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要哭
有人欢喜有人愁。
外科医生办公室，所有人看起来都是愁云惨淡。
“你说，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
“徐医生，患者家属今天为什么不在？”
“我也很少见到他们。”
想起老人的一对儿女，徐光磊只有摇头的份。从医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像那对儿女那样的人，徐光磊也是很少见的。
“能不能联系上他们？”
“我试着联系过了，没有人。”
旁边站着回话的小医生唯唯诺诺的低着头，好像现在这个局面是他造成的。
外科主任钱忠诚脸色更加的阴沉。
“之前在你们科他们是什么态度？”
钱主任再次把问题抛给徐光磊。
“他们说除非死了，没什么事不要联系他们。”
徐光磊心里闷闷的，有些愤恨。不是因为钱主任的态度，而是因为想到那对儿女。
“唉……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啊，这还得看养的什么儿女啊！”
“这样的人就是人渣！”
一向被称作火药桶的外科副主任更是气到爆炸。
“对，人渣！”
“人渣！”
其他医生纷纷附和着。
作为经常面对生老病死的医生，尤其是整天还需要开膛破肚的外科医生，职业造就了他们很大一部分性格。相比于内科，外科的医生在脾气上普遍比内科医生要直爽一些，所以很多话在他们这都不是禁忌。
“好了，现在我们是在讨论病人的问题，不是开批斗大会的。”
钱主任把话题继续转到病人身上。
“徐医生，这次是病人主动要求做的手术，鉴于手术之前病人精神状态没有问题，但现在手术出现了问题如果继续下去，我们也承担不起后果。”
徐光磊点头表示理解钱主任的担忧。
“所以我的建议是除非能联系到病人家属，商量手术还要不要继续做下去，否则我们要终止这台手术。”
“可是既然病人手术前是同意进行这台手术的，那就是说无论是否出现意外我们都应该继续下去！”
一名实习的小医生鼓足勇气大声说刻出来，说完脸也憋的通红。明知道这么说是违背主任的意思，但在年轻医生的心中人命比什么都重要。
“你能承担后续的责任吗？如果病人因为这台手术去世病人家属来闹，你能替医院承担这些吗？”
钱主任冷冷的看着年轻的医生，表情严肃。
“在你心中人命最大，但如果本来可以多活几年的病人因为这台手术今天去世，那你到底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呢？”
“你们大家都给我想想这个问题，不要以为只有你们有仁心仁术，你们主任就是个怕担责任的胆小鬼，我和你们都一样！”
钱主任的声音越来越大。
“对不起，主任。”
年轻小医生低垂着脑袋，眼睛红红的，想哭又憋着不敢哭出来。
“我错了......”
声音明显带着哭腔。
钱主任这番话本意是好好教导一下这些年轻的医生们，以后面临的事还要多着呢？不想明白这个问题，他们的职业生涯可能不会长久，另外也是向徐光磊传达自己的决定。
“那就这么办吧。”
科室里一片寂静，徐光磊的声音打破了安静。
“今天终止这台手术，后面的事交给我吧。”
钱主任点点头。
“辛苦你了！”
“分内之事。”
就像所有人的表情一样，徐光磊神情沉重。
从外科走出来的徐光磊站在病房门口发呆，一个医生能为病人做的到底有多少？任你医术高明，抵不过一纸签字啊。
徐光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脚步沉重的回到病区。
回来的徐光磊还没等坐下，就被主任叫了过去。
“外科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我们也无能为力。”
“我明白的，老师。”
“等病人回来，你好好跟他解释一下。”
“好的，老师。”
“小徐啊，你已经尽力了。”
“不，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
作为徐光磊的老师，唐主任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这个弟子。
这个孩子对救人有着比自己还要深沉的执念，每一个他负责的病人，他都做到自己最大的努力。今天这样的事他都能忍下来，说明真的成熟了好多，不再是那个莽撞的年轻人。
但成长也就意味着痛苦，徐光磊心里一直在克制，这一点唐主任心里最清楚。
“辛苦你了。”
“老师……”
“回去休息一会吧，下午的事还需要你打起精神。”
“是，老师。”
从主任办公室走出来，徐光磊回到自己的座位，手机还在办公桌上静静地躺着。
“徐老师，你出去那会有个电话打过来，我想会不会……”
“我出去一下，主任问起的话跟他说我马上回来。”
不等实习医生说完，男人急匆匆的跑出去了。
同在一个科室，刘潇潇也听说了徐光磊负责的病人的事，虽在一个科室，两人分属不同的组，即便是一个组，遇到那种事刘潇潇也无能无力。
所以看到徐光磊从唐主任办公室回来，本想上前安慰一番，却见男人着急的神色匆匆冲了出去。
那个病人应该还要一会才能回来，现在如此着急的跑出去的徐光磊又是为了什么呢？想到他曾提起的家里还有一个人，刘潇潇莫名有些烦躁。
而徐光磊感觉自己真该死，怎么能把女人的事忘了。她一定等了很久了吧？会不会已经走了？而自己还能再见到她吗？
徐光磊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女人还在，但心里清楚很多事事与愿违，过了这么久人可能已经走了。
“等我，一定要等我！……”
徐光磊在心里祈祷着。
医院门口，一个穿着黄色裙子的女人正坐在花坛边上默默流着眼泪。
心脏再次不听使唤的剧烈跳动起来，不是因为自己快步跑过来，而是因为前面那个哭泣的女人。
剧烈的跳动伴随着剧烈的收缩，每一次收缩男人都感到心痛。
女人的眼泪像是刺在徐光磊心头的一把剑，一滴一滴，一剑一剑。
只有治好女人的眼泪，才能治好徐光磊的心痛。
轻轻的，徐光磊放慢了脚步，他害怕惊扰到女人，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走到她的身边。
“不要哭，好吗？”
声音包含着无限温柔。
“……”
零零抬头，一张熟悉的脸。
零零的视线随着徐光磊的身体不断下移，直到他的眼睛和零零的四目相对。
“不要哭……”
“……”
“对不起，我来晚了。”
“……”
零零微肿的眼睛呆呆的看着徐光磊，似乎不太理解现在的状况。
“还有谢谢你，没有离开。”
“……”
“徐光磊？”
“我在！”
“你为什么才来……”
鼻子皱皱着，女人似乎很委屈的样子。
“对不起……不要哭，不要哭……”
徐光磊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安慰零零。
“你为什么才来……呜……呜……”
每一次的哭泣，徐光磊的心就揪在一起。
“不要哭……”
徐光磊不懂得怎么安慰零零，身体本能的去抱住她。
“乖，都怪我……”
有些有些的感觉，和一些熟悉的记忆，徐光磊感觉大脑一片混乱。
此刻的徐光磊忘记了怀里的女人只是个陌生人，零零也遗忘了这也是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
两个人像一对恩爱的情侣彼此相拥，好像他们本来就是一对。
徐光磊抚摸着女人的后背，轻轻地拍打着然后紧紧的将女人抱在怀中。
“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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