没有给任何公司之外的人看过。”
像是意料之中，李璐的表情和语气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再仔细想一想，去远山的时候有没有把电脑放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家里有没有人会看你的电脑，有没有发错过邮件，或者有没有跟外人谈起过远山的项目。”
杨杨皱起眉头，回答却很坚定：“都没有，绝对没有。”
李璐开始整理办公桌上的文件，一边哗哗地翻动着纸张，一边给杨杨交代：“我和老王对你的工作态度一向都是信得过的，但项目的有关信息很大可能已经被泄漏了出去，对远山的股权投资项目从这周起全面暂停。一会儿合规和法务的同事会来找你谈谈，你去和他们再好好过一遍细节。”
“璐姐，”杨杨自知没有做错任何事，泄漏项目信息的人绝不可能是她，但此时却独独只有她坐在这里，杨杨的预感很不好，“是可行性报告里的内容被泄漏了吗？”
李璐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细节的东西合规部门会和她详谈，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老王。
“杨杨，跟合规那边交接完之后就先回家休息两天，我给你批几天年假，好好调整一下，也在脑子里再过过细节，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王哥语气倒是温和。
杨杨心里自然是冤枉极了，她绝对没有犯这种低级错误，更不可能故意将项目计划泄漏出去，王哥的意思她明白，虽然没有直接停薪留职，但也差不多了，项目已然推进不下去，但合规部门的调查却需要时间。
一小时后，杨杨的对面坐着5个来自合规和法务部门的同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另一边，觉得自己就像是正在被审讯的犯人。
最旁边的一位同事摁下录音设备，宣布第一次沟通开始。
主导这次会议的是合规部的一位姓薛的小领导，名鹏，杨杨是认识他的。
薛鹏先对杨杨进行了一些基础的问询，是关于她完成可行性报告的具体时间线和她的工作环境。
杨杨十分镇定：“这份报告我一直都是在公司完成的，我的个人电脑上没有存档。”
薛鹏点点头，表示技术部门正在对她的设备进行检查，以防万一。
杨杨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继续补充道：“我的个人电脑上有一份文档，是我在家查资料的时候整理的，后来我带来了公司，把内容加进了我的报告里。”
“是什么内容？”
“我查了些关于敏捷开发的资料，一些业界的case，然后写了一份敏捷开发对于科技公司优越性的分析报告。”
这话一出，对面立刻有两个人开始交头接耳，薛鹏也和旁边人对视了一眼。
杨杨心里咯噔一下。
她开始飞速思考，怪不得李璐会只找到她，怪不得他们很清楚是可行性报告里的信息遭到了泄漏，难道问题就出在她这份报告里才有的scrum内容上？
薛鹏：“这份关于敏捷开发的文档，里面有没有提到远山？”
“没有。我没有提到任何具体信息，这本就是一个关于科技公司的调研，报告里也只有科技公司这个笼统的研究对象。”
“如果有人知道你正在从事对远山的股权投资项目，再看到你的这份报告，就存在将二者联想起来的可能。”
“可是没有人知道我在做远山的项目。”
“远山的人知道。”
杨杨不知该怎么回答，因为薛鹏这句话是对的。
同时她也更加确定，问题就出在这里。
她报告里关于敏捷开发的内容比较特殊，被泄漏的话确实很容易就能被察觉到，虽然还不清楚李璐是从何得知的，也不知道到底泄露给了谁，但杨杨知道这事非同小可。
可越是抓不住她工作上的疏漏，问题就越严重，这意味着整个公司的信息安全都变成了一个问号。
薛鹏从对面递过来一张纸：“请在左侧罗列所有阅读过你的可行性报告的人，中文全名；在右侧罗列所有阅读过你的敏捷开发报告的人，中文全名。”
杨杨配合地写下了所有名字，其实一共也没几个，那份她自己整理的文档更是压根没有第二个人看到过。
薛鹏接下杨杨递回来的纸，继续询问：“远山那边，你都和哪些人对接过？”
“项目经理宋文渊以及项目合作实验室的周醒博士。”
“还有吗？私下接触过你的也算。”
杨杨想到了问与晨，决定还是如实交代，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合作实验室还有一位问与晨博士也在项目上，但他是我的朋友，我们没有在工作上对接过。”
薛鹏边听边记录，“你们讨论过项目相关的话题吗？”
“没有讨论过，我只在去西北理工见周博士之前给他打过招呼。”
“这位问博士是你的朋友，他去过你家吗？”
杨杨愕然，薛鹏提出这个问题的目的性很明确，虽然问与晨绝不可能和这件事有关系，但是……
“他来过。”
“你们是情侣关系吗？”薛鹏问完之后，又特意看了一眼录音设备，“私人问题，如有不适你可以拒绝回答。
杨杨摇摇头：“不是，我们不是情侣。”
薛鹏又问了她许多问题，事无巨细，杨杨一一作答，结束的时候薛鹏关掉录音笔，认真地对杨杨说：“你最好和你的那位博士朋友谈一谈。”
“不可能，薛哥。”杨杨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确定的事了，“他绝对、绝对不会做这种事，而且我对自己的设备和文件一向都保护得很好，我警惕性很高。”
通过刚才一番谈话，薛鹏从许许多多的细节里已然能够判断杨杨是一个非常注重合规问题的人，她的种种工作习惯都完全符合规范，而从她回答的态度中薛鹏更是看不出一丝破绽。
而这将会让他的工作变得更加棘手，杨杨也明白。
“你单子上列的人我会一个一个地找他们谈，我们会尽快捋清楚。”薛哥拍了拍她的肩。
“谢谢薛哥，给您添麻烦了。”
“不会。”
