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我吃了你半兜山竹。”问与晨在电梯里偷偷对她说。
“那山竹超好吃，竟然被你分走了一半！”杨杨撇撇嘴，有点不满。
而李知莲因为上次对杨杨发飙的时候被问与晨听了个清清楚楚，刚才还有点挂不住面儿，幸好问与晨一直主动跟她搭话，李知莲这才变得自然了一些，邀请他来家里吃夜宵，说还挺有缘分。
问与晨当然是乐意至极，杨杨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幽幽地说了一句：“运气倒挺好。”
可不是嘛，问老师笑得特开心，将箱子拉进了杨杨的公寓。
“你们俩想吃什么？”李知莲像是一人带两个孩子似的，又笑着对问与晨说：“下点儿馄饨怎么样？她小姨包的鲜虾馄饨。”
杨杨立刻举手：“我来煮～”
问与晨跟着站了起来：“我陪你一起。”
李知莲看了眼女儿，又看了眼问与晨，“那你俩煮吧，记住等水滚起来了再下馄饨啊。”
即使李知莲知情问与晨和女儿的关系，但也只把他当作是杨杨的朋友一般对待，既没有过分热情，也没把人故意晾着。
吃饭的时候杨杨用胳膊戳了戳他：“你看我妈的耳环，好看吗？”
“很好看。”问与晨认真地看了几眼，然后张口问道：“阿姨，我能问问您在哪儿买的吗，我妈妈也很喜欢这些。”
李知莲笑着给他说了一个名字，问与晨点点头认真地记下了。
“要买的话，让叔叔去送，你别送。”杨杨张口提醒他，又朝着李知莲的方向努了努下巴：“这位美女所有耳环都是她老公送的。”
听了这话的问与晨心里突然酸涩了一下，很轻微，但来得很急，他能感受到杨杨提起爸爸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幸福感。
“阿姨，”问与晨看向李知莲，神情认真，“我想跟您加个微信。”
杨杨：“？”
他正儿八经地解释道：“我现在跟杨杨住一个小区，跟杨杨算是互相有个照应，您有我联系方式的话以后万一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会方便很多。”
第一次被晚辈要微信的李知莲有点意外，但不管问与晨是出于何种原因，人家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加就加呗，于是便打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递了过去。
杨杨：“……”
“我要的厦大周边呢？”加好了李知莲微信的问与晨面色如常，转而开口问她。
“……给你带了套明信片。”局外人杨杨把东西从包里翻了出来。
问与晨心安理得地接过礼物之后，又对李知莲说：“阿姨，我听说您做的炸酱面特别好吃。”
杨杨：“？？”
李知莲笑着回答：“是杨杨喜欢吃我做的那个味儿。”
“如果您什么时候再来这边做炸酱面的话，我也想尝尝，我爸妈不太会做面，所以我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吃过家常面。”
杨杨：“……”
这话一出，李知莲顿时心软了几分，母爱溢出，像是跟自家孩子说话一样：“不用等我来这边，你想吃的话跟杨杨说一声就行，她经常带朋友到家里吃饭的，晶晶和博洋都吃过我做的饭。”
“不用特意做的阿姨，那说好了，下次您做炸酱面的时候，我去蹭饭。”
“没问题的呀。”李知莲又看向皱着眉头的女儿，“到时候再问问另外几个吃不吃，一块都叫到家里来，我都好久没见晶晶了。”
杨杨：“……好的。”
周日杨杨和妈妈出门采购了一大圈，傍晚的时候李知莲独自回了家属院。把妈妈送走之后杨杨给于博洋打了个电话，让他明天下午陪自己去买吉他。
如约出现在琴行的于博洋一副清爽打扮，杨杨听说他这周开了新课，于是多问了几句。
“所以你以前到底是音乐学院哪个专业的啊？”
“音乐学，音乐教育系的。”
杨杨头一次知道他是学这个的，“那当老师其实非常对口，是不是？”
于博洋回答道：“对。我有很多女同学都去学校当音乐老师了，但也有很多同学像我一样，培训机构教教课，同时也接好几个活儿。”
“虽然不够稳定吧，但还挺挣钱的～我觉得也不错。”杨杨挑着吉他，又转身问他：“你们这一行如果想和问与晨一样进高校，门槛也是博士吗？”
于博洋：“是，现在想进高校至少都得是博士。”
杨杨想了想：“我的个人想法哦，如果你时间比较灵活的话，能继续往上读也挺好的。——你会想要继续读书吗？”
“不是没想过，当初也动过出去留学的想法。”于是于博洋就说起了自己18年大四那会儿也在考雅思托福来着。
“那最后怎么没去？”
“就突然不想去了。”
杨杨后知后觉地算了一下时间线，像是明白了什么：“那你之前肯定后悔过哈哈。”
于博洋本在打量旁边琴架上的电吉他，听见这话之后就把视线挪到了她身上，觉得真是什么都逃不过这人的眼睛，却没有接她这句话。
杨杨看他不吭声，又接了一句：“但是现在应该不会后悔了，对吧对吧～”
于博洋还是不理人，径直递给她一把吉他：“买这个。”
“你连试都没试呢！”
“不用试。”于博洋对各种型号的吉他都熟悉，他刚才就是给杨杨挑了把大小符合她身形、音厢质量又不错的，“买回去我帮你换一套弦就行。”
