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就在问与晨正式提交公派申请的同一天，他告诉教秘可以给《python语言与地理分析》登分了，至此，罗子非如愿以偿地获得了一个及格。
考试周结束之后，西北理工大学开放了下学期的选课系统，地球科学与资源学院的同学们翻遍了课程列表也没找到问老师的名字，甚至还有不少人向教秘打听这件事，最后得到了统一的回复：问老师有其他工作安排。
罗子非的沉默代表着他“原谅”问与晨了，不再跟问老师计较了。他准时登陆了选课系统，确认问与晨是真的被停课了之后，随手又为自己的大二下学期选择了4门必修课和2门选修课，然后关掉了浏览器，继续回床上一动不动地躺着。
等到西北理工放了寒假，薛教授课题组研究生以上的组员都还没有离校，每天照常来做实验，问与晨也不例外，不用考虑教学任务的时候正是他能全身心地投入科研的时候。
薛教授今天没到学校来，却在11点多的时候转发了一封邮件，收件人是问与晨和周醒，同时抄送了整个课题组。
【wearepleasedtoinformyou…】
问与晨一作，周醒二作，薛教授通讯，西北理工大学地球科学与资源学院自2019年之后的第一篇nature就这样被正式接收了，接下来的流程是编辑排版，样稿校对，网刊上线，最后白纸黑字地印刷在面向全世界发行的这本权威期刊上。
不停地有人回复这则邮件，清一色的全是祝贺。问与晨一边向大家道谢，一边默默地回忆着过去将近10年来自己在学术上的变化：他从一开始的没听说过nature，到读不懂上面的文章，再到期期必看，之后nc就成了他常用的参考文献来源，读博的时候开始有他认识的人的名字出现在了作者栏，最后便是今天，他也成了其中的一员。
这是他发过的最牛逼的一篇文章，对于初一的时候英语只考了全班倒数第五的问与晨来说，究竟费了多少功夫才走到了这里，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拿出手机给女朋友远程报喜。杨杨正在北京出差，此时就坐在清川云科技的会客厅里，收到消息后直接给问与晨拨了个语音。
“你怎么那么淡定啊！我们家问老师真是厉害死了！”
从刚才到现在仿佛一直在做梦的一颗心终于找到了落脚点，问与晨笑着说：“还行，配你刚刚好。”
杨杨原本是明天的早班机回西安，但她这会儿临时改了主意，“我晚上就飞回去，挂了电话我就去改签，然后我们大晚上去吃火锅庆祝一下！”
“好的宝贝，我去接你。”
春节假期前崔晓收到了正式的人事变动通知，29岁的他准确地升职成为了te西安战投部的一名高级分析师。杨杨给他订了一个超大的双层蛋糕，整个部门的人都沾到了senior崔升职加薪的喜气，杨小姐沾得尤其多，末了她还挑衅地对崔晓说：“我尽量早日跟上你的步伐，但是等我也成了senior之后，watchyourback嗷崔哥。”
问与晨和杨杨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春节也随之而来了。除夕夜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李家五兄妹各自拖家带口围着杨杨的姥姥在酒店包厢吃了年夜饭，问与晨则是和爸妈在家里做了一顿丰盛的团圆饭。
按照西安的习俗，大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这天的李知莲带着杨杨和问与晨一起回了铁道旁的杨杨姥姥家。说着要给男朋友展现精湛牌技的杨小姐在牌桌上给表姐李毛毛点了六次炮，问与晨数次欲言又止，非常无奈地在一旁帮她兑换零钱。
等她输了个精光之后场外教练李知莲换上了问与晨补位止损，问老师一边打牌一边操心着杨杨腿上的喜羊羊，不让它扒拉自己女朋友，最后竟然连坐九庄，杨板凳振臂高呼秦始皇摸电门——我们赢麻啦！
大年初三杨杨把同样回到了西郊的吴晶晶叫了出来，她实在是想象不来分居的夫妻是怎么安排春节这种节日的。吴晶晶非常淡定地告诉闺蜜，他们俩并没有瞒着双方父母。鉴于早前林超“婚前婚后判若两人”的形象已经深入吴爸吴妈内心，二老甚至非常支持女儿离婚，而她并不知道林超爸妈是什么反应，因为过年这几天他们俩几乎没怎么联系。
“你开心吗，晶晶，还是不开心？”杨杨实在是很难分辨对方现在的情绪，她就像是又变回了初中时候的吴晶晶，那是还没遇到林超前的吴晶晶。
