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冲动
舒沁便将自己打算去梁辰家做兼职的事告诉了祖母。
“行啊，不管以后做什么工作，注意别太累着自己。”舒奶奶道。
舒沁点头应声。
日渐西垂，舒沁伫立在大门外的石阶上，遥望着庭院内外一片片高大粗壮的梧桐树。
快入冬了，梧桐树叶早已枯黄，被寒风卷落。
舒沁恍然看见十九岁的自己，那年夏天刚认识唐逸深，回来后便在庭院中最大的一棵梧桐树下默默许了愿。
她背过一句古诗“梧桐相待老”，在国外时听国学老师说过，梧桐意象在古诗文中代表着至死不渝的爱。
那时的她便有了一个羞于让人知道的梦——她想嫁给唐逸深，与他相守到老。
四年前，她以为自己的梦成真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泡影。
既是梦，便总有梦醒的那一刻。
她不能一直沉浸在梦里。
当天，舒沁联系了梁辰。梁辰本就一直在等她的答复，当即与她约定了时间见面签合同。
舒沁签完字的离婚协议书静静地躺在唐逸深的办公桌上。
唐逸深凝视着那两个清秀有力的钢笔字，不由想起平时她似乎喜欢在冰箱上和大衣柜上贴一些便利贴，写着容易忘记的琐碎的待办事项。
但他每每看见，都只是很随意地瞥一眼，从未认真看过，最后都是她不放心地当面叮嘱他一遍。
回过神来，默了半晌，唐逸深提笔签了字。
晚上到了家，他换了鞋，连外套都没脱便直奔厨房。
正在盛汤的吕婶微微一惊，只见唐逸深对着冰箱，皱起了眉头：“这儿的便利贴呢？”
吕婶放下汤勺，道：“太太昨天走之前都撕下来了，说用不着了，应该是扔了吧。”
唐逸深扭身去了卧室，一看，大衣柜门上原来贴的两张心形便利贴也不见了，门上干干净净，一如里面空空如也。
他昨天中午听关旭说舒沁搬走了，晚上应酬完便没回家，直接就近去了酒店。
此刻回来看见卧房里空荡荡的，莫名觉得很不顺眼。
他又去了浴室，去了琴房、花房、杂物房……
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带走了，一根头发丝也不曾落下，像是要将她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统统抹去。
唐逸深紧抿了唇，烦躁地脱下大衣，解开了衬衫领口的纽扣。
家里似乎有些闷。
叶初盈得知唐逸深和舒沁已经签了离婚协议，舒沁也已搬出了山水名邸，嘴角一翘，笑容便怎么也收不住了。
正好，她刚刚又收到了家里传来的邮件，于是特地梳妆打扮了一番，约唐逸深去城南的檀心斋茶餐厅吃午饭，说有重要消息要告诉他。
唐逸深料想定是叶家那边有了新的进展，便顺口答应了。
叶初盈进了餐厅，指着大厅一处空桌对唐逸深道：“楼上包间都预订满了，我们就坐大厅吧？”
唐逸深四下望了望，见一楼人也不多，环境也干净幽雅，点了点头。
叶初盈在正对着楼梯口的位置坐下，点了几道自己和唐逸深爱吃的菜，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唐逸深娇媚一笑：“我知道这里说话不方便，资料我都转你邮箱了。”
唐逸深没有应声。
他自然知道叶初盈约他出来不单单是为了告诉他某个消息，更多地是想和他一起用餐，而他似乎也没什么必要拒绝。
两人静静对坐了一会儿，叶初盈主动找话题：“你上午去看郭师傅了？”
“嗯。”唐逸深饮了一口餐前茶。
叶初盈所说的郭师傅是唐必晟以前的专职司机郭立，十五年前，与唐必晟去外地考察项目回来的途中突然遭遇山体滑坡，头部受了重伤，导致半身不遂，一度无法正常开口说话。
当时唐必晟也受了伤，出院后让郭立转去了专科医院做康复治疗，并定期为他支付医疗费。
但三年前，唐逸深无意中了解到，唐必晟很早就断了郭立大部分的诊疗费和药费，只让人给他做一些常规的检查，看起来像是在治疗，其实对他的康复几乎没什么帮助。
唐逸深不免起了疑。
郭立的医疗费用对唐必晟而言只是一个很小的数目，他为什么不继续支付了？
当年如果不是郭立反应快，如今半身不遂躺在床上的人就是唐必晟了。
按唐必晟的为人，肯定不会这么做。
唐逸深于是亲自去医院查问，之后又秘密给郭立续交了医药费，并让医院的人及时将郭立的恢复情况通知他。
叶初盈见唐逸深只淡淡地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不免有点失落，又找了几个话题，但唐逸深依然没什么兴致，菜上来后，更是只顾一心低头用餐。
叶初盈也不是没眼力劲的人，便也住了口，不过目光会时不时瞟向楼梯处。
唐逸深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想着公司的事，忽听叶初盈低呼一声：“咦！
“她也在？！”
唐逸深抬眸，循着她的目光望去，顿时眼神一凛。
