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崔晓昨天径直去找了李璐和老王，好说歹说才让他俩给自己多透露了些信息——李璐是怎么知道信息被泄漏了的，而信息到底泄漏给了谁。
李璐知道他是为了杨杨在打听，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你给杨杨说别着急，只是内部审查程序，让她抓住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两天，不要胡思乱想。”
“怎么可能不胡思乱想，连我都跟着在瞎猜。您得给我点儿信息啊，我好好的一个同事，不明不白地就被弄回家了。”
李璐看着他，想了想之后终于松了口，这些消息其实告诉崔晓也无妨，他从头到尾都参与了项目，或许还能帮助他们尽快搞清前因后果。
“知道我老公是做什么的吗？”
“知道啊。”
李璐的老公是个技术大佬，从3511军工所出来的，现在是某500强it企业西安分部的副总。
“远山上周突然开始急招scrummaster，动作非常快，闹得动静也不小，挖人都挖到我老公手底下去了。”李璐继续说道：“我老公不知道咱们跟远山的项目，跟我闲聊的时候恰好说到这事儿。”
崔晓一点就透，赶紧追问：“确定是宋文渊的团队在招吗？”
“就是宋文渊。”
“……”
崔晓直接沉默了，算一算时间，杨杨的可行性报告刚写好，宋经理那边就着急忙慌地开始招敏捷大师，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远山如果在这个时候针对项目的弊端提出了有效的解决方案或是直接着手进行了改善，这将直接影响te这边已经拟好了的交易条款，而甲乙双方在接下来要进行的谈判中的风向也有可能因此而改变。
但最最重要的是，杨杨报告里的这个亮点就像荧光素一样，一下子就变成了报告可能已经遭到泄漏的最直接的信号。
李璐凭借多年的经验和敏锐的行业直觉立刻就发现了异常，但她不可能直接去找宋文渊问个清楚，只得先开启内部审查程序。
“我们只有找到缺口，才能知道缺口到底有多大，以及该怎么堵住这个缺口。”
崔晓点点头，“璐姐，我明白了，我会给杨杨说的。您也容我俩回去想一想，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有没有什么被我们忽略了的事情。”
听完崔晓说的这些，杨杨眉头紧锁，问题没有她想象中严重，却又比她想象中棘手。
涉及的敏感信息太多，两人这顿饭直接约在了杨杨家里，这话题实在不适合在公共场合讨论。
“你别担心。”崔晓安慰她，“咱们这边对远方的说法是出现了合规风险，项目先暂停一段时间，薛鹏那边还约谈了宋文渊，他只要来，薛鹏就一定能问出点东西。”
“崔晓，我百分百地确定我没有通过任何途径把报告泄漏出去。”
“说不定真就是你跟宋文渊想到一块去了呢。”
“不可能的。”杨杨连连否定，哪里会有这么邪门的事情，也难怪李璐立刻就觉得不对劲。
“这件事对项目的伤害并不算太大，查清楚了之后说不定还能继续推进，这点你应该清楚吧。”
杨杨点点头，这可比她预期里可行性报告直接外流到第三方手中的情况要好太多了，要真是那种情况的话，就是te明确地违反了保密协议，后果会严重得多，她这工作可就真的要保不住了。
“月凝还好吗？她第一次面对这些，昨天还给我说有点紧张。”
崔晓想起张月凝早上的那个丢了半条命的样子就无奈：“她太怂了，问完了回来脸都是白的，自己吓自己，心理素质太差。”
杨杨叹了口气，觉得是自己这个做姐姐的连累了妹妹，她都能想象到张月凝那个小怂包的样子。
“你明天陪她去吃顿阿香麻辣烫。”
崔晓抬头看她一眼，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知道了。”
“谢谢。”杨杨语气郑重地向他道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太难受了，我连自己为什么回家都不知道，但现在听你说完了这些之后我真的觉得好多了，再加上我知道自己没做错，现在好像能比较平静地等待内部审查的结果了。崔晓，真的谢谢。”
崔晓也认真地看着她：“如果是我出了这事儿，我知道你也会这么做。”
“我会。”杨杨毫不犹豫地回答。
“所以不用谢。”崔晓起身，“哥回了。”
正在开车进小区地下车库的问与晨无意间在后视镜里看到了一个人正在往外走，觉得像是崔晓，但只是一闪而过，并不能确定。