“不开心，杨杨，我想不通，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他为什么突然就要放弃了呢？”
杨杨看着她，最终还是决定把话说出口，“晶晶，你有没有想过，感情……并不是一场谁对谁错的零和博弈。”
大年初五，问与晨终于在发小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从小到大话最少、单身时间最长、几乎和异性绝缘的“凤凰男”问与晨牵着颜值即是正义的女朋友春风满面地走进了餐厅，一对璧人卿卿我我如胶似漆的画面深深地打击了一众大老爷们。
然而等他们得知问与晨几个月后就要出国，两个最皮的单身狗直接当着他的面就要加杨杨微信，“排个号，排个号，万一呢。”
问与晨直接一人给了一下，还进行了无情的人身攻击：“我女朋友对脸可是有要求的。”
这晚上他们俩没回西安，杨杨以体验官的名义住进了陈阿姨手底下最高档的那间五星级酒店最豪华的套房。
她问男朋友：“阿姨明天会不会具体地问我对房间的评价啊？”
这还办着正事儿呢，问与晨简直要被气笑了，甚至还有一丝绝望：“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提我妈……”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们继续！别生气啊，千万别生气！”
“晚了，小王八蛋。”
大年初六，问与晨的爷爷奶奶从三亚旅游回来了，一大家子这才聚到了一起。问培义是长子，问与晨是长孙，杨杨这一趟受到了史上最高级别的待遇，收到了厚厚的红包不说，问与晨的奶奶更是从进门起就拉着她手没松开过。陈秋朝她挤了挤眼睛，张口把杨杨叫了过来，这就算是替人解了围，再这样下去她害怕杨杨的手都要被摸秃噜皮儿了。
“昨天住得舒服吗？觉得房间怎么样？”
还没等杨杨张口，问与晨就走过来替她回答了：“床、沙发、浴缸都很舒服。”
“……”这人一定是故意的，杨杨无语地看着他，你就不怕阿姨听出来点什么吗……
“哦对，”问与晨直接忽视了女朋友的死亡注视，坏坏地补充道：“杨杨还很喜欢房间里的落地窗，和客厅的全身镜。”
杀了我吧，杨小姐懊悔不迭，男朋友是越来越惹不起了。问与晨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闷葫芦，他这是变成葫芦娃了吗，怎么无所畏惧啊！
大年初七，杨杨在师门群里一大早就被她的研究生导师陈教授给了出来。陈老师和夫人将于二月的最后一个周六设席庆祝30周年珍珠婚，同时也算是一次师门大聚会，他毫不客气地要求杨杨到时候从西安给他带三盒枣泥甑糕来厦门，只因他们师母爱吃，而这东西其他地方又买不到。
杨杨杨杨杨：【老师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我周五请半天假，到时候在回民街买好之后直接就端去机场！】
得知陈老师要给她和问与晨安排酒店，杨杨连忙说不用不用，这趟本就是她要带着问与晨在厦门逛逛，况且还有陈阿姨给的无敌金卡，阿姨说了，该用就用，不要浪费。
于是她利用春节假期的最后半天时间，拉着问与晨出门去了skp，在mikimoto给师母买了一副珍珠耳环当作礼物。
这晚的杨杨心情异常沉重，不仅仅是因为社畜的长假到头了，还因为家里的这个博士后竟然还有整整一周的假期——实打实的假期，问与晨不用做实验，最多就是在家看看文献，写写基金，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问与晨揉揉她的头，对于自己多出来的这一周的空闲感到十分满意：“终于可以每天接送你上下班了。晚上我做饭，争取给你喂到100斤。”
李璐在休产假，老王成了战投的临时一把手，杨杨作为他手下最好用的金字塔中层的分析师，每天都被摧残地不成人形。就当领导来说，王哥人虽好，但调度能力着实是跟李璐差着档次，于是她每天都在心里偷偷祈祷璐姐早点回来，快救救她。
为了去厦门参加陈老师的聚会，杨杨差点以辞职相威胁，这才让王哥批了她的假条。问老师自然是时间灵活，两人中午各自在食堂吃了饭之后就在家里汇合了，然后拉着箱子开车去了回民街，买了陈老师一早就交代好的甑糕，杨杨大手一挥，买了8盒，师兄师姐师弟师妹都有份，只不过是先到先得。