他看见舒沁正和一个男人一前一后从楼上下来，两人挨得很近，那男人还温声提醒她“小心脚下”。
楼梯与唐逸深所在餐桌相隔有十来米，中间又立着好几盆绿植隔断，舒沁低头留心着脚下楼梯，并没注意到楼下有人在看着自己。
唐逸深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那个男人他认识，是梁辰，以前在几次大的商务场合见过面，但平时并没什么交集。
不过有一点比较特殊，他始终记得，梁辰的父亲梁津是当年他父母出事时所乘坐的那艘游艇的驾驶员，也在当天遇难。
叶初盈见唐逸深面色难看，心里颇为得意。
前些日子，她花高价雇了一个小报记者，专门负责为她提供舒沁的最新动向。
舒沁最近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她比唐逸深要清楚得多。
之所以选择这家餐厅，也是因为那个记者告诉他舒沁和梁辰来了这里。
他两人上午就到了，一直待到现在才走。
聊什么能聊这么久？肯定是约会了。叶初盈心里琢磨，舒沁和唐逸深现在还没正式离婚，像唐逸深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走得这么近？
果然，见舒沁和梁辰走出餐厅后，唐逸深脸色越来越黑，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吃好了？”叶初盈故作关心地问。
“我还有事先走，让关旭买单，顺便送你回去。”唐逸深说完长腿一迈，大步走远。
叶初盈望着他的身影，红唇一扯，顿觉胃口大好。
她之前还担心他会留恋舒沁，现在看来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唐逸深去附近餐位旁对关旭交代了几句，便开着车一路驶向紫荆园。
赶到舒沁公寓楼下，按了门牌号，半天没人回应，知道舒沁还没到家，便坐回了车里，静静注视着小区门口的方向。
不多久，就看见舒沁拎着手提包步伐轻快地走了过来。
舒沁想到刚才不仅和梁辰签了兼职合同，还和华卿的晨曦乐团也签了约，心情一片大好，忽然觉得头顶的天空都更蓝了几分。
她没留意路边的车辆，只顾朝自己单元楼下的大门走。
拿出门禁卡一刷，正要推门进去，突然身后来了一个人，修长的手指抢先一步按在玻璃门板上一推，跟着她一同进了大厅。
她惊讶地回头一看，脸上的笑意顿时敛去，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
唐逸深也直直地看着她，眸光幽暗：“看来你心情很不错？”
舒沁定了定神，淡然垂眸：“你来有什么事吗？”
她没想过唐逸深还会来找她，依他的性子，应该直接让人通知她去领离婚证才对。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她心底深处还存着一丝不该有的期待。
“我记得我们好像还没有登记离婚，你就这么急着找下家了？”唐逸深语气清幽，面上不带半分怒意。
舒沁听着却十分窝火，本来想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此刻却怎么也做不到了：“我什么时候找下家了？”
“你们不是刚一起吃过饭么？”唐逸深冷笑着勾了勾唇，“刚好我也认识。
“梁辰，银桥旅游集团总裁，三十一岁，未婚。是个不错的选择。”
舒沁又一惊：他怎么知道自己和梁辰他们吃饭？他刚才也在檀心斋？
唐逸深口吻低冷：“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最好不要有下次。”
“你什么意思？”舒沁定定地望着唐逸深双眼，心里涌上一团愠火，“我只是和他去谈签约的事，不只有他，还有晨曦乐团的团长卿姐，只不过卿姐有事没吃完饭就先走了。
“你看到什么了听到什么了，就这么说我？”
她最讨厌被误会被冤枉，更不希望唐逸深也这么误会自己。
事情有些出乎意料，唐逸深面色不易察觉地僵了一僵，微微偏过头去。
见旁边有人走过，舒沁不想在此和唐逸深争吵引人注目：“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什么时候办手续再通知我吧。”
说完，决然转身，走向电梯。
唐逸深伫立在原地，沉默了片刻，见她进了电梯后，抬步离开。
车子驶出小区时，他忽然觉得自己来这一趟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喜欢上别的男人？
自己在担心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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