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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机场


岑岁晚徘徊了许久,在这处不过八十平方的小房子里来来回回地走,他能触碰到柔软的被褥,带着独特的专属于谢云所有的特殊淡香,简单而热烈的少年气味夹杂着一丝丝的奶味。

        谢云喜欢喝酸奶,更无数次把酸奶打翻在床上过,以至于岑岁晚身上偶尔也会夹杂着一点点。

        自从确定关系后,他就一直睡在这间卧室里,睡前会紧紧拥着手短腿短的谢云,一是防止他睡觉姿势太过奇葩总是吵醒自己,二是他仅仅是拥着谢云,嗅着怀里人身上浅薄而美好的气息,都能甜甜的入睡。

        这是他为数不多满足愉悦又无比庆幸的时光。

        另一间卧室后来被改成了他的工作室,衣柜陈列着他的西装和日常服饰,储物柜换了更新更漂亮的,陈列着岑宅里他收集的各种各样的武器和收藏。

        有镶嵌着宝石水晶的精美匕首,也有长鞭弓箭等等各种各样危险的东西。

        那天之后谢云又恢复成了那个胆小如鼠的男孩,因为岑岁晚的一个亲吻就羞得抬不起头来,还会因为他的拥抱而颤抖瑟缩,开始拒绝和他同睡在一个屋里,可岑岁晚也一样恢复成了无赖的本性,当即把这间屋子摆满堆满了他的收藏品。

        给谢云一百个胆儿,估计才会敢和这种危险武器待在一个屋子里,只能老老实实回去找他。

        这处小小的两室一厅,一间是他的过往,用来掩盖和发泄内心深处暴戾恣睢本性的地方。

        一间是他的现在,温暖而又美好,不用发泄,不用遮掩,他的所有他的一切,好的不好的令人厌恶的令人惧怕的,都在被另一个人包容眷恋。

        被需要被依靠。

        这样的地方才是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吧。

        毕竟他精心打理,一点一点一处一处地收拾妥当,装饰成了他最舒适惬意的最喜欢的样子。

        让他舒适惬意的不止是房子,或者说让他舒适惬意的其实是那个人,他和那个人共同构建了这个家,一个让可以他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家。

        岑岁晚在门口和客厅来回踱步,时不时附下了身体细细查看,如同一个游魂,迷茫而失措,最终瘫坐在客厅里。

        他盯看着那块紧挨着卧室的地板,瞪大了双眼。

        没有丝毫腥甜的鲜血的味道,也没有任何脏污的地方。

        木质地板干净整洁,空气中还保留着酸奶的一丝丝甜味和烟火气息。

        岑岁晚说不清到底是不是安了心,这味道太过熟悉,让他莫名感到一丝欣慰解放的同时又是血淋淋的,谢云苍白惨死的模样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抹不掉刮不掉,比梦醒时分的身临其境感还要真实,哪怕是他刚刚见到过完好如初的谢云,见过那甜甜的笑容,听过那熟悉的声音,都不能让他摆脱掉这个噩梦。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他到底是不是做了一场梦?到底是不是已经死了?为什么要他回到这里,要他回到这个他此生此世都不愿意再回来的深渊里。

        失去谢云的廉租房哪怕再温馨又美好,都让他痛如刀绞,连灵魂都是颤抖的。

        岑岁晚不知道自己瘫坐了多久,明亮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他的身上,他甚至可以看到一小片阴影,那一小片阴影是如此真实,以至于直到夕阳西斜,直到夜深人静,四下寂静无声时的感受都是真真切切的。

        那是他心底的影子。

        气温在逐渐转凉,他的身上细细密密的全是冷汗,干透之后又慢慢地渗了出来,来回往复始终不得停歇。

        在第一缕月光透过窗户披在他身上时,他终于再次抬起了头看向了门口…

        ‘岑岁晚’和谢云呢?

        为什么还不回来?

        他急急地夺门而出,像是一个六神无主的幽灵直接穿透了墙壁,他看着空荡荡的依旧漆黑一片的胡同,却见不到相依为伴归来的人。

        他们为什么不回来?

        岑岁晚一路狂奔,来到了正街上,看着很多还在行色匆匆的路人,熟悉的彩牌灯和还在营业的中餐粥铺…

        那辆经常停在路口的迈莎瑞也不见了!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行人和车辆穿过他的身体,这让他陷入持续的恍惚,但真实的痛感却来自于心底。

        时钟报响…

        4月20日。

        他猛然想起来了这个日期!

        这个日期并没有特别的,特别的是4月19日!