崔晓来金苑蓝湾干什么？问与晨直接发微信问杨杨。
杨杨：【你没看错，我俩有工作的事要谈来着】
问与晨却更不理解了，他俩不在公司谈工作，跑她家来干什么？
还没等他打字问出这个问题，杨杨又给他发来了消息。
杨杨：【我休年假了】
——所以我们俩才没有在公司谈工作。
问与晨不好再追问为什么他俩不出去吃饭，为什么崔晓非要来金苑蓝湾。
杨杨一向都是这样，想让他知道的，她就会说，而不想让他知道的，他再怎么问她也不会答。
问。：【那有什么安排吗？】
杨杨：【后天跟我妈去厦门玩】
问老师这下倒是没说到时候去机场接她了，只觉得道阻且长。
问。：【想要厦大周边】
杨杨：【你明明去过厦门啊】
问。：【那是小时候去的了，有你的厦门没去过】
杨杨：【给你带点儿土笋冻回来】
土笋冻是厦门特产，看起来晶莹剔透，吃起来像果冻，但实际上是沙虫。
问。：【我不怕虫子/可爱】
问。：【就要厦大周边/可爱】
杨杨打算明天先回中钢机械，后天跟李知莲一起从家属院去机场，这会儿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回复微信。
问与晨又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耍赖啊？
这是李铭川最近一周内第二次飞西安，他安慰自己这次是为了工作。
可当他踏进te西安的大门，心里开始莫名变得兴奋甚至还升起了期待时，他终于承认自己确实有一点儿以公谋私。
清川云科技距离te北京500米，但他却要跑回几百公里外的故乡西安和te谈风投。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另外两个合伙人的时候，那两人自然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但李铭川怎么可能是傻子。
te北京太大太强，人家是什么地位，而清川云科技是什么地位，这融资基本没得谈，就算谈了也是费劲得要死。
但te西安就不一样了，地处西北，背靠te，有其发展的局限性，但也有巨大的潜力——再加上还有杨杨这样的优秀员工，清川云科技作为一个正在冉冉升起的帝都科技初创，李铭川这个西安籍的老板拿着te西安过去三年来的股权投资列表说服了另外两个合伙人。
然后这三人越讨论越觉得有戏，这融资似乎真的可以谈一谈。
te西安这边的反应也很快，双方一路信息对接都很顺利。这周一李铭川突然接到电话，te那边希望他周三就来西安和投资经理面谈，依据面谈的结果再进一步地商量第一次融资演示的时间和相应安排。
时间给得非常紧，李铭川着实是有点惊讶，这比他预想的要早了非常多。
电话里负责对接的te员工向李铭川解释道，这个当口算是突然出现的，战投部这两周的工作本来是饱和的，但当天恰好重新调整了最近的工作安排，因此赶紧联系了清川，还请对方谅解。
清川云科技的市场定位精准、产品质量过硬，三个清华毕业的老板更是拥有强大的人脉和技术资源，只要找准了投资人，他的公司从种子轮开始，融资之路就是顺风顺水的。
te西安的反应也印证了这一点。
李铭川向来不怵这种场合，他轻装上阵，穿了一身休闲西装，坐上了通往8楼的电梯。
他就这样真真地站在了杨杨工作的地方，李铭川看着“战略投资部”的铭牌，有点期待她看见自己之后的表情。
李铭川和战投部的靳经理大聊特聊了2个小时，结束的时候经理甚至热情地带他参观起了te，然而直到李铭川把整个楼层的人都扫了一遍也没看见杨杨。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打探道：“靳经理，我有个老同学就在你们部门。”
“是嘛！哪一位？”靳经理热情极了，大有下一秒就要帮他把人叫过来的架势。
“杨杨，是你们的战略分析师。”
靳经理脸色僵了两秒，然后哈哈地笑了两声：“那你可来得不巧，杨杨休年假去了！”
李铭川怎么也没想到这次他们俩也是擦肩而过，自己竟然又扑了个空。
和靳经理告别后，李铭川坐在te西安一楼的休闲区，拿出手机给杨杨拨了过去。
“你在哪儿呢？”他想知道这次她又跑哪儿去了。
杨杨一脸问号：“啊？我在家啊。”
“你怎么上班时间在家？”
“我休年假了。”
“休年假在家呆着啊？”
“对啊！你管我。”杨杨被李铭川问得莫名其妙的，“问这个干嘛？”
李铭川一听她就在西安，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径直告诉她他就在te楼下。
杨杨更疑惑了：“……所以呢？”