杨杨用人不疑，完全听专业人士的，立马让老板帮她开单子。
于博洋背着吉他，说回去给她换了弦调好音再附赠几个变调夹和拨片之后一并送过来。
杨杨以为两人就此各回各家了，结果于博洋却突然说找地方喝杯咖啡再走，他要给她听个东西。
于博洋给她听的正是问与晨花式劝婚刘子彤结果反被人拉黑滚粗的录音。
“我的妈呀……”
杨杨不敢相信自己刚才都听到了什么，要不是她确确实实认得出那人的声音，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些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只能用牛逼二字来形容。”于博洋说整个机构上上下下都看见了自家老板气得跳脚的样子。
杨杨还处在震惊中，闷葫芦到底是怎么变异的，他是怎么想出来这么损又这么有效的办法的？
杨杨想到录音里问与晨真诚地说自己想早点结婚早点当爸爸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还脸不红心不跳的。”
“所以只能用牛逼二字来形容。”这操作他着实是没有见过第二个，“可以说是潜力无限。”
难怪问与晨在北京喝多的那次说自己做了两件贼厉害的事，确实贼厉害。杨杨又想，刘子彤这事儿都解决得这么漂亮，那刘子彤爸爸呢？难道问老师又出了什么奇招？
想到这里她又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耍心机飙演技的问与晨，太可怕了，太……带感了。
她拿出手机给问与晨发去一条微信，没头没尾的：【你好厉害哦。】
问与晨很快就回过来了一个问号，杨杨也不解释，端着手机自顾自地笑成一团。
周一，还没等到于博洋发来给她送吉他的消息，杨杨却接到了李璐的电话，让她明天回去上班。
这说明事情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杨杨开心极了：“好的璐姐！”
李璐安慰了她两句，让杨杨不要有心结，之后开会的时候她会正式把这次项目暂停的事完整、清晰地跟部门所有员工进行汇报，公开透明。
“璐姐，那到底是……”杨杨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璐却突然问她：“崔晓跟你联系过吗？”
“上周二之后就没有了，他当时也是安慰我让我不要胡思乱想。”
“好。明天你来上班的时候就知道了，公司也有一些人员变动。”李璐又补充了一句，排除了杨杨此时的疑虑：“和崔晓无关，我提起他不是因为这个。”
杨杨一下子放了好大的心，松了一口气：“璐姐我刚才真是吓了一跳……”
李璐笑着回答说：“我对你俩都很放心，但是公司后面会再组织合规培训，问题还是出在这里。”
“嗯嗯，谢谢璐姐。”
“明天见。”
“璐姐明天见～！”
挂了电话的杨杨又找出老王的微信：【王哥明天见啦啦啦！】
她给崔晓和张月凝也发过去了一条，要求明天三人吃一顿阿香麻辣烫庆祝一下，崔晓回复了一句明天见，而张月凝却没一点儿动静。
崔晓的反应比她想象中要平淡许多，杨杨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也没再追问，反正第二天就回去了，她倒是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8点40分，杨杨打卡进了公司，重新坐回到工位上的她先把问与晨送给自己的伏地魔放在了办公桌上的哈利波特小分队里，然后就开始查看自己休假这一星期错过的邮件。
时不时就有经过的同事跟她打招呼，杨杨便频频抬头和人闲聊两句。
快9点的时候崔晓才来，面色凝重地坐到了她对面的办公桌上，杨杨实在是摸不透他到底是怎么了，于是皱着眉头用眼神向他示意：去茶水间。
她等不到10点的会议了，崔晓实在反常，张月凝又是个迟到大王，杨杨现在就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晓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似的，就只是看着杨杨，斟酌用词了好一会儿，最后选择直接抛出结果：“月凝离职了。”
杨杨吓了一大跳，然后就发现自己怎么这么迟钝。
李璐的试探、崔晓的反常、消失了好几天的张月凝，还有张月凝的那个在远山工作的男朋友——她竟然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
杨杨十分确定她这个妹妹绝不会特意泄露资料，但是又拿不准张月凝的男朋友到底是什么来头。
崔晓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告诉她这件事其实没有一个人是恶意的。
“张月凝看了你的报告之后还是不懂什么是scrum，不懂什么是敏捷开发，回家之后脑子一热就去问了她男朋友，那男孩给她解释完之后就随口就问了她一句哪儿听说的这么个词，她倒没有傻了吧唧地说实话，只说是在公司听别人说的。”
“然后呢？”杨杨隐隐觉得事情的走向还是跟那个男朋友有关系。