薛鹏收拾东西跟同事一起离开了会议室，明亮的落地窗前此时只剩下杨杨一人，从17层的高空俯瞰西安，天气好到连远处的秦岭都若隐若现。
杨杨始终想不通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心里开始后知后觉地涌上一阵阵挫败感。
她不仅搞砸了这次弯道超车的机会，似乎连第二名都没得做了。
远山的股权投资项目无限期暂停的通知很快就下来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部门同事们只知道杨杨被李璐叫走之后就因故休假了，联想到项目暂停的事情，大家都嗅到了一丝反常的气息。
杨杨回到家的时候收到了不少同事的微信，全都是关心她的，还有人委婉地安慰她说不管出了什么事，他们始终都认为杨杨是一个好同事、好伙伴。
但也有人在公司嚼舌根，开始借题发挥，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说杨杨为了跟崔晓竞争，用力过猛，阴沟里翻了船，等等等等。
崔晓和张月凝也先后给她打来了电话，今天下午崔晓就要去合规部喝茶，而张月凝是明早——杨杨之前给她发过一份脱敏版的可行性报告。
张月凝说她一想到要和法务的人见面就有点紧张，而自身难保的杨杨还反过来安慰了她两句，挂了电话之后她又和崔晓约好了明天晚上要见一面。
有些人一辈子也遇不上一次合规调查，而工作时间不算长的杨杨此时却被发配回了家。
不失落是不可能的，结束了所有社交对话的她躺在沙发上一个人发了会儿呆，又开始思考自己这几天该怎么过。
找新工作？
杨杨苦笑，自己怕是暂时还没这个资格，踩了合规红线而离职的员工在他们这个行业……她不再往下发散，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杨杨坚信自己绝不会因为这件事离开te。
但眼下她除了等待调查结果，别的什么也做不了。杨杨收了收低落的情绪，告诉自己不要被挫败感打倒，老王让她回家调整一下，那她就好好调整一下，更何况她也有一些自己的事情想要理清。
她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个电话打给了李知莲，让妈妈这周后两天请假，别去上班。
李知莲问她大白天犯什么病，杨杨笑着告诉她自己已经请了年假。
“妈妈，陪我回一趟厦门吧。”
问与晨忙得脚不沾地。
早上薛教授又仔仔细细地过了一遍他的基金申报书，最终踩着点儿提交了基金申请。
中午他去网络教育中心签了网课合同，问老师看着合同上的报酬条款，感慨薛教授之前说的充实小金库还真的不是开开玩笑而已。
下午他又去了一趟院办，随着开学季的正式到来，问老师在新校区的独立办公室也批了下来。
开学后除了即将做成网课的《python语言与地理分析》，他一周还要上两节新大一的专业必修课《地球概论》。
这两门课都在新校区上，因此一星期有三天的时间他都要往新校区跑，实在是需要一个单独的办公空间。问与晨这会儿从院办拿到了条子，准备明天就过去申领设备。
四点多的时候他突然收到了于博洋的微信，说刘子彤托自己带四个字给他：
不好意思。
问与晨不用想就明白刘子彤道歉是为了他在渭南圈子里社死一事，但他其实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他自己的那几个发小本就清楚他的为人，从来就没相信过问与晨想当凤凰男的风言风语，觉得其中必有蹊跷。而至于其他人，问与晨压根就不在意他们怎么看自己，而且这种事没两天就会过去了。
问。：【她要问起来的话，也帮我回一句不好意思】
问。：【多谢】
发完这句话，问与晨心头又畅快了一分，这件所谓青梅竹马未婚妻的烦心事终于算是彻彻底底地过去了。
问老师好心情地走在西北理工大学老校区地球科学与资源学院三楼的连廊上，脑子里时不时就会想起那个醉醺醺又糯叽叽的女孩，正当他觉得今天的好消息已经够多了的时候，置业顾问李经理打来了电话。
“问先生，您查询首轮摇号结果了吗？”
是前一阵他和杨杨一起去看的那套楼盘，问与晨上周五就看到了结果，依然没中。
“是这样问先生，我这里刚拿到第一轮确认后的名单，1500户里大概会跑单300个左右。”李经理也不兜圈子，继续解释道：“也就是说会多出300个名额，如果您确定要买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帮您登记上，把名额占了，但是需要您明天就来办手续，先到先得了。”
问与晨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操作，而这种事儿竟然能落到自己头上，一口答应了下来：“没问题，您帮我登记，谢谢。”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问与晨便开车去了高新枫景。李经理先带他去选房，那是超大的一堵墙，上面密密麻麻地按照楼号标着一千多个数字，每个数字都按照实际的楼层和位置摆放好，前面还闪着小灯。
绿色的表示待选，红色的表示已被选。
某地理博士后用了2分钟综合考虑了一下所有区位问题之后，确定了4号楼3单元的1201房，正是杨杨当时建议的120平户型。
过了20分钟，李经理把所有文件和合同都打印了出来，问与晨一一签字，最后递上陈秋扔给他的那张银行卡。
“全款，谢谢。”
已经在家当了整整24小时咸鱼的杨杨收到了来自问与晨的微信。
问与晨：【图片】
问与晨：【第四件事也完成了，是跟你一起看的那套。】
杨杨点开照片里的购房合同，看到了问老师出于专业角度才选择的“4号楼3单元1201”。
“无聊。”她偷偷吐槽了一句。
杨杨又瘫回了沙发，生无可恋地躺着，一直低落的心情却因为这几个数字竟有了片刻的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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