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杀她吻她
“禾霓神女,还不速速自戕!莫要吾等亲自动手剜你神髓!”
云山境,明镜台上。
劲风混着几十道带着仇杀之意的剑气,直指那凤冠坠地,三千青丝凌乱翩飞,身着一袭银线刺绣的红嫁衣之女。
桑宁——正是面前这群誓要诛她之人口中的禾霓神女。
今日本该是她的大婚之日,可笑的是,在她一袭红妆步上明镜台之际,她的“好”夫君,那位非要强娶她的羽涅神君,此刻就站在诛杀她之人的最前方,执着他的神剑青霜,可怕的剑尖凛然向她,漆黑漠然的一双眸仿若已经宣告了她的殒灭。
“既羽涅神君已然毁去这桩婚事,她禾霓便不再受任何人的庇护,诛之便是!”
“本就是叛乱仙宗的余孤,若非这桩婚事保她,她早该死了千百回!”
不知是哪些个仙宗中的愣头青偏要出风头点个火,桑宁原本还算平和的心绪此刻被激起涟漪,这些人再次提醒了她,她的云山仙宗是如何被抛弃的,而她又是如何被强娶,被悔婚,被羞辱的!
桑宁朝她的好夫君走出一步,羽涅神君身后那群仙宗中人一个激灵,几乎是下意识退了半步,却催促着赶紧杀了她。
到底,桑宁还是听不习惯“羽涅神君”这个称谓。
对她而言,他人口中的羽涅神君,不过是那个叫做容染的奴隶罢了。
从前,容染只是她家仙宗中最低等的奴隶,日日手脚缠缚镣铐向她跪安,可后来容染离开了云山仙宗,一别两百年,再遇之时,他已经从那般卑贱的身份爬上了神君之位,成了足以让七大仙宗臣服的羽涅神君。
而云山仙宗,被栽赃与魔人为伍,被扣上残害无辜血洗人间的罪名,其余六大仙宗根本连真相都不愿探明便迫不及待联合起来围剿云山,他们抓了桑宁的祖父兄长,逼得云山仙宗上下一千六百名弟子自刎谢罪,一夜之间云山血流成河,独独她,曾经高高在上的禾霓神女,毫发无损。
那时候,容染抚着她沾血的脸,用最平和的语气同她说——
他想娶她。
若她拒绝,他便一日送她一根手指,一条舌头,或是一颗眼珠也不错。而那时候,她的祖父兄长都在容染手中。
桑宁不懂为何一个消失了两百年,好不容易成了神君之人,做的第一件事竟是强娶她,可笑……
不过,她嫁。
其实她对容染以剑向她没什么心痛的感觉,他没穿婚服,她也不觉得什么,原本,她就不爱这个人,甚至对他没有丝毫多余的感觉,而如今,她恨他。
一个曾经是她奴隶的人有什么资格这般戏弄她?以血亲性命威胁娶她,却又当着诸神之面弃她杀她,他是想向她报复曾经为奴的那段日子么?
“容染,放了我祖父和兄长,你想辱我那便——”
断成两半的神剑破山被容染的亲信堪堪扔去桑宁脚边。
桑宁猛地一颤,眼珠快要瞪出来,破山是她祖父之物,与祖父的神识共生,神识不灭,破山不毁,可现在——
“容染!你骗我!”
他曾答应只要她嫁,她的祖父和兄长就不会死的!
容染这张玉面之上丝毫没有情绪波动,只那执剑的手微微一颤,谁都没发现。
“杀了禾霓!斩草除根!”
明镜台上威言大躁,诸神催促她自戕,呵,她怎么会轻易死?要死,也要先杀了容染替祖父报仇!
桑宁手掌一摊,一道紫晶业火瞬时飞出,灼了容染身后数十名道君的纯白衣袍,而容染只挽了个剑花便足以消融掉她的业火。
数道捆仙链降下,死死缠住桑宁,将她往后拉去绑在明镜台上那根名为渡仙柱的高柱之上。
好一个渡仙柱……谁来渡她?谁又愿意渡什么都没做错的云山仙宗!
容染的白袍墨发于风中乱舞,看得她好生厌啊。
怎么就跟这样一个人纠缠不清了呢?曾经的打骂是她的错,可她也被他困做阶下囚折辱了多年。
他为何要这般不放过她?
桑宁将唇咬出了血,另一边高台之上,有人喊她。
“禾霓,你可知错?”
桑宁看见那位着玄色衣袍的神君押着她二哥往台阶上去,她二哥下半张脸鲜血淋淋,走也走不稳,最终重重摔在台阶上,嗑烂了额头。
而那玄色衣袍的神君掐住她二哥的脖子,指尖汇集灵力毫不留情剜了她二哥的双眼!