“我在t，e，西，安，的楼下。”李铭川一字一句地说，“我是来谈工作的，我以为你会在，结果找了一圈都没见你人。”
“啊……我刚好休假了，谈的顺利吗？”杨杨也没多想李铭川突然跟te西安谈什么工作。
“请我吃饭我就告诉你，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跟你单位谈工作吗？明明te北京离我就500米。”
好奇是好奇，但是……杨杨有点犹豫。
李铭川又开口：“靳经理人怎么样，你们主管人怎么样，你得给我透点儿内部信息啊，我这小公司要靠你吃饭了。”
“你怎么这么贫啊李铭川，我曾经一度以为你是个正经人。”
“不是你说的吗，我是没有道德底线的人，况且做生意的哪有正经人。”李·清华之光·道德洼地·铭川如是说，“我饿了杨杨，选个离咱俩都近的地方吃顿饭吧。”
“我晚点要去我妈那，还拎着行李箱，你来我家附近吧，离te很近，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微信给我发地址。”
15分钟后杨杨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宝马x5，面露疑惑地跟来人打招呼：“我以为你会打车过来——你为什么在西安还有车？你公司是不是真的很赚钱啊？”
“因为这是我爸的车，我是昨天晚上回来的。”李铭川停下步子，偏过头看她，“是挺赚钱的。”
杨杨不想搭理他，“就吃前面那家湘菜吧。”
“行啊。”
菜上齐了之后李铭川也不动筷子，而是将视线放平，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杨杨的脸。
“我刚才就想说……你是不是没睡好？”
杨杨皱着眉头问他：“我今天很丑吗？”
“你问我不顶用，我不客观。”李铭川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因为我熬夜特别多，别人第二天看我没区别，但我自己能看出来自己不一样，我这会儿就在你脸上看到了那种强打着精神的劲儿。”
福尔摩杨甘拜下风了，到底还有什么是清华大佬不会的。
但她仍是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及时岔开了话题，开始跟李铭川聊靳经理，聊清川云科技。
一顿饭吃完，杨杨忍不住发出了终极一问：“李总，我感觉……你根本不缺投资方啊，te北京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但te西安真的是有点没必要。”
李铭川很认真地回答她：“我们三个都是技术出身，没有那么多精力、也没有那么强大的能力去包装自己、去不停地跑路演，所以从一开始我们的融资路线就走的是’轻易不求人，求人就能成’的路线，到目前为止效果还不错。而且这个决策必然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做的，我只占一票，如果他俩觉得不行，我也不会来。”
杨杨点点头，觉得还是自己想得少了，李铭川说的不无道理。
完全公事公办的一顿饭最终还是被李铭川的一句话给打破了。
“给我说说你喜欢的那个人吧。”
“……不要。”
“你俩为什么没在一起？”李铭川非常想知道答案，好几天了都，这个问题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杨杨仍是拒绝回答。
“那我就去问梁博洋。”李铭川不仅没受挫，反而换了个坐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知道吗，如果我去问了梁博洋，他不给我说的话还好，但他如果告诉我的话，那就说明他不看好你和那人。”
“如果连你最好的朋友不看好的话，那我可就不会袖手旁观了。”
杨杨接收到了李铭川话里的信息，但她并不准备跟他认真讨论这个话题，于是瞥他一眼，开起了玩笑：“什么古早霸总台词，李总怎么老是玩尬的。”
李铭川闻言却像是来了兴致：“不喜欢霸总吗？——女人，你早晚是我的。”
杨杨真的觉得好无奈，李铭川当年就是这样的吗？
可李铭川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杨杨，想做清川云科技的老板娘吗？”
杨杨还是被他逗笑了：“快闭嘴啊！”
“只要是你想要的，没有我李铭川办不到的。”
“闭嘴！”