“那男孩自己本来也就对敏捷开发感兴趣，就像你写的，产品经理在国内已经饱和了，但敏捷大师这个岗位是才兴起的。经过张月凝这么一提醒，他一下子觉得好像连te都在关注这个趋势了，于是第二天就去公司找了远山的hr，打听能不能向公司申请公费培训，hr不太懂这些，就去问了cto。”
杨杨觉得自己小看了远山，这公司上上下下的人不禁做项目在行，懂行的也不少：“然后cto就意识到了？”
“远山就那么多员工，那男孩跟te来做项目的美女谈恋爱的事情大家都知道，cto也知道，一听说是这个小伙子主动提出来的考scrummaster资格证，真的就是多了一个心眼，一念之差，多问了一句话，就发现这事儿是他女朋友先提的。”
“等宋文渊知道的时候，虽然并没有直接证据，但他马上就意识到张月凝提到的敏捷开发多多少少都和他的项目有关系，更何况那的确是个好办法。”
“更巧的是他们这个项目前两周因为两个工程师被居家隔离，乱七八糟了好几天，咱们之前说的创业公司的通病马上就显现出来了，宋经理追项目进度追得很吃力，团队也累得不行——这才是项目前期，哪儿到哪儿啊。远山对于咱们的态度你也知道，那肯定是抓住一切机会，能利用的都利用，所以马上就着手建立scrum体系了，到处挖现成的敏捷大师，才有了后面的事儿。”
杨杨彻底明白了，这件事的后果的确不是很严重，因为没有人进行了实际上的信息泄露，而且远山项目的优化对te来说从本质上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虽然这是一个双方博弈的过程，远山此时利用了这个信息对之后te要谈的交割条件会有影响，但总归不是红线问题，项目只要没有出现违约，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至于要让月凝离职吗？”杨杨觉得这个处罚过重了，“她没有犯原则上的错误啊。”
“你可别提了，怪就怪她警惕性太低，你说她跟她那小男朋友瞎聊什么，运气又差，再加上她经常不锁电脑、一天到晚用微信传文件还动不动就发错人再撤回的事情是个人都知道，你也提醒、我也提醒，但她就是丢三落四记不住，薛鹏约谈了她们尽调小组所有人，一圈下来谁也保不住她，这下好了，还没等到老王开口呢，她就主动说离职了。”
“我怎么觉得是我把她坑了……”要是她不写敏捷开发，这一系列的事儿都不会发生，杨杨真是觉得自己干了件坏事。
“你可打住，她才是真的觉得她把你坑了，都不敢联系你，你这会儿又觉得你把她坑了，不至于，都不至于。”
李璐在会议上把这件事事无巨细地通报了一遍，希望大家不要再私下进行没有意义地揣测，最后她再次强调了一遍合规问题，同时表明公司对于这种“无心之举”始终保持零容忍的态度，te不会为任何人的无心之举买单。
她和杨杨不同，李璐对张月凝的行为是没有丝毫同情的，没有人生活在真空里，她扎根战投这么多年，也当了这么久的主管，李璐从来都是一回家就对工作闭口不谈，她那个科技大佬丈夫对妻子的工作更是一问三不知，这本就该是这一行从业人员的自觉。
张月凝已经在走离职手续，李璐话说得也很直接，这件事到底还是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杨杨无奈的同时也只能庆幸张月凝在工作档案上没有留下污点，她从te辞职名义上的理由是“个人原因”。
从午休开始杨杨就一直在给张月凝发微信，她这傻妹妹不仅丢了工作，眼下还有一个更直观的问题：她跟她的小男朋友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如果张月凝没有跟男朋友提到这事儿、如果男朋友不在远山提到这事儿，一来一回张月凝也就不会丢了工作。
杨杨没办法想象他们两个人之间发生了这么个事情之后到底还能不能相处下去。
张月凝既不回微信、也不回电话，杨杨心疼不已的同时又开始担心起来，可千万别是出了什么事。
实在放心不下，下班后杨杨找到了张月凝和男朋友一起合租的公寓，门铃摁了七八遍，正当她准备再打一次电话的时候突然有人接通了对讲。
她赶紧开口：“你这个大傻子，赶紧开门！”
“姐你回去吧，我没脸见你……”张月凝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杨杨就听出了她浓浓的鼻音，声音都还颤抖着。
杨杨担心极了：“别胡说，也别哭，我给你带了蛋糕，我是来看我的月凝妹妹的，你快给我开门。”
“姐，”张月凝看着屏幕里焦急的杨杨，哭得更厉害了，“姐你走吧，我不能见人……”
“什么叫不能见人？我是其他人吗？张月凝，我今天见不到你我就不回去。”
杨杨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我就是怕你受委屈了我才来的。”
张月凝最终还是打开了门禁，杨杨上楼的时候心里砰砰直跳，又焦急又害怕，害怕她真的出了什么事。
而等杨杨真的进了门，映入眼帘的却是张月凝额角的纱布和一双哭肿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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