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捣乱
陈琛好歹是见过大市面的老玩家，眉心皱了片刻又缓缓舒展开来。
他只是有些不理解，怎么会这么快就触发了第一个主线任务，那两个男人怎么都算是有经验，知道什么情况下该做什么事。
陈琛的目光下意识地就往穆棠的方向看去，后者似乎是被吓傻了，呆愣在原地捂住嘴，惊恐地看着面前那群孩子。
跟在穆棠身边的那个女孩也背过身，正跪在地上呕吐。
陈琛忽的摇头，将刚刚升起的疑惑晃了出去。
怎么可能呢。
这么血腥的一幕，别说男人见了要皱眉，女孩子更是受不住的。
还带着血的沙包被重新塞到了眼镜男的手中，小孩胖乎乎的手指在此刻像是一把夺命的铁钳，冰冷恐怖。
“嘻嘻~游戏开始就不能中断哦。”
“自动放弃也是会受到惩罚的呢。”
眼镜男目光呆滞地盯着手上的沙包，刚刚看到的种种恍若化作实质的疼痛，不断割据着他脆弱的神经。
“放轻松，主线任务通过了就是生门。”陈琛说，“游戏规则是什么，你按照他的规矩来。”
沉稳的声音响起，眼镜男怔怔地抬头，说道：“跳、跳房子……扔沙包，从一到九。”
“这不就是小时候玩的游戏吗？”
“别紧张，越害怕越容易出错。”
陈琛面色冷静，站在安全的位置缓缓说道：“你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眼镜男死死握住手里的沙包，有陈琛在旁边，就像是打了一剂强心剂，让他逐渐冷静下来。
这是小孩子玩的游戏，跳房子而已，很简单的。
眼镜男顺畅地从一跳到了六，另一个男人丧命的地方。
就这么一轮下来，他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崩得紧紧的手臂带着点痉挛的疼痛。
该扔七了——
眼镜男深吸一口气，在心中第一万次祷告后，将手中的沙包扔了出去，再一次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方框内。
劫后余生的笑意止不住地从他嘴角泄出，男人又一次抬脚，颤巍巍地跳进了方格里。
但反观围在旁边的孩子，从刚刚的欢呼愉快，到现在的苦闷沉寂。
眼镜男每成功一次，孩子脸上的单纯的笑意就减少一分，直到现在，嘴角完全扁平，黑黝黝的眼珠子泛着晦暗的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男人每一步动作，像是某种等着大快朵颐的湿冷生物。
突然，领头的孩子笑了一笑，那笑容阴险又诡秘。
眼镜男成功单脚落在八的方框里，侧身捡起八里面的沙包，正要旋身单脚往回跳进七的时候，一张鬼脸忽地闯进他的视线。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那瞬间突然就断了，眼镜男惊叫一声，整个人连滚带爬，狼狈地滚到了一边。
四肢着地，呼吸急促，眼瞳惊恐地放射开来。
孩子缓缓取下带在脸上的面具，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嘴角再一次挂上了久违的、单纯的微笑——
“咦，出界了呢？”
“还是两只手两只脚哦。”
平整的地面再一次开始扭曲变形，无数只惨白的手争先恐后地涌出，扣住眼镜男四肢关节，同枯树枝一样的指甲叫嚣着嵌入皮肉、对穿，又猛地向外疯狂拉扯。
钱巧乐默默地转过头，一阵干呕。
陈琛皱紧了眉。
眼镜男最后的视野，是站在大路边上的穆棠，微垂着眼帘，脸上没有表情。
疼痛让他的眼眶变得通红，被撕扯着下坠的最后一秒，眼镜男嘶哑地吼道：“是你！是你害的我们！”
“你说了什么！我看到你说——”
万籁寂静。
孩子在原地安静了几秒，又缓缓偏头，捡起地上的沙包，看向众人。
“还有要玩的吗？”
陈琛一行人往后连退几步。
“可是沙包脏了呢，妈妈最讨厌把东西弄脏的小孩了。”
孩子苦恼地看着手上沾满血迹的沙包，“所以今天不能再玩儿了，得趁妈妈没发现，赶紧把它洗干净。”
孩子抬头，视线滑了一圈，重新落到穆棠身上。他欢喜地跑了过去，将手里的东西视若珍宝地递到了穆棠跟前。
“姐姐，你可以帮我洗洗吗？”
穆棠垂着眼分辨，刚想开口说话，那孩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眶一一点点瞪圆，小短腿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一种下意识得害怕的举动。
穆棠挑眉，想回头看看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这砍人不眨眼的小孩怕成这样，一道声音猝然从身后传来。
“你看起来很喜欢她。”
孙珆浑身一僵，揪着穆棠衣角的手指瞬间收了回去。
穆棠视线扫到了眼尾，看着001从她旁侧走了出来。
“走路不出声的么？”穆棠说，“你吓到她了。”
这个她，指的是孙珆。