然后她就在去机场的路上自己开了一盒吃了起来，美其名曰检验一下这一批次的产品质量。
这一趟厦门之行又赶上了杨杨的生理期，问土豪直接往返都买了头等舱，她拦都拦不住——已经是第四天了，除了不能那啥，根本就不碍事好不好！
落地之后两人的第一站就是去陈老师家里拜访，顺便给人送外卖。杨杨将男朋友介绍给了老师和师母，又把礼物单独送给了师母，与此同时陈教授笑呵呵地和问与晨聊起了天：“别拘束啊小问，我们师门跟别人不太一样，学术氛围不怎么浓，但是关系却很好，我以前经常带他们出去聚餐、唱k，厦门大大小小好吃的餐厅我带他们去吃过不少。”
师母挽上丈夫的胳膊，笑着对杨杨说：“等我和你老师下次能吃到甑糕的时候，会不会就是在西安了？”
平日里朋友们大多都是开开玩笑，但来自长辈的关心却是不一样的，杨杨有点受宠若惊，还有点不好意思。
问与晨搂着女朋友，自然而然地就把话接了过去，“我们争取早点让您吃上刚出锅的。”
从周五下午到周六晚上，面线糊、土笋冻、沙茶面，福鼎肉片、莆田卤面、四果汤，杨杨带着问与晨全都品尝了一遍，连带着厦大对面她以前常吃的麻辣烫和卤味也没放过。
进了学校之后，尽职尽责的杨导游又领着问与晨身临其境了一把她那七年的时光。
“我就是在这个教室上那门一个字都听不懂的高级计量经济学的。”
“经院的自习室和学校的自习室我都常去，我们是用校园卡在门口的机子上刷卡选座的，你们学校呢？”
“你看看，全是石板路和石子路，疙里疙瘩的，我感觉能在厦大穿高跟鞋的都是勇士。”
“喏，就是那栋，6楼，姐的宿舍。”
“问与晨，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总理当年来我们学校视察的时候我们系被安排在第一排迎接，他一边走一边特别亲切地和我们打招呼。你现在站的这个地方，就是我人品爆发和总理握上手的地方。”
女朋友和总理握过手是什么体验，问与晨惊讶地看着她，“你到底还有多少精彩的人生经历是我不知道的？”
杨杨嘿嘿地笑了两声，然后就拉着他走到了芙蓉隧道跟前，指了指那个著名的“我爱你，再见”涂鸦，“这玩意儿有毒，在这合过影的情侣十对里能分八对。”
“其实厦门也有点毒的，”杨杨压低了声音，小声地给问与晨讲八卦：“就以我们自己身边的样本来说，好多一起来厦门旅游过的情侣也……”
问与晨笑着问她：“那你还主动邀请我来？”
“我才不怕呢，我命由我不由天！”
“不是不怕，”问与晨看着她，带着百分之百的笃定：“是绝对不可能。”
问与晨周日下午还有点工作上的事要处理，因此回程定在了这天一大早。杨杨上飞机的时候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因为当年爸爸出事的时候，她就是坐着这班迟到的直飞航班回的家。
问与晨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登机之后就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会不开心吗？”
杨杨摇摇头，“没有不开心，就是忍不住回忆了一下下而已，没什么的。”
不到8点的早班机乘客却不少，经济舱俨然已经坐满了，而直到关闭了舱门，头等舱始终就只有他们俩。
“睡吧，快要下降的时候我叫你。”
杨杨和问与晨提到过自己在飞机上看秦岭时会有种特殊的感觉，而恰好就是在这趟航班上，她第一次在心里把绵延不绝又嵬然不动的秦川比作了父亲，那个无论她在哪里做什么，都会在家等待着她、做她坚实后盾、包容她一切的杨方远。
“那你记得一看到就要叫我哦。”
2小时10分钟之后，天光正亮，目的地西安是个大晴天。问与晨看着视野内逐渐清晰的山脉，做了最后一次深呼吸，然后捏了捏杨杨的手，又摸了摸她的脸。
“宝宝，”他唤她，“今天的秦岭有积雪，特别好看。”
杨杨闻言就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又缓冲了几秒，然后透过机窗向下方望去。
“好美啊，”她眨了眨眼睛，“我真的好喜欢从这个角度看秦岭，对我来说就像是大写的’安全感’三个字。”
“杨杨。”问与晨叫她的名字。
女孩转过头来看他，“嗯？”