        4月19日岑岁晚所经营的投资公司的另一位股东跑路,资金链断裂以至于岑岁晚陷入了近半个月的颓靡状态,四处奔波挽救这个他经营了四年的事业。

        那一天,本来约好去看电影的岑岁晚和谢云匆匆忙忙地回了岑宅和谢家,没过几日远在国外的谢天也回来了,一同帮助着岑岁晚走出了困境。

        岑岁晚卖掉了岑宅,转手了自己的迈莎瑞、其他几辆豪车和不少的资产,加上谢天的帮忙才度过了这个难关。

        彼时的他无比庆幸,在他人生灰暗无助的日子里,还有谢云和谢天陪在他身边。

        所以两人才没有回到这个廉租房,所以才会到了现在还看不到两人的身影…

        岑岁晚不敢多想,直接冲往了机场。

        没有人能看到他,也没有人能察觉他。

        他寻找了一个四周无人的角落坐了下来,在准备着人生当中的第一次逃票。

        只是因为他翻遍了衣服,却发现身上什么也没有,售票人员看不到他也不知晓它的存在,岑岁晚就像个孤魂游鬼一样坐在候机大厅里,低着头等着航班。

        头疼心脏也疼,甚至于浑身都是无力的。

        倾盆大雨只在一瞬间落下,却持续了许久。

        阴沉压抑的不只是岑岁晚,天幕被乌云纠缠,灰蒙蒙的像是模糊了的眼睛,大厅内明亮如昼,而岑岁晚,只能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真实的声音。吵嚷声,提示声,哗啦雨声

        浑浑噩噩半梦半醒地在大厅等了三天,岑岁晚才等到了航班,冲出去的时候却正巧看到了一脸难色缩在角落阴影里的谢云。

        谢云还是那副样子,眉眼郁结难消,偷偷地瞄了好几眼不远处的谢天和‘岑岁晚’。

        这个男孩明明就在岑岁晚的眼前,明明近在咫尺,却好像跨越了生死,跨越了空间,他触摸不到他的小不点,谢云也看不到心灰意冷徘徊在深渊底部的岑岁晚。

        过了好一会,谢天才走过来拍了拍谢云的肩膀,“走吧,回家了。”

        谢云看了看脸色冷酷眉头始终得不到舒缓的‘岑岁晚’,低下了头说,“好。”

        出机场的路上谢天和‘岑岁晚’在不停的商讨定夺,谢云就在埋着头不远不近地跟着,听不太清他们的讨论,岑岁晚追了上去,和谢云并排走着,看着这个无能为力又不知所措的男孩,心里不只只是愧疚疼惜。

        那时的他因为事业差点毁于一旦,急得焦头烂额忙得团团转,确实没有考虑太多谢云的心情,对他的关心也少了很多,甚至于在岑总现身岑宅的那段时间经常冷着脸色,他在临近解脱之际被岑总抓到了一个把柄,只能劳心劳神地拼命抢救,加上不想让岑总再抓到他的另一个把柄,甚至于多次临近崩溃,而谢云,只能呆在谢家,几乎和他断绝了所有的联系。

        那种无能为力,见着爱人身陷囹圄却想帮忙都帮不上的感觉…

        一定很难受吧。

        对不起,岑岁晚轻轻地说了一声。

        可谢云听不到。

        其实…你不用愧疚的,只要你在我身边,无论什么烦恼什么磨难,我都能熬过去挺过去,看着你,回忆起我们当初许下的约定,无论是刀山火海,我都会坚定的迈过去爬过去。

        只要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那时的岑岁晚怕自己一败涂地,摆脱不了岑父的苛责束缚,给不了谢家夫妇好的承诺和保证,生怕自己万一真的挺不过来,官司债务缠身,他没有脸面去面对谢家父母,也没有脸面去面对谢云。

        用来接谢天的还是那辆迈莎瑞,上车后‘岑岁晚’就默不作声,谢天奔波了许久也在闭眼休息,只有谢云无助的目光闪动,在前座的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最后依着车窗,心里说不尽的酸涩与不甘心。

        岑岁晚的视线再没离开过谢云半分,把他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看着谢云的失意和不甘,疑惑和无奈,看着他连句话都不敢多说,生怕吵到了正在开车的‘岑岁晚’和正在闭目养神的谢天。

        车子驶出机场没多久后,‘岑岁晚’的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他的声音很沉,眉也皱的紧,电话那头的咄咄逼人声被谢天听到了一些,思索了一下后说,“阿晚,着急你就先去忙吧,我和谢云自己回去就行,没事的。”

        ‘岑岁晚’纠结了许久,紧皱的眉头才松了松,“抱歉,谢天,我忙完再去找你。”

        谢天扶了扶眼镜,推门下车后敲了敲后车窗,把还在呆滞的谢云叫了下来,两人带着行李箱搭乘了出租车返回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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