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6章
那日丹鸣的话说到一半,后面像是有什么讳莫如深的禁忌,他无论如何不在开口。商屿丞倒是从沈初那边大致拼凑出了始末。
荣泽太子非是病故,而是中毒身亡。
据传那一碗要了丹灏性命的汤,正是丹枢亲手奉上的。自此弑兄这个枷锁便牢牢套在他身上。
还据说,那件事至今仍未查清,当时所有证据都指向丹枢,曜文帝还是一力保下了这个儿子,只是自此再不愿多看他一眼。
一连十日阴雨连绵,这几日总算放了晴。
夜风带着微微凉意,伴随着隐约的蝉鸣声,仲夏悄然而来。
商屿丞枕着手臂仰卧在屋顶,月光如水洒在他身上,仿佛身披一层银色轻纱。入目便是满天繁星,宇宙浩瀚。这世间若说有什么是永恒的,唯有这日月星辰了吧。
寒来院外,一个身穿茶白院服的少年正在来回踱步,他一只手臂吊着,英气的脸上带着一片擦伤,这人正是谭飞。
白日的骑射课上,谭飞的马突然发狂,众人正措手不及之际,距离他最近的商屿丞及时出手,只一招便将那马放倒了。谭飞从马上摔下来,扭伤了胳膊,万幸伤得不重。
一道声音自屋顶传来,“你这是走错院子了?”
谭飞闻声仰起头,月色中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他皱眉说道:“这大晚上的,你跑到上面去干什么?”
“看月亮啊。”商屿丞换了只手臂,继续仰望星空。
谭飞左右看看,想找梯子之类能攀上屋顶工具,毕竟他现在手伤着,想凭空上去是不可能的。
他问:“你怎么上去的?”
“想上来,总能上来。”商屿丞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轻,站在下面的谭飞甚至都没听清。
谭飞看向檐下碗粗的梨树,借着树干总算爬上了屋顶。他在商屿丞身旁坐下,学着他的样子,仰望星空,入目的星河云海是他从未见过的,或者说他从未这样看过夜空。
“今日之事谢谢你。”半晌,谭飞开口。
当时情况有多凶险,谭飞身为当事人最清楚,他万万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商屿丞会出手相助。按说他们之前的关系,就算不是仇人,也绝对算是对头。但是在那危急的时刻,商屿丞竟然会主动救他。
谭飞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来道谢,就算商屿丞讽刺挖苦,他也照单全收。他谭飞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这份恩情他记下了,来日必会偿还。
商屿丞语气平淡的说,“其实没想救你,你的马横冲直撞,我当时来不及躲,索性迎上去,大不了拉你当肉垫呗。”
谭飞:“······”
我真是谢谢您嘞!求您还是别说话了,您这一开口,我心里刚积攒的这点好感全没了。
谭飞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你救了我是事实,于情于理我都该道谢。”
商屿丞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谭飞见他情绪不高的样子,问,“你······是不是想家了?”
商屿丞摇头道:“没有。”
谭飞只当他嘴硬,宽慰道:“其实东丹也很好。”
商屿丞侧过头看他,谭飞自觉这话说得心虚,自从商屿丞来到博贤学院,几乎就是全院公敌。先是被大家刁难,再是膳厅克扣伙食,陷害他被重林远责罚等等,各种小手段层出不穷,亏得商屿丞魔高一丈,这要是换做旁人早哭爹喊娘的吵着要退学了。
谭飞咳了一声,强行给自己找台阶,“我们针对你也是有原因的,谁让你初来乍到就一副‘老子最大’的样子,大家当然会看你不顺眼。”
商屿丞“哼”了一声,“你这算不算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我刚到学院第一天可没惹到你们,是谁不依不饶,一再来惹我的?”
“你还不够嚣张吗!”谭飞直起身,一副要和他掰扯清楚的架势,“刚进归梧就给所有人一个下马威,非要裴丞相亲自去唤你下车。你怎么不等陛下亲自去叫你,你再下来呢!”
谭飞在等他反驳,凭着这两个月的相处,他总觉得那件事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商屿丞目光淡淡扫过他,反问:“只是因为这个?”
谭飞讪讪说道:“其实,大家会排斥你,主要因为你是商丘太子,如果换个身份······”
话到此处,他说不下去了,按照商屿丞的性子,就算是换个身份,他们双方只怕还是会相看两厌。
“得了吧,看看江瑜就知道了。”商屿丞显然也深谙这一情况,“不过,江瑜这人也算是性情直爽,热情豁达,怎么偏偏和你们不对付?”