孙珆脸上还带着微弱的苍白，闻声，嘴角下意识地抿紧了。
穆棠的视线重新落回小孩的身上，自001出来后，那孩子便浑身戒备，如同一只竖起了刺的刺猬。
穆棠对着小孩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意有所指，“你觉得这是喜欢的表现吗？”
送带血的沙包？
001的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目光极其短暂地在埋着头站在一边的孙珆身上停留了一秒。
“算是一种独特的喜爱，”001敛眸，看向那个孩子，“你说对么？”
小孩紧攥着沙包，戒备地往后连退几步，最后转身一溜烟地跑回了小团体中。
穆棠觉得有些好笑，眼前骤然压下一道阴影，然后她就感觉自己头上被戴了个什么东西。
“礼尚往来。”
001后退一步，扬起笑，犬齿轻轻磨了下嘴唇。
“你可要好好保管啊。”
穆棠取下头顶的东西，是一个稻草编成的环。
001是从稻草田那边过来的，不知道随手从哪里捡的草杆。
礼尚往来么？
穆棠不觉得他会有这么通透。
这应该叫做不安好心。
穆棠又重新将那草环戴了回去，无声地对001做口型。
——谢谢，我很喜欢。
001微微眯起了眼。
又来了。那种悄无声息但又带着乖张的挑衅。
喜欢么？
但愿你能一直喜欢下去。
陈琛一行人也走了过来，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他们只听能听个朦胧。
001退回中间的位置，视线扫过众人，重新恢复成npc一板一眼的模样。
“午饭已经准备好了，村长让我带你们回去吃饭。”
“可是我们还有地方没有看完呢……”
齐刘海边说边回头，原本还坐在稻草田里扎着草人的村民眼下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齐刘海一愣，撅着嘴禁了声。
午饭说不上丰盛，但也不随意。
只是因为才一上午，就死了两个人，众人心中难免会有些不快。
但这种不快不是为队友的缅怀，而是对自己性命的担忧。
吃完饭后，众人就围坐在餐桌前，开始汇总上午找到的线索。
“已经触发了一条主线任务——孩子的游戏。算是一道生门，按照规则完成游戏，视为逃生成功，即可下线。”
陈琛说，“但你们也都看到了，孩子会在中途捣乱，有一定危险系数。”
“在此之前，我们在下山的白雾中走到了一片树林，两道关卡，一道是砍柴的npc，还有一个放风筝的女孩。”
“为了不随意触发，我们有刻意回避，但砍柴人发出了求助，老包帮了忙。”
老包附和：“对。我原以为那会是个主任务线索，但砍完柴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可能只是个形式或者是隐藏线索。”
“放风筝的女孩我们也只是观察了一下，暂时没有找到有用的信息。”
陈琛说完后，看向穆棠。
穆棠把玩着草环，“我们也差不多。遇到了背柴人，没有发生波折，再然后你们应该也看到了。”
陈琛点头，“下午还是要保守行动，六个人一起，先去最大的稻草田了解情况，回来再做决定。”
陈琛话音刚落，钱巧乐就嗤笑了一声。
“确定要六个人一起吗？那是不是得把规矩讲好，不然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推出去送死了。”
老包：“行了。少说两句。”
钱巧乐：“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们为什么都护着她？眼镜男死之前说的那句话你们可都是听见了的。”
“我就说嘛。两个老玩家了，怎么可能这么不知深浅，才第一天就去触发主线任务，敢情是有人放冷箭啊。”
“我可不放心把后背交给这样阴险的人。”
穆棠微笑着对上钱巧了微讽的视线。
“你的意思是，死的就该是我对吗？”
“新人本就没有什么生存价值，就该被拉出去祭天送死，对吗？”
“我不过一个可以被随意拿捏的新人，我能说些什么？才第一次上线，连规则都没有摸明白，你觉得我有那个能力去害别人吗？”
“这么高看我，是觉得你自己连我这个新人都不如？”
钱巧乐气急：“你！”
“好了，都少说两句。”陈琛冷呵一声。
钱巧乐愤懑地坐了回去。
穆棠又恢复成那副安安静静小白花的模样，只是低垂的眼帘中，却不是纯净的神色。
更像是披了一层虚假的外壳。
“姐姐，水。”
孙珆走了进来，穆棠从她手中接过杯子，视线在她手背的伤痕上多停留了一秒。
很大一块，从手腕的地方延伸到了手背三分之一处。
穆棠放下水杯，随口一问：“手上的疤是怎么弄的。”
孙珆下意识缩动了下手指：“小时候被铁锅烫的。”
“姐姐别看了，”孙珆抿着嘴唇，撩了下耳发，“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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