“我……没办法想象当时的你坐在这架飞机上，心里该有多难过，多恐惧，多无助。”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头等舱，问与晨无比认真地对她说：“我缺席了你的过去，缺席了太久了，而对于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也无能为力。”
“但今天是我陪你一起坐在这里，我希望很多年以后，当你又一次想起这趟航班，脑海里出现的不再是你一个人回西安的画面。我想为你创造许许多多个新的经历，快乐的、幸福的经历，然后让它们覆盖掉你那些伤心的回忆。”
男朋友突然一本正经地表白，杨杨有点惊讶，又特别感动，她弯了弯眼睛，“好的呀，问与晨。”
“我对西安有一万个感谢，感谢她的邪门和她的神奇。当年我第一次来这座城市的时候，是你主动把我从人群里挑了出来，把我标记成了你的哈利波特；而当我第二次来到这里生活，我竟然幸运到能在茫茫人海里再次和你相遇。杨杨，从去年见到你的那天起，我就喜欢上你了，而我对你的喜欢，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要多。”
“在遇见你之前，生活赐予我的，我就接受，生活不给我的，我从来都不强求。可自从和你重逢之后，每想起你一次，每和你说一句话，每见你一面，我都不甘心只和你做朋友。”
杨杨的眼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她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我原本觉得你就像一场雨，让我觉得惊喜，和你的相处让我感到又轻松又开心，可随着我对你的了解越来越多，我慢慢地发现你是小溪，是湖泊，是大海，是银河，你的善良，你的勇敢，你的强大还有你的可爱将我整个人都淹没了，当我再抬头的时候，我的满心满眼满世界，都变成你了。”
“而这样好的你，竟然也回望了我。当你站在上海的街头告诉我说你想要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当你第一次抱着我的时候，当你说爱我的时候，当你把自己交给我的时候，当你飞回西安给我过生日的时候，当你在我们院楼下等我的时候，当你在我怀里睡醒的时候，当你对我笑的时候，都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我把它们全都刻在了脑子里。一直到死亡的那一天，我都不会忘记你带给我的这些瞬间。”
飞机即将下降，窗外的秦岭愈发清晰，问与晨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丝绒的，深蓝色的盒子。
因为紧张，也因为激动，他的手在微微发抖，声音却是前所未有地坚定：“在叔叔的见证下，杨杨，我要覆盖掉你对这趟航班所有不美好的记忆。”
问与晨打开盒子，将里面的钻戒取了出来，虔诚地递到了她的面前。
“我遇到了这辈子最爱的女孩，而我最爱的女孩恰好也爱上了我，因此我不想再等了，一分一秒都等不了了。我想成为你的丈夫，我想和你组成一个家，我还想在未来的某一天和你一起成为爸爸和妈妈。杨杨，让我参与你今后的人生，好不好，让我永永远远地陪伴你，好不好，让我们相爱到这辈子的最后一秒钟，好不好？”
“杨杨……嫁给我，好不好？”
温热的泪水早已在眼眶里打转，杨杨深知这个问题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思考，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点了头，一颗晶莹剔透的眼泪随之从眼角跌了出来，顺着脸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痕迹，在它转瞬即逝之前，女孩给出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回答。
“好的呀，问与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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