有些事情算不得秘密,东丹国中稍微有点家世的人都知道,谭飞索性和商屿丞直说了。
东丹朝中有两党势力,分别是以丞相为首的勋贵和以公侯为首的世族,世族都是跟随开国皇帝打下江山的功臣,分封世袭爵位,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东丹的兵马有三分之二在这些人手中。勋贵则是近三十年来由先帝一手扶持起来的一批文臣,三十几年的经营下来,在朝中也算颇有根基。
勋贵觉得世族执掌兵权,不利于朝廷稳固,世族则认为勋贵对朝政把持太过,有架空皇权之嫌。两党之间的争斗由来已久,互不相让,好在还有皇权凌驾之上,没让东丹因此朝政动荡,逐渐形成了相互制衡的局势。
正是因为两党之间的斗争,家族的子弟自小耳濡目染,对于敌对党派的人天生带着敌意。江瑜的父亲是姚州守备军的主将,前些年兴起的勋贵一派之一。而谭飞的爷爷是厉国公,根正苗红的世族党。所以两方人自然而然的相看两厌,什么都要争一争,比一比。
商屿丞对此只有两个字评价,幼稚。
夜深了,空中渐渐起了雾,露水也重了几分。
商屿丞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足尖轻点,乘风而下,夜风吹起他的衣摆,宛如鸿雁翩然落地。
谭飞着实吃了一惊,之前看出商屿丞身手不俗,应该是有几分功夫的,但也没想过会有多厉害。毕竟是一国太子,学些骑射强身健体也就罢了,关键还是要能治国平天下。
现如今,在各国重文轻武的政策下,世人以入仕为官,进思尽忠为荣。但是少年人对于武功高强,身手不凡的大侠,天生有着向往之情。
直到下面传来关门声,谭飞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什么。
“喂!商屿丞,你下去了,我怎么办?”
“自己看着办。”
——————
一大清早,商屿丞刚打开门,门口有人早已等候多时。一见来人,商屿丞下意识看了看屋顶,确认上面的人早已顺利下来。
昨晚沈初去给谭飞送梯子,商屿丞直到人平安离开才睡的。
他问:“有事?”
丹鸣看了一眼站在商屿丞身后的沈初,意思很明显,是让他回避一下。沈初看向自家殿下,只等对方一个眼神,他便立刻退下。
商屿丞仿佛没看见一般,对丹鸣说道:“你有事就说,没事别挡路。”
丹鸣一噎,犹豫半晌,喏喏的说,“谢谢你。”
商屿丞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看得出丹鸣和谭飞交情好,但没想到好到这个地步。只因他顺手救了谭飞一下,便让一直看他不顺眼的丹鸣亲自上门道谢。虽然空手道谢没什么诚意,但也算十分难得了。
丹鸣也觉得气氛有点怪,于是板着脸,说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商屿丞轻咳一声,问道:“你和谭飞是血亲?”
丹鸣不明所以,但还是摇头道:“不是。”
商屿丞:“那你母家是世族?”
丹鸣:“不算。”
商屿丞直接翻了个白眼,你是皇子你知道吗?这样明目张胆的站队,真的不怕遭自家父皇的忌惮吗?
像丹鸣这样的,说好听点叫赤子之心,说难听了,那就是缺心眼。
商屿丞选了一种委婉的方式,说道:“是我眼拙,之前竟没看出来,你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
丹鸣:“······”
这是夸他还是损他?
算了,就当是商丘国特有的夸人方式吧!
丹鸣正要走,却听商屿丞似不经意的开口问,“太子陵的事情如何解决了?”
丹鸣收回欲迈出的脚,说道:“工部已经派人去修葺了,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商屿丞点点头,“想必重博士他们应该很快能回来了。”
丹鸣目光上下打量他,锐利的像一把小刀,“你是想问丹枢什么时候回来吧?”
被他说破,商屿丞大方承认,“你既然知道,那就说说吧!”
丹鸣真是被商屿丞的坦然给气笑了,“我让你离他远点,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在故意离间你们?”
商屿丞点头,还不忘再补一刀,“毕竟按你小心眼的性格,这种事情很可能发生。”
丹鸣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不动气不动气,气了他也不在意,倒让旁人白看戏。
念了三遍,才冷静下来。
丹鸣进了院子,在梨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一副要长谈的架势。商屿丞索性让沈初关上门,打算好好听一段皇室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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