“敢这么跟我说话的女人，杨杨，你是第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真是要疯了，这人一定有那个大病！
李铭川玩上瘾了：“不要笑，再笑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噗——”但还是没憋住。
“杨杨，”男人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李铭川像是停止了玩闹，目光变得专注，他微笑着看她。
“我说过，如果长大后心动还在，我会再告诉你的。”
那份情书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他知道她也记得。
杨杨坐在他对面，准确地感知到了这一秒突然变得暧昧的氛围。
她已经做好准备了。
如果李铭川张口说出喜欢二字，或是准确地表达出这个讯息，她马上就会跟他划清界限，她不讨厌他，甚至很享受和他做朋友，但他们只能是朋友。
然而划开这片旖旎的却不是一句表白。
李铭川话风突转：“走吧，我送你。”
当晚的梁博洋并没有收到李铭川的微信，反倒是问与晨发来了消息。
还是条相当直白的消息。
问。：【我想问你个问题】
问。：【杨杨这么多年都没有谈恋爱，为什么她只对我不一样？】
问与晨着实是下功夫了，眼看着就要把这段感情深度剖析开来，梁博洋隔着屏幕笑了一下，开始跟他打太极。
梁博洋：【这我哪知道，问你自己啊】
问与晨不想给对方斟酌用词的时间，径直打来了电话，他要亲耳听到梁博洋的语气。
“是因为哈利波特吗？”
梁博洋不置可否，觉得大差不差，其实区别只在于哈利波特究竟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可能是吧。”
“我不太相信。”问与晨觉得一定不是因为初一时他和杨杨的那几面之缘。
“你也别想得太复杂了。人和人之间也是讲求一个感觉的，她对别人没感觉，跟你有呗。”
“梁博洋，”问与晨不想继续听他不痛不痒地装傻，“你加我微信的时候就说你知道我。”
“对啊。”
“你怎么会记得我？就算杨杨初一的时候跟你提起过我，但你会主动加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微信吗？”
梁博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意识到现在的问与晨似乎需要他提提精神才能应付得来。
问与晨继续问他：“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吴晶晶和林超就算了，为什么你之前也觉得我会是那个能让杨杨打开心扉的人？你压根就不了解我。”
“我知道杨杨是你非常重要的朋友，她对你的意义应该不比她对我来得要少，梁博洋，你怎么会轻信于我？”
梁博洋终于出声：“你想太多了，我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你也知道我们俩经常拌嘴。”
“那你怎么不加崔晓的微信？崔晓为什么不能是让她打开心扉的人？不仅如此，梁博洋，你压根就没关心过崔晓这号人。”
问与晨自从在金苑蓝湾看到崔晓之后他突然意识到，除了自己，杨杨的朋友们没有一个人在意过这个差点和杨杨表白了的同事，偶尔提起那人的时候所有人的语气都平淡地就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
不仅是对杨杨，问与晨逐渐发现，对杨杨的朋友来说自己似乎也是特别的那一个。
“我早该意识到的，梁博洋，认识你越久我越觉得奇怪，以你的性格，你怎么会主动加我的微信？”
“你给我句实话。”问与晨终于将一切都捋了清楚，他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初中的时候杨杨是不是真的喜欢过我？”
如果说之前他是为了二人这么多年的错过而感到遗憾，此时的问与晨却觉得他辜负了一个女孩对自己的心意，十几年前一次，十几年后，又一次。
梁博洋想起了领着他去初一五班门口指认哈利波特的杨杨，想起了初三时得知问与晨要回渭南读书时一瞬间变得失落不已的杨杨。
“没有。”他选择撒谎，“她没有喜欢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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