二哥张大嘴巴想喊,可他张嘴的瞬间,没有舌头。
“二哥!”桑宁撕心裂肺,在捆仙链中挣扎,即便链上的刺已经扎进她肉里,“我要杀了你们!”
她看清了,那玄色衣袍的神君不就正是她以前每日每日都喊着的师尊秋月白么。
她那么信任的师尊,也不愿意给云山仙宗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啊……甚至于,在她眼前,虐杀她的至亲。
“哈哈哈哈,好玩好玩。”高台上一穿得红红火火的神君朝着桑宁那边砸去一碗肉汤,滚烫的汤汁溅上她脸,她眼睛都没眨一下。
啊,想起来了,这人叫柳舟,喜欢她,曾多次向云山仙宗提亲,也多次被拒,没想到这样一个不入她眼之人,此刻竟也能来踩她一脚。
柳舟双手叉腰,趾高气昂:“哎呀,浪费了一碗提升修为的绝佳人肉汤。”
桑宁心脏一抖,人,人肉汤……
柳舟笑言:“桑伯言的血肉真这么神乎?容染,秋月白,熬肉汤的法子到底是你们谁想出来的?哈哈哈哈,绝,真乃一绝!”
他们……他们居然敢将她大哥的血肉割下熬成肉汤!
桑宁低头去看脚边洒了一地的汤汁,她快要呕出来了。
那些人不停在笑骂诅咒,每一个字眼都扎到了桑宁心里,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积攒了多大的灵力才得以挣断捆仙链,也感受不到到底有多少以灵力汇成的武器刺穿了她单薄纤弱的身体,她只知道她没了同门,没了祖父,没了大哥,现在,她至少要保住二哥的尸首。
桑宁一路破阵冲向台阶上那具没了眼睛舌头的躯体,她好恨啊!
这些人,趋炎附势,冠冕堂皇,颠倒黑白,怕是早就巴不得最为强盛的云山仙宗沦为血墟,巴不得云山中人掉下神坛为猪为狗。
她将事实看得这般清楚,可又能做些什么呢?能重来一次吗?能再给她一次保护云山仙宗的机会吗?
桑宁滚烫的泪一颗颗坠在腥冷的石板上,伸出满是骨感的手要去抓她二哥的衣襟,可——
一道剑光顷刻闪过,桑宁一声闷哼,手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眼睫微微颤抖,眼前多出一抹白衣身形。
终究还是,敌不过他。
桑宁缓缓垂眸去看这把分毫不差没入她心口的神剑青霜,唇角渐渐溢出血来,这身红衣,眼下怕是要红得更加彻底。
青霜被收回,桑宁猛地向后倒去,狠狠砸在硬邦邦的地面上。
哪里都疼。
她偏着头,被喉咙里的血呛得呜咽,却也没有气力再咳出声来,平放在身侧的手一抖一抖,她快死了啊。
——祖父,大哥,二哥,云山上下一千六百名同门,对不起啊……我桑宁到此,竟是连一人都没能保住。
很快,一双似乎连尘埃都不染的白色锦靴闯进桑宁变得模糊的视线,容染蹲下来半拥她入怀中,她便干脆往他这袭纯白胜雪的衣袍上多吐几口血,想想也真可悲,此刻她能对容染做的最过分的事,竟也只是弄脏他而已。
——滚!给我滚开!区区一个奴隶有什么资格碰我!
桑宁心里早就把所有她会骂的话都骂了个千百遍,却怎么也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了。
容染抱着她的动作稳当又轻柔,抬手替她理了理额上凌乱交错的细发,又捏了自己的衣袖一点一点擦干净她唇角的血,他这双眼里仿若藏着无数难以言之于口的心事和秘密,为何,看起来会这般难过呢?
桑宁心中只觉可笑,凭什么他弃她杀她,此刻却又表现得好似她是他此生最爱之人?
恶心!
桑宁想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可她眼前很快便被一片阴影覆盖。
容染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霎时间,明镜台上风止声息,万籁俱静,只有容染浅浅的呼吸声在她耳畔萦绕。
骤然,天光降下,裹住桑宁周身。桑宁只觉神识陷入混沌,仿若要随波飘去很远的地方,又像是得以瞥见光明之前的最后一刻大雾时分。
终于,她连容染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而不知过了多久,拂过她面庞的是初春时节微凉的晨风,蓝鸟于白梨枝头叽喳,她感觉到身体在轻微的一晃一晃。
再次睁开眼来,眼前是一派清明之景。
她坐在白梨木制成的秋千上悠悠晃荡,脚边匍匐着一名梳着小揪发髻,正为她的锦鞋绘梨花的黄衣奴婢。
这里没有渡仙柱,没有人肉汤,也没有二哥可怜的尸首,而是种满仙梨树,气息祥明,于白云中高耸的云山仙宗!
桑宁她……重生了。
重生在鼎盛时期的云山